焕王心中愁绪满腹,怎么一回来就给他这么个难题了,而皇上此时也不强求与他,打过了亲情牌之后便放了焕王回去好好思量了。
大梁的盛夏来得早,去的也早,此时已不算多热了,皇上或许是因了和亲的事情,便让人都回宫去了。
而这样一来,最烦恼的莫过于谢清梓了,她原本想着在这园子里也容易出门,好和陆泽见上一面的。
可是如今,这人还没见到,却又要回宫去了,一入了宫门,说要见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宫长乐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提议让她回谢家住些日子,就说是为自己去准备些东西的。
正好,这太后的寿辰也快要到了,因今年是太后的六十整寿,皇上的意思也是要好好操办的。宫长乐是做孙女的,这礼物自然也是要悉心准备的。
其实,宫长乐对这个祖母一直都很用心的,这礼物她很早以前也就开始准备了,是一副百寿图的刺绣,原也不用谢清梓再忙活什么了,但那也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
就在三日后,皇上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宫去了,与之一同过去的还是焕王和付宁晨,自然都是去看望太后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在诸多的马车中,焕王偏偏还就看准了宫长乐的马车,策马便到了边上了,“小侄女儿。”
或许是因为在太后那边见过宫长乐几次,焕王倒觉得宫长乐这个侄女儿和自己还有几分投缘,况且那付宁晨又心仪于她,不由得让焕王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了。
“王叔好,请恕长乐在马车上无法行礼了。”宫长乐倒觉得焕王这人还容易亲近的,不过只要他不让付宁晨来见自己就更好了。
宫长乐撩开了帘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却只见焕王一人,便舒了一口气了,与焕王说起话来倒也轻松了不少了。
也不知这焕王是怎么的,偏偏就爱跟宫长乐说些家常的,倒是宫长乐也不觉得烦闷。不过,这隔着马车帘子说话到底还是不方便的,大约片刻后,焕王就自动结束了,“我怕是时常要去母后那里,小侄女若是有空也不妨多去看看。”
见宫长乐乖乖地答应了,焕王哈哈一笑,转身策马准备离开,但却又停顿了一会儿,又到了窗口扔了一个东西给宫长乐。
夏瑶赶紧接住了,宫长乐原准备道谢的,却发现,焕王早已策马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去了,只能看到他远去的身影了。
宫长乐一看,原是一块鸽子血的宝石,看着还未经雕琢,也不知焕王叔从哪里得来的好东西,竟给了自己了。
“依奴婢看,焕王对咱们家殿下可真是好。”夏瑶听宫长乐的吩咐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那珍贵的东西,还一边感慨了一句。
其实,大梁近几代的子嗣都不算繁盛,先帝不过皇上与焕王两个儿子,其余便是四五位公主,大多都和亲去了。而如今的皇上,也不过是两子三女罢了。
这些个侄子辈的孩子里,唯独宫长乐不知怎么得了焕王的眼缘了,所以一直都待她极好。
宫长乐倒不觉得是什么坏事,焕王的性子与皇上的多疑不同,为人十分爽直,喜欢便是喜欢,也不会故作虚伪。
不过,宫长乐心中思量,既然焕王对自己印象甚好,那日后成事怕也不会那般艰难呢,只要先稳住皇上这边就可以了。
到时候,万千计谋都作古,历史也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而她的话自然就成了事实了,不会有人来反驳的。
回到了宫中,倒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只是每次去栖凤宫请安的时候,宫未央也都是在的。多半的时候都是宫未央腻在皇后身边撒娇的,而宫长乐却仿佛有些多余了。
宫长乐总觉得这是自己近些日子太闲了,所以才有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皇后怎么会好端端地对自己的冷淡了,大约是因为宫未央心里不好受,所以皇后大多的精力都用在开导她身上了吧。
而宫长乐并没有多少的时间来揣摩了,太后很快就传了她过去了,宫长乐知晓太后一贯来不喜欢见人的。这次,怕是十有八九是焕王来了。
宫长乐回去换了一身清丽些的衣裳,又略整理了一下,这才跟着来的嬷嬷去了。
原本她心里还有些嘀咕,万一碰到了付宁晨该怎么是好,谁成想,到了的时候却并未发现付宁晨的身影,倒是叫她舒了一口气了。
见过了太后和焕王之后,太后便笑吟吟地赐座了。宫长乐看着太后脸上的笑意,知晓她是心里真的开心的。
