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这一次避开了皇上的算计,那按照皇上的性子,不久之后怕也是会有下一次的,一定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
手中的佛经只平摊着,却突然被一阵异风刮起,翻动了几页。萧琳卿拢了拢身上的锦被,夏瑶一边告罪一边便去关了还微开合着的窗户。
只是,还未等到夏瑶的手触碰到那窗户的边上,便听得外面有了打斗的声音,萧琳卿从窗户角落里看了一眼,却敏锐了扫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住手,你们先退下!”与那黑衣人缠斗的自然是暗中保护萧琳卿的暗卫了,但是在听到主子的命令之后便立即停下了手来。
那黑衣人只浅浅一笑,模样清俊而温润,与萧琳卿遥遥相视一眼,仿佛这中间隔了千山万水,而今终于得以跨越。
屋子外头的护卫大约是听得了这里的动静,不敢马虎,赶紧地带了一队人到了揽月楼的门前来了。
“表小姐这里可有事?”那护卫领头被谢淳吩咐过要好好护着揽月楼和浣花阁,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
萧琳卿摆了摆手,示意夏瑶与夏菱去应付了,而那黑衣人却一个利索的翻身,直接从窗户里进来了。
萧琳卿也不恼他,只斟了一杯茶水给他,推了过去。
云衡脸上淡淡的笑意不减,一双清澈的眸子却盯了萧琳卿许久,仿佛是想要将她那清冷而镇定的表情给看穿。
萧琳卿视线不改,但余光却是注意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其实颇有些不自在,于是便开口调侃道:“我竟不知,这齐国的七皇子原来还偷偷学了梁上君子之术。”
云衡那弯弯的眼里笑意更浓,说起话来的模样却是一本正经的,“若是没个几招傍身,那又怎么做好这闲散皇子呢。”
萧琳卿往日里只觉得他都是端着一副正经的模样,那天生的温润与儒雅仿佛早已与周身的气质合二为一,密不可分了,却不想,他不仅没被自己调侃住,反倒是顺着自己说了下去。
顿时,萧琳卿便失了大半的兴趣,这才想起正经事情来,“你来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
云衡的目光深邃起来,脸上的笑意微收,只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而又放下,而萧琳卿的一颗心却是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开始紧张了起来,心中仿佛也开始突突地跳了起来,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吧。
“嗯,自然是,是因为,我饿了。”云衡说完,眉眼之间隐藏的笑意在一瞬间浓浓地散开,在微弱的琉璃灯光下显得更是神采奕奕,耀眼地叫人移不开视线。
但是,萧琳卿到底也不是什么经不得事的小女子了,只两秒之后便收了神色,满脸的严肃,眉眼也微微垂着,仿佛是真的生气了一般。
空气在一瞬间禁止,似乎还能听得那外面的风偶尔拂过窗户格子的声音,云衡抿了唇,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沉思片刻,薄薄的唇畔这才微微地开合,“其实,我是想来提醒你一件事的。宫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知晓了,若是还一劳永逸,只怕还得另寻他法。偏生是人都有弱点,而如今宫里已安生许久了,怕也该出点事情了……”
萧琳卿在此时抬了头,眸中反而清亮了起来,她顿时懂了云衡的意思了,既然要出事,那还不能是小事呢。而这个时节,正巧是年关,皇上自然格外注重了,他平生杀戮虽多,却十分信佛,那这事儿便好办多了。
皇家寺院普陀寺的云相大师如今也该云游回来了,僧人虽都讲究一无所求,而宫长乐却是个知晓他往事的人。
前世的时候,打了清君侧的名号进京造反,用的便是这云相大师的一句批语,说是正宫紫微星主女帝,宫长乐欲取而代之,而将相之才,需助大梁清君侧。
因为这云相大师在京城里的威望一向甚高,城中许多百姓都十分恐慌,后来宫长乐也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镇压了这场叛乱。
也就是在这一场战乱之中,魏宁霜为了保护自己而遇刺,以至于后来她抓了人之后严刑逼供,终于知晓了云相大师的秘密。
