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她第一时间就怀疑到了宫长乐的身上去了,可手中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能是怀疑而已。
而宫陵安这会儿拎着的食盒正是宫长乐送过来的,皇后多少也没什么心思再用了,只略跟他说了几句话,便仍旧是执意在皇上的床边待着。
“未央,你去陪陵安吧,这里有母后就行了。”皇后想了想,还是叫了宫未央去陪宫陵安了。
姐弟两人告退下去,这屋子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了。
细细地打量着床榻上的男子的眉眼,仿佛还是当年的模样,可岁月的痕迹却还是悄悄地爬上了眼角眉梢了,从前的记忆都还在眼前浮现,可最后的真实却也穿梭在回忆里交织。
皇后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不由得在想,若这件事真的是宫长乐做的又该如何呢?
难道她会当场去拆穿自己的女儿吗?不,很显然不会的,可自己心里这一关就真的能够过去吗?
皇上努力地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见到皇后在自己的床边发愣,瞧着她的神色已然有些憔悴了,想必是在自己的床边守了很久了。
他想要挣扎着动一动自己的身子,可是却发现整个身体都有些酸麻,甚至是僵硬,任凭他使尽了力气,却也只是无力的挣扎。
皇后感觉旁边传来声响,抬眼触及那道熟悉的视线,不由得有些惊讶,皇上醒了。
“皇上,臣妾来扶您起身吧。”皇后急忙收回了神思,脸上闪现过诧异和惊喜,赶忙上前去扶了皇上。
皇上被皇后和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就这么木然地扶着微微靠了起来,但却仍旧觉得自己浑身都无力。
可这样的事情,皇上第一时间选择的是隐瞒,表面毫无波澜地任凭两人服侍着,可是心中早已是白班不是滋味了。
他这个病他自己也是知晓的,这几年都靠着道士炼制的丹药在支撑着,可前段时间却开始恶化了,这回竟然怒急攻心,直接就晕倒在朝堂上了。
皇后和小太监不敢多说旁的,只是在一边服侍着皇上喝药,好在,皇上的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也没有拒绝。
等到一碗药见底的时候,小太监自动接过了皇后手中的药碗,皇后那边替皇上擦拭过之后自己也净了手,可等到再转身和皇上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他又闭上了双眼。
他的呼吸绵长,可仔细听却能感觉到略带着沉重的喘息声,皇后与他同床共枕多年,还是有些了解的,皇上这是并没有睡着,而是在沉思。
至于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皇后就不得而知,但这会子她也只好在这里默默地守着了。
多年的夫妻,到头来,自己竟然连枕边人在想些什么都无从得知了,皇后突然觉得有些悲凉,不过这样的情况,好似从皇上坐稳了龙椅之后就越来越常见了。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穿眼前这个男人了。
她不由得在想,自己的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不知这时间静止了多久,只觉得那香炉里头传来的淡淡香气都要开始熏得人发晕了,皇上才沉了声音,开口道:“皇后这段时间照顾朕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皇后微微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只沉默着应声,行礼,告退,这一连贯的动作做起来是一气呵成,可这心却也凉了不少了。
皇后走时,也带走了宫未央和宫陵安,而皇上醒了的消息也很快就传遍了六宫了,丽妃、杨贵人之流都是地松了一口气了,还好,皇上并没什么事情。
可贤妃却显然就不这么想的,她早已受这个窝囊气很久了,若这次皇上驾崩了,刚好扶了宫子文登基,到时候还怕没有自己的好日子吗?