“长乐啊,哀家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怎么瞧着瘦了不少呢。”太后瞧了一眼宫长乐,却发现那小脸都瘦的尖尖的了。
“夏日里炎热,孙女胃口不好。”宫长乐其实每日里吃的东西也不算少了,可大抵是因为重生之后,这心里总是装着满满当当的事情,便是想要胖也胖不起来的。
太后有些心疼地嘱咐了几句,复又想起,“今王叔带了一个边关的厨子来,也为咱们做些新鲜的吃食。”
宫长乐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京城呢,自然没有见过这些,也十分的欣喜,焕王见两人高兴,便特意吩咐了厨子就在院子里当场做,也好让两人都看看。
这院子的中间架了个支架,上面放了许多的物件,宫长乐都没有见过,但却知晓那下头放了不少的碳火。
碳火一燃烧了起了,便可以看见阵阵的白烟在上空飘起,好在太后和宫长乐坐得远了些,正在那花架下头,倒也熏不到的。
宫长乐眼见着那个厨子将所有的东西都一一地串了起来,再依次放在了那铁架子上,同时还在上头涂抹许多的东西。
“关外许多的地方都爱这么吃的,我起先见到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没想到味道甚好。”焕王见两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便解释了这么一句。
“你呀,就知道鼓捣这些新鲜的玩意儿。”太后话里虽看似是责备,可语气却分明是和蔼的。
焕王是她的幼子,不同于皇上身上的担子那么重,从小的性子也是活泼、调皮的,每每也总逗得太后哭笑不得,倒是十分的疼爱。
转而,太后不知想起什么了,复又说道:“哀家听说你在京城的宅子在重新修葺了?也是了,都这么多年了也该多添上些喜气了。”
宫长乐微皱了眉头,再看太后脸上的笑意十分的欣慰,心里不由得在想,太后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焕王府不是十年如一日地在京城中么,好端端地添什么喜气?
“咳咳,母后”焕王轻声咳嗽了一声,仿佛是有些不愿意说起一般。
可是太后今个儿实在是高兴,倒是仍旧是忍不住打趣了一句,“长乐也不是什么外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怕是她很快就要添个婶婶了,还不知道呢。”
宫长乐一惊,原来是这样啊,“那长乐提前恭喜王叔了。”
焕王点了点头,复又把话题给转到别的地方去了,宫长乐总觉得他的心里不是那么高兴的,难不成这是皇上的旨意?
长乐那边也收到了消息了,但夜色渐深了,她也只好先回了万春园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劝说
还没有等到宫长乐把这件事情弄清楚,这满宫里就传遍了齐国五公主要来和亲的消息了,而宫长乐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去了云衡那里。
云衡刚刚得到很是气愤,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父皇的狠心,明明自己已经到了大梁为质了,父皇却不能善待云桑,仍然让她来和亲呢。
“殿下,您来了,公子心情不好,您好好劝劝吧。”云衡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已经很久了,怎么也不肯出来,连送来的午膳都未曾动过。
言竹劝了好半天,可是里头的人却是怎么也听不下去。
宫长乐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上一辈子的事情又按照轨迹重来了,原本这云桑来和亲是齐国发生内乱时为了避免大梁出兵才有的事。
可如今大梁这边也是内忧外患的,齐国的各个皇子的争斗不休,两国都忙得无暇分身,哪里会有机会再起狼烟呢。
既然如此的话,宫长乐便只有一个猜测了,齐国皇帝这么做多半是想让云衡回齐国,皇上当然不会答应的干脆了,齐国的皇帝只好想出了和亲这么一招。
不过,依宫长乐的直觉来说,两国皇帝之间的交易并未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宫长乐敲了门进去,这才刚踏进去一步,就听到内室里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都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你们都下去。”
宫长乐一愣,抬眼看了桌子上的午膳,果真如言竹所说一点都未曾动过,这天气虽热,却也都冷透了。
“既然已成事实,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宫长乐的声音轻柔地传来,让云衡有一瞬间的愣了,她怎么来了?