前段时间,她也给外爷递过消息了,让他好好照拂着,不知道如今有没有几分把握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法子了,只是,这会儿我还缺个药方子,不知晓你有没有办法?”萧琳卿想起云衡给自己的那几枚好药,心中想着他身边必然是有高人指点的,否则一个闲散的七皇子又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
“嗯,说来听听。”云衡目光微沉,打量着萧琳卿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是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但却终究是看不透,依旧应了她的话。
萧琳卿浅浅一笑,心中的把握又大了几分,这样一来,这事儿便是如鱼得水了。
这边,萧琳卿忙碌着宫里的事情,而那边有人却没闲着。
不过是两日没出门,外面的风言风语便开始传的有些不像话了,当然了倒也不至于在大街上传来传去的,只是在显贵家的夫人小姐里传传。
原本萧琳卿这边忙着布置的晕头转向的,也没什么时候出门,而谢青梓却不一样,但这一日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不是很好。
不过是在宁德堂的门口,一个丫头冲撞了她,便发了好一通的火。
而此时,萧琳卿正在内室里陪着谢老夫人,两人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动静。谢老夫人一直教育孙女便是要端庄、持重,即便是谢青梓年纪小,活泼些,也断不可这样冒失。
这老夫人的眉头一皱,底下的嬷嬷自然赶紧去了与谢青梓通气了。
萧琳卿递了一块甜软的糕点过去,见谢老夫人接下尝了,这才柔声开口说道:“许是三表姐真的被什么事情气着了,外祖母问清楚缘由便知晓了。”
谢老夫人打量着眼前的萧琳卿,这几日为着宫里的事情,连下巴都瘦得尖了不少了,不免有些心疼,“你瞧你这孩子,这几日瘦了不少,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了厨房去做,可要把身子养好了。”
“我就觉着外祖母这里的饭食最是好吃的,日日巴不得都过来呢。”萧琳卿几句好话一说着,便又哄着老夫人吃了些点心,连旁边的嬷嬷瞧着也高兴的很。这谢老夫人年纪大了,胃口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每每萧琳卿过来之时,倒是进的比以前香了不少。
而那边谢青梓也被嬷嬷给带着进来了,脸色上怒容却是未消,似乎是有满肚子的委屈要来找祖母诉。但是那垂花帘子打开的一瞬间,谢青梓看到了萧琳卿也在,神色不由得变了变。
萧琳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没有什么东西,这三表姐今日怎么有这种反应呢。
“你这丫头,我平常让你多跟你大姐学着,稳重些,如今年岁也这么大了,反倒越发有小性子了。”谢老夫人板着脸,数落起谢青梓来。
谢青梓本想说些什么的,但余光盯了一眼萧琳卿,却还是闭了嘴巴,只待在了一旁默默地垂着头,听着自家祖母的教诲。
而萧琳卿却生了疑惑了,这其中一定有事儿。
第四十九章 :谣言
谢老夫人大约也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奇怪,见谢青梓一副有口难言的委屈模样,心想着这事儿八成是和萧琳卿有关了。
虽然萧琳卿有许多的事情要操心,她也不想让这个外孙女背负的更多了,但既然赶上了,想必也瞒不过去了。
“既然有话还不直说?”谢老夫人抬眼,看了下谢青梓,最终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青梓愣了愣,咬了咬红唇,复又打量了萧琳卿一眼,仿佛过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急躁与委屈,“祖母,我今日去郭小姐府上玩儿,碰上了几个嘴碎的,竟然在说表妹的不是!”
萧琳卿一听,也愣了一下,按照萧琳卿的身份,她不过是初次来了京城而已,怎么会有人已起了那样的心思。若是说起来结怨的,怕是只有那个杜若雪和姚芊芊了吧。
“说的是什么话?”谢老夫人脸色一僵,声音也有些沉郁起来了。
虽说萧琳卿在他们谢家从不以公主的身份托大,在外头也有意隐瞒了身份,但不代表他们谢家的表小姐也是好招惹的!