但无论六宫中人怎么想,也只能在各自的宫殿中等着消息,勤政殿里依然是除了皇后和大臣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的。
而就在皇上卧床处理朝政的这几日,前方的战事也传来了新的消息了,焕王受皇上令,只好发兵攻打了齐国的边境,没想到,这齐国竟内斗如斯,焕王的兵马一举就攻占了历城了。
这历城是江南片数一数二的繁华城市了,亦有“天下粮仓”之称,既如此容易就得到了历城了,皇上自然是龙心大悦了。
可焕王呈回来的折子上却说,只让他们见好就收便罢了,如今若再贸然进攻,恐怕逼急了齐国,会趁势回击的。
皇上此时虽早已卧床不起了,可这蓬勃的野心却还不曾消失,连下了三道命令,让焕王必须继续攻城跋涉。
而一干进皇帝寝宫的大臣,每日里只是隔着屏风听皇上说话,心中早已有些惴惴不安了,这皇帝身体都如斯了,又怎么能够再处理朝政呢。
可放眼望去,这大梁国还真没有的合适人选了,焕王在边关领兵,两位皇子又年幼,只有两位公主倒勉强可以。
自然,长公主宫长乐自小便聪慧伶俐,跟着皇上在勤政殿待过几年,好些年纪大点儿的大臣也都是听她议政过的。
这朝中的主要几位大臣一合计,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了,当然了,他们也不敢贸然让折子,只好托了谢淳和杨丞相两人前去找皇帝说道。
因这两人在朝堂中资历甚老,且皇上又多委以信任,所以由他们来说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谢淳也是知晓宫长乐的心性和手段的,所以他完全相信宫长乐是有这个能力的。
但也总归还是有人有意见的,可被那几个御史一言就给顶得无话可说,君上的身体不能劳累了,朝中无人可主事了,放眼望去,再无比长公主更合适的人选了。
这样一来,这不同意的索性也就闭上了嘴巴了,只等着皇上那边给出消息了。
折子呈上去两日,皇上一直都压制着,只像个没事人一般,仍旧是让大臣们在勤政殿往来。
可时日长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多有支撑不住的时候,而因为这段时间的操劳,白日里昏睡的时间也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了。
太医每每来也不敢多言,只是委婉地说明皇上需要多多休息了,最终皇上还是有心而无力了,想着要是不是就同意了朝臣们的折子了。
可是在这之前,皇上仍旧是心中不安的,派人去叫了宫长乐过来。
宫长乐早就从谢家那里知晓了朝臣们的折子一事了,这会儿听说皇上召见自己了,心中不免有几分防备了,十之八九是为了这件事的。
小太监来的匆忙,宫长乐倒也没推辞,直接就跟着去了勤政殿了。
皇上的昏睡病她也从太医院打听到了一二了,若是自己去的晚了,只怕皇上又要睡了,这有些事情还是快刀斩乱麻比较好。
宫长乐到的时候,皇上刚刚才用了药,屋子里处处都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宫长乐倒也没觉得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在水牢的那股刺激的味道让自己免疫了还是如何,如今闻到再浓重的味道,也没太过的感觉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隔了屏风,宫长乐依旧是恭恭敬敬地给皇上请了个安。
皇帝见她来了,挥了挥手,身边伺候的宫人便伶俐地去请了宫长乐进来了。她迈着缓缓的步子,款款而入,入目仍旧是威严而庄重的明黄色。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监国
瞧着是自己幼年时最亲近最熟悉的父皇,如今面容的轮廓还在,可那双眼睛里却早已沾染了太多尘世间的阴谋与算计了。
他的面色憔悴,只是宫长乐走进来的这短短几步,便听到他咳了不少声了,宫长乐这才真切地感觉死亡的步伐在临近了。
即便是那样怨恨这个父皇,可这辈子她也是按部就班或是顺水推舟地让皇上寻着上辈子的轨迹“寿终正寝”,这也算是报了这生养之恩了吧。
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只让自己的心神冷静了几分,等走到了近前了,这才顿住了步子,复又乖巧地唤了一声,“父皇。”
皇上的声音有些虚浮,却还是应了一声,宫人搬来个锦凳让宫长乐坐下,好让父女两人说话也方便一些。
皇上只是摆了摆手,屋子里头的宫人便尽数都下去了,只在外面守着。
皇上打量了宫长乐许久,明媚的眉眼早已长开了,清丽的气质仿佛浑然天成,这一举一动之间无不是仪态万千。
的确,宫长乐早已不是自己当初抱在手上的小女娃了,她长大了,很快便及笄了,她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朕,这段时间身子不适,你母后日夜操劳也辛苦了,长乐身为长姐,也要好好照顾弟妹们啊。”皇上先与宫长乐闲话家常,只是这话说起来却觉得有些生硬了,好像许久都没有与宫长乐这般亲近过了。
明明是父女,可是这层简单的关系在天家却莫名地复杂了不少了,谢家一直都是他心中最忌惮的,而眼前的这个少女却和谢家的关系很是和睦。
从小,皇上便知晓宫长乐聪慧,也曾用心教导过她,可后来却让自己感到了威胁,若有一日宫长乐发现了宫子文的身份,到时候会不会取而代之呢?
