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开解
竹嬷嬷回去的时候,宫未央还在宫道上缓缓地走着,若水扶着她,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话。
“太后,奴婢瞧着,公主怕是动了心思了。”竹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了,也算是心腹,自然是在太后面前能够说上几句话的。
太后当然也看出来了,见竹嬷嬷回来细细说了发生的事情,倒是觉得付宁晨那个孩子的确不错,焕王的眼光不错。
宫未央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见着那付宁晨自然容易动心。只是看那孩子,似乎是宫未央没什么心思啊。这样一来,倒是有些烦扰了。
“太后,这事儿可要管管?”竹嬷嬷想到宫未央的心思,总隐隐觉得心里不安,别他日里出了什么事儿,要怪到了焕王和太后这里来了。
宫里的那一位皇上虽是太后亲生的,但心思却最是多疑了,总觉得太后疼惜弟弟焕王,反而再他身上花费的心思不多。
于是,这些年太后也尽量避着,甚至是让焕王主动去替他皇兄守着那苦寒之地,而焕王也是不希望和皇兄反目成仇,甚至都没有成亲,这些年来,只有一个养子付宁晨,却还不忘送到自己膝下来陪着。
想到这里,太后的眼角不由得有些酸涩,自己大约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焕王了,那皇帝竟也真忍心,毕竟那是他同胞的弟弟啊。
“你去栖凤宫走一趟吧。”太后闭了眼睛,缓缓地说道。
虽然皇上是多疑了一些,但对自己也还算尽孝了,而那皇后谢贞义更是温婉贤德的很,她瞧着也欢喜的很。
竹嬷嬷领了命了,便直接去了栖凤宫了。
而宫未央自然只草草地说了前半段的事情,心中都是对付宁晨的冷淡的失望,并没有多想。但宫长乐一听,便大约知晓了这来龙去脉了。
虽然皇上忌惮谢氏一族,可她隐约记得皇祖母还是很喜欢母后的,偶尔还让去陪着说话,但却很瞧不上贤妃,这一次,皇祖母怕也是好心了。
既然这样,宫长乐心里也有了思量了,这丫头多半是一颗芳心错付了。
“未央,你年纪还这样小,这大千世界还有许多没看着的,又何苦要这般呢?”宫长乐叹了一口气,宫未央小时候便是三分钟热度的性子,自己原以为她只要过了这个新鲜劲儿便好了,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这般执著。
“长姐,你不懂!”见自己的一贯来亲近的长姐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宫未央心里的失望更大了,竟直接地哭了出来。
宫长乐将妹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此时的宫未央脆弱的像个孩子般,半点礼仪也顾不上了,而宫长乐却是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仿佛除了苍白的语言安慰什么都做不了。
感情上的事情,她前世只经历过一次,便是云衡直至最后一刻的相伴,那也是让她冷静而强大的内心第二次颤抖的如此厉害。
第一次自然是从宫子文和贤妃那里知晓了是自己亲手斩杀了亲弟——宫陵安,甚至是一手把仇人的儿子给推上了那个至高点。
“未央,这世上许多事情都是讲究缘分的,强求不来的。”宫长乐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却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宫未央的眼睛早已哭的红红的,但那脸上的神色却依旧有些倔强,声音里也是从未有过的嘶哑,“长姐,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啊……”
她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不知道付宁晨对自己的冷淡,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去打听有关他的消息,只要在宫里远远地瞧上付宁晨一眼,她便觉得欢喜。
做不到?宫长乐嘴角勾了一个讽刺的笑意,是啊,她劝未央,却不想想自己,她宫长乐何尝又能做到与云衡两不相干呢。
“可是,你既然与他有意,自然是希望他好的,若是他的意思呢,你也要这般执拗吗?”虽然这话说出来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宫长乐深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是不能扼杀在摇篮里,那以后宫未央承受的痛苦怕只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宫未央心里一颤,抬眼对上长姐那含着痛楚的视线,脸色不由得白了白。对啊,她当然是想让付宁晨的欢喜的啊,若是自己的这份心意给付宁晨带去了困扰了,那他会不会更厌烦自己呢……
“长姐,我需要好好的想想。”宫未央的声音依旧喑哑,却冷静了不少了。
宫长乐知晓,她这是把自己的话给听到心里去了。
姐妹两个几日未见,也的确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宫长乐索性就在未央宫里陪了宫未央一段日子。两人同吃同睡,不知不觉间,宫未央恍惚又回到了从前的天真活泼的模样。
栖凤宫。
看着来请安的两个女儿,皇后的心里可是欢喜了不少。毕竟,有长乐这个长姐劝着,未央这丫头也能收敛点,这不,现在情况便好转了。
“未央啊,母后也是为了你好。”宫未央的性子活泼,皇后从小也很少拘着她,这次的惩罚的确是很重了,所以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忍。
“母后,未央当然知晓您是为我好的,以后未央做事会考虑周全些的。”宫未央一如往昔一般溺在了皇后的身边,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觉得她成长了不少。
皇后温和地笑了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母女三个这才其乐融融地用了早膳。
但是,没想到的是,中途皇帝却突然过来了。
母女三个的脸色各异,皇后心思微动,温和笑容却是淡了不少,宫长乐只收了方才的神色,一如往昔般冷静。
宫未央看了看这诡异的气氛,只觉眼皮忽然跳了跳,她这些日子一直都待在未央宫也没心思管别的事情,是发生了什么么?