宫长乐自顾自走了过去,在云衡的面前坐下,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平日里总挂在嘴边的微笑此时早已不见,而那好看的眉头也微微地皱起,让人不自觉地想帮他抚平。
“这事儿,既是如今才传出消息来的,就说明是人有意隐瞒的,为的就是不让你知晓。”宫长乐细细地分析给云衡,其实这些道理云衡只要细想便都可以明白,但一搁到云桑的身上,云衡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是我无能!连妹妹都保护不了!”云衡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已可以看得分明,宫长乐只觉此时都能感觉到他心里的那一把怒火。
这种被别人左右,甚至连反抗都不得的感受她也是懂的,对于她的那个父皇,她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当知晓自己的亲弟和贤妃的儿子竟被互换了身份,她的心里也是多么痛恨自己无能,可所有的冲动都只会成为别人的把柄,而被人拿捏地动弹不得。比起这样,她更喜欢致命的一击。
“你可知道?五公主能愿意来和亲,有可能也不是被逼的?”宫长乐这话一说,云衡忽然便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向她。
这不是被迫,难不成还是自愿的么?
宫长乐如今对皇上那边许多的事情也都不甚清楚,那点子零星的东西怕是从焕王那里听来的,云衡恐怕一时也不会想到齐国是用云桑来换云衡的。
照理说,这质子换成了和亲的公主,这怎么看都是大梁吃亏的啊,怎么皇上就答应了呢。
“这”云衡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这亏本的买卖谁愿意做啊,大梁皇上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宫长乐也有些不解,但她知道的是,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猫腻。
“尽管我心里也有百般的疑惑,可是看到的实情就是这般的。”宫长乐颇有些无奈地说道,饶是她已过了一辈子了,可今生却还有许多的事情被改变了,她也不知这其中的缘由。
更可恶的是因为皇上的猜疑,她甚至都不敢再轻易涉及朝堂之事了,以免引来皇上的不悦。即便她的心里再多痛恨皇上,现在却也不得不曲意逢迎。
云衡此时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的,到了最后竟然是妹妹来换自己了么,若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不会同意要回国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许是想着偷偷回齐国去,求你父皇打消了这个想法,可你要知道,这个时候,怕是云桑都已在来大梁的路上了。若你是想中途劫人,别说这和亲队伍高手如云凭你一人之力根本无力回天了,即便是你成功了,那你的母妃又该如何?”
宫长乐看了一眼云衡,便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在他的生命里,他的母妃和妹妹应该是最重要的人,哪怕不惜生命去保护也是值得的。
“这就是上位者的残酷,他们随便一个命令都可能会让有些人痛苦一生,可却又没有人能违抗。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让自己成为命运的主导者。”宫长乐这话倒不仅仅是想跟云衡说的,也是想和自己说的。
云衡的瞳孔猛然放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但旋即却又自嘲般的一笑,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宫长乐的时候,那个还不满十岁的女孩子,便也是这般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这样的话,从宫长乐的嘴里说出来倒的确是可能的。
况且,她说的也没错,他总不能真的带着妹妹亡命天涯,那还在深宫的母妃岂不是要替她们兄妹受苦了。
可恨,难道自己就这样什么都不能做吗?
“有一件事,我倒是要告诉你,五公主和亲倒不是入宫,而是正经地嫁入焕王府做王妃。”
这下子,倒是轮到云衡惊讶了,虽说和亲的女子都是背井离乡、远嫁千里的,但这细微的差别却是很大的。
后宫里不知有多少的如花美人就此香消玉殒的,甚至很多都是死的无声无息的,实在是让人扼腕。就算是别国的公主又如何,西凉的倾城公主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他好歹冷眼瞧着这大梁的后宫好几年了,别说是那些个数不清的妃嫔,便是皇后也不怎么好过的,否则宫长乐这个长公主身上背负的也不会这么多了。
焕王的名声自然是如雷贯耳的,他是大梁的战神,可长相却透着几分儒雅,并没有寻常匹夫所有的戾气和莽撞,反倒是性情爽直。
先前,他与付宁晨交好,也与焕王略打过几次交道,倒不觉有什么不妥,只是换成自己的妹妹嫁给这样不认识的男人,总让他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况且,来日一旦大梁与齐国开战,那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便是她的妹妹,可即便是知晓这么多的不好,他却无力回天。
“乱世之中,女儿家的命又比纸薄,即便是生在皇家,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宫长乐无法想象,若是自己幼时没有表现出对政治的独特敏感性,又不是皇后的嫡出公主,又该如何在这深宫度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