宫子文打小便是表现平庸,若他没有坐稳江山的能力,只怕还会重蹈覆辙的。
“这是长乐应当做的,父皇的身子瞧着好了许多了,长乐也放心了不少了。”宫长乐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一双灵动的双眸里却分明划过关切,倒让皇上不由得有几分触动了。
“嗯,朕知晓你们担心朕的身子,朕没事,好多了。”皇上说着嘴角倒有了几分的笑意,转而抬起有些无力的手仍旧是亲昵地摸了摸宫长乐的头发。
这种感觉,仿佛是回到了从前。
宫长乐为了配合,只微微地垂了脑袋,这副场景若在外人看来那便是父女情深的画面了,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宫长乐眼神之中闪现过的厌恶与冰冷。
“朕老了,朕的长乐也长大了。”皇帝的心中突然涌出几分悲凉,伴随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宫长乐赶忙在他身边服侍着,一边递了帕子,一边说道:“父皇,您好好休息,先把身子养好要紧。”
等到皇上好不容易顺过了气了,脸色却还是苍白的吓人,宫长乐准备起身去叫太医,可皇上却叫住了她。
“无妨,病了,不必惊动太医。”皇上这会儿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了,也再耽搁下去了,直言道:“长乐,这次朕叫你来,是想让你给朕出个主意的。朕如今身子不适,不能操劳,可这朝政却是一日都耽搁不得的,依长乐看,谁能够替朕?”
宫长乐略垂了眸子,不动声色,只表示自己不方便介入这些朝堂大事,可皇上却摆手让她直言。
“长乐以为,若论名正言顺必是大皇子,虽然子文年幼,可有父皇和朝中老臣的时刻提点,想必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宫长乐正色道,皇上却盯了她许久,可并未瞧出什么不妥来,仿佛这话就是发自真心的。
“那孩子性子太沉静了些,才能也颇平庸了一些,倒是陵安那孩子不错。”皇上轻咳一声,说道。
宫长乐面色微冷,直言,“父皇,陵安优秀是不假,可到底这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啊。”
皇上这才算是稍稍放了些心了,以往他倒是觉得宫长乐与宫陵安还算是亲近的,会不会心思就偏了,抑或是知晓了什么,可如今看来,倒是不像的。
宫长乐即便是再聪明,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哪里会有这么多深沉的心思呢,想必是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吧。
皇上这么想着便宽慰了不少了,便直接让宫长乐退下了,而这圣旨第二日便下来了,皇上病重,不宜操劳,改由长公主宫长乐。
这一举动,不单单是前朝了,连后宫中也有些混乱了,那些个原本还在隔岸观火的妃嫔们这下竟大半都站在了皇后这边了。
毕竟,这长公主与大皇子可是亲姐弟,皇上此意不外乎是封了大皇子做太子了。
可此时的贤妃就有些着急了,皇上怎么好好地就让宫长乐了呢,那个丫头可是满肚子的坏心眼,说不准就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可就在贤妃准备找人商量对策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咸福宫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除了近身伺候的几个人,其余的宫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部都换了。
这下子,她即便是想要给谁通风报信都不成了。
贤妃被困在这四方的宫殿之中,求告无门,实在是觉得绝望了,这一定是宫长乐早已谋算好的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的,她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啊。
朝堂上,因为有谢家的鼎力支持,再加上宫长乐从前培植的那些势力,宫长乐想在朝堂站稳脚跟倒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奏折成堆地搬到了宫长乐的面前,她倒是镇定自若的,只是每日里休息的时间越发的少了,多半都是到了半夜了殿中还是灯火通明的。
谢清梓瞧着这样的宫长乐也不免有些心疼,可奈何这弱母幼弟,无一可以依靠的,只唯独可以靠着宫长乐自己的。
而她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打小的时候便羡慕宫长乐有那样高贵的身份,一出生便什么都拥有了,可没想到这背后的艰难与苦涩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熬过的。
“长乐,用点燕窝粥吧,你这几日眼睛都熬红了。”因为宫长乐现在日日都熬夜,谢清梓便特意吩咐了小厨房里每日做了宵夜过来,而她会亲自去给宫长乐送过去,姐妹两个略说两句话,也算是给宫长乐鼓鼓气了。
宫长乐见是她来了,便也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了,听话地捧了燕窝粥开始用。即便是上辈子处理过朝政,可这过了几年了,再重拾起来,难免还有些吃力的。
这些日子,她忙得也有些昏头的,成日里除了朝堂便是埋首桌案之中的,也没心思去管这后宫里的闲事了,是以,多半都是谢清梓在盯着,一有了重要消息便会来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