到底还是当今的圣上,即便是月余第一次踏入栖凤宫,宫人们却只有更恭敬、谨慎的份。
宫长乐打量了一眼皇后有些僵硬的神色,便走到了她的身边特意扶了她。谢贞义感受到了手心传来了的温度,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便带着两人出去迎接了。
“臣妾(儿臣),参见皇上(父皇)。”其实,皇上这也是硬着头皮来的,今日便是初一了,上个月十五便没有在皇后宫里了,若是再不涉足,只怕朝堂上那帮老家伙可是要“造反”了。
但他到底是皇上,九五之尊的身份又容不得别人对他不敬,这皇后的性子他也是知晓的,从前因谢贞义是谢氏女,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皇子,不得不仰仗着谢氏的权势,所以对她很是宠爱。谢贞义性子温婉软和,即便是贤妃有时略有跋扈,也不会太过追究。而这一回,也是他第一次与谢贞义闹得这么僵。
但在见到来人脸上那一如往昔的温柔笑意之后,皇上心里的疑惑便都没有了。好歹谢贞义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几个孩子考虑,还不得上赶着巴结自己么。
这让从前处处得考虑着谢贞义心思的皇上此时也痛快了不少,原来,你也有今天啊。若是谢氏不保,谢贞义也不过是个空头的皇后罢了,还不是任凭自己处置么。
“皇后快起身吧,这些日子身子可养好了?”皇上脸上的笑意更甚,言语之间也是从前的温柔之态,恍惚让人觉得这夫妻恩爱,如胶似漆,从未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身子好了不少了,只不过太医说了,还要再将养一段日子才得以调理痊愈。”皇后盈盈说道,神色不变,终究少了一分情意。
虽然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能与皇上生气太久,但她谢贞义心里终究还是有气的,哪里会肯再这么短的时间内再与他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呢。
好在,最近宫里进的三个新人变着法子的哄着皇上的开心,他平时也多愿意去延禧宫一些,所以不曾多在意皇后的话。
宫长乐用完了膳,也不打扰皇上与皇后说话了,便直接与宫未央告退了。
而一回到了长乐宫,夏瑶便过来细细地与她说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这几日,她一直陪着宫未央,那丫头的性子也能折腾的很,一刻都不得放松。所以她也只是从夏瑶那边听得只言片语而已,不曾细致打听。
“哦?竟是林美人的风头更甚?已经进了惠贵人了,搬到了景阳宫了,那延禧宫的那位竟没有发作么?”宫长乐低着头拨弄着手中的翠玉镯子,听到此处便不由得抬头问道。
贤妃没有发作她倒是清楚,左右不过是个贵人,这宫里也不知有多少,只是新鲜劲过去也就得了。而叶倾城向来以容貌自傲,可不像是能忍得住的人啊。
“据说发作过一回,但给静美人劝下了。”
宫长乐的双眸里划过一丝疑惑,这个静美人不就是叶倾城身边的那个柳如眉么,倒是个有主意的,难为叶倾城还能听得进她几句话。
第三十五章 :内斗
“继续盯着吧。”宫长乐抿了一口玫瑰花茶,素手微垂,声音淡淡地说道。
夏瑶应了声,便拿了一个丝线荷包,微微掂了掂分量便离开了。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皇宫,自然是更应景的了。
宫长乐闭了眼睛,任由那微光透过窗户格子拂过自己的脸颊,在光晕的晕染下,双颊也多了几分气色。
她原以为按母后的性子,可能会三五日便再次原谅皇上,可没想到,这一次母后还真是铁了心了。尽管人前人后,她依然一副温婉、端庄、柔和的模样,但那内里的冷淡宫长乐可是瞧的一清二楚的。
子女,终究是母后的逆鳞,谁也没办法代替他们。宫长乐突然在想,若是母后他日知晓了宫陵安才是自己的亲子,会不会对算计自己一辈子的枕边人恨之入骨呢。
连母后那般温和的女子都有着骨子里的倔强,何况是她宫长乐了。
想到这里,宫长乐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杏花微雨,那人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陪着缠绕青竹的银色腰带,一双厚底的黑色皂脚靴,而那乌黑而浓密的发丝则是被尽数挽上,用镶了翡翠绿玉的冠带系着,露出了清俊的面容。
他是剑眉星目,明明是那样刚毅的长相,却因为那好看的唇形以及常年挂在嘴角的儒雅而温和的笑容生生地多了几分俊雅的气质,让人见之不忘。
上辈子,她与云衡虽不得白头携手,但终究也算是相伴走过了人生的最后时刻的。这一世,只怕是连这一点都会成了期望。
重活一世,宫长乐不知这些飘零的情感究竟会魂归何处,却又抵不住那笑容的诱惑,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转过头,手中再次拿起那绣绷,宫长乐便甩掉了那些凌乱的想法,只一心一意地盯着那绷子上的一池莲花。
延禧宫。
“启禀娘娘,惠贵人来请安了。”外头的宫人在垂花帘子禀告了一声,便默不作声地等着里头叶嫔的反应。
这位惠贵人是新进的宠妃,圣券优容,宫人自然不敢得罪。但这到底是延禧宫,还是叶嫔娘娘说了算,他们也没得法子。
里头只听得了“哗啦”的瓷器碎裂声,宫人则是目不斜视,朝着那惠贵人抱歉地笑了笑,讨好般地说道:“小主,叶嫔娘娘这些日子怕是身子不适呢,您多担待些。”
其实,这宫人倒也不是要为叶嫔说话,不过是不想得罪惠贵人罢了,毕竟,这枕头风可是最好吹的。别到时候叶嫔娘娘没事,难为了他们这群奴才。
“嗯,我知道了,我就在这里等等也不妨事的。”惠贵人到底全家人都还在西凉,也都指望着叶倾城这位公主仰仗了,自然是不敢得罪她的。
到底已快初冬了,惠贵人穿着又不是很厚实,不一会儿脸色便冻得有些微白了,但却依然站在廊下等着。
而她身边的小宫女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了,早已一把扶了惠贵人,否则这惠贵人估计是要站不稳当了。
而内殿里头,烧着的银萝炭火正是旺盛,和着一股幽幽的清香,只闻着便沁人心脾。
而叶嫔此时也只着了一身秋装,但却觉得格外的暖和,静美人跟在后头小心地伺候着,也是不敢惹恼了这位主子。
“娘娘,那惠贵人可还是在外头呢。这会子天凉了,若是受不住了,怕是您这边的名声也不好听,到底还是延禧宫出去的。”静美人打量了一眼窗户外头,远远地还瞧着一个瘦弱的影子在那里,心中有些不忍,便开口说道。
其实,她们几人之中,林若晴的性子便是最单纯好拿捏的,原本只想着平安在宫中度日,却没想到,竟还是被卷入了这是是非非之中。
但这叶嫔的性子也真是固执的很,自己百般劝说她不听,非要跟这惠贵人争一时的宠幸,不是活活地给自己找罪受么,还不如拉拢过来,便可好好用着这枚听话的棋子了。
“怎么?本宫的哥哥才刚走半月,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就都不听话了?”也不知是怎么的,自从入宫之后,叶嫔的性子便越发地差了起来了。
从前自己的话她倒是还听得几句,但如今便是越发地小性子了,尤其是见着惠贵人的恩宠不断的时候,那拈酸吃醋的模样怕是要把这整个延禧宫都要给掀翻过来了。但是呢,这皇上偏生不喜欢叶嫔这幅模样,每每见她都不得好心情,自然也就更愿意去别处了。
静美人不再多言,只温顺地上前给她添了一杯茶。
大约又过了片刻,惠贵人才被允许进来了。
一进了内室,迎面而来的一股热气让人冷了许久的惠贵人差点都有些受不住了。她的身子本就娇弱,而这大梁的冬日也格外的冷,再加上站了这么许久了,难免有些头晕眼花。
“哟,你瞧她这幅样子,这才来大梁不过两三个月吧,便生出了大梁女子的那副娇弱模样了。咱们西凉的女子可都是从小学过骑射的,身子骨可没这么金贵!”叶嫔的酸话听得多了,这一宫里的人便都习惯了,也都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