“是,是说表妹和那个纨绔子弟的闲话!我听得不清不楚的要上前理论,还是郭小姐拉了我,把话给我讲了清楚的……”谢青梓把这一番话说出来,那是又气又急的,顿了顿,眼泪也有些汪汪地说道:“祖母,您可要想办法解决呀。”
谢老夫人安抚了谢青梓几句,这才跟萧琳卿说话,想看看她的意思,却不想,萧琳卿倒是冷静的很,还与她一同安慰谢青梓。
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几句闲话而已,前世她听得怕是比这个还可怕的多。不过,这种手段也的确像是杜若雪和姚芊芊的手笔了。
“祖母,这事儿不如交给三表哥解决吧?”萧琳卿抿了一口茶水,柔声说道。
其实是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三表哥一直怕来祖母这里,生怕什么时候再被怪罪,索性她就做个中间人,来给三表哥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萧琳卿既然开口了,谢老夫人也仔细想了想她这个办法,谢临轩的确是经常混迹于街市之间,流言往往都是先在这贵族夫人、小姐之间传来传去,接下来可不就是得引到哪街市之间去了么,先下手为强,倒是个主意。
见萧琳卿这么镇定地把这事儿交给了谢临轩,自己倒是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谢青梓倒有些懵了。
要知道,流言猛于虎,而名声对于她们这些闺阁小姐来说,那又是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啊。可是,萧琳卿偏偏是那一番淡然的姿态,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一般。
谢老夫人打量了两人的反应,心中叹息,果然是不同的。难怪老爷子常说,宫长乐这丫头是子孙里最像自己的一个,从前因她在宫里,年岁又小,相处的不多,如今日日在自己身边,这才瞧见分明来。
也好,有这样玲珑剔透的女儿在贞义身边,她这个老太婆也要安心不少了。她那个女儿,自小便是教得性子单纯、温和的很,若是嫁去普通人家,倒能求个夫妻和睦、平安喜乐,可偏偏是事与愿违,做了那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但这丫头在面对这样的大事的时候,竟还这般冷静,而清梓则是早已哭个不停,没了章法了。殊不知,贞义与那两个丫头在宫里头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啊……
“难为你了。”谢老夫人一想起往事,眼角不免有些湿润,心里头对萧琳卿的怜惜便更多了几分了。
萧琳卿见祖母心里头伤心,便开始换了话题了,免得惹起了老人家的伤心事了。
有了萧琳卿活跃着气氛,谢老夫人和谢青梓一会儿便被她逗得开心起来了,这气氛也就一派融融了。
入夜。
萧琳卿在揽月楼提笔练字,窗户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洒下一片银色的光晕,淡淡地笼罩在她的周身。
好半晌,听得了那一声窗户翕动的声响,萧琳卿眉心微动,嘴角已染上了浅浅的笑容。
“你们先下去吧,要伺候的时候我会说的。”萧琳卿吩咐了屋子里的夏菱和夏瑶下去,两个应了声,便默默地退了下去在外室守着。
“进来吧。”萧琳卿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意,可若是仔细瞧去,却又能发现那清亮的眼眸之中还藏着些许的喜悦,却不易察觉。
再见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之后便是一个清俊而温润的面容,是闭着眼睛也能在脑海里准确无误地描绘出来的容貌。
“你倒是耳朵尖的很。”云衡淡淡一笑,倒也不拘束,大刺刺地坐了那小花厅的凳子上,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幽幽的芬芳淡淡地扑入鼻间,沁入心脾,再仔细一品,那清香之中却藏着丝丝的清冽,在这初冬时节却有些太凉了些。
“不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萧琳卿向来喜欢这个冷冽的茶水,有时候还会多放一片薄荷,好叫人清心明目。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怪癖了,自从重生之后,她便要时时让自己保持冷静,一处一步都不能错。
“嗯。”云衡抬手,又饮了一口,这才点点头。
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子,身量纤纤,却提笔而立,面容清丽却冷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扰到她一般。皎洁的月光缓缓地流淌,给她香色的衣裳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美得似画卷上的人物一般。
或许,表面上瞧着越是云淡风轻的人,心里经历过的苦楚总是旁人不能承受的。就好比他自己,每每见人,嘴角的笑意便是不散,谁又知晓那温和背后经历的痛苦呢。多少次,重复的练习,才有了这最虚伪的姿态,也成了自己最大的保护色。
“那件事,我办妥了,你准备怎么谢我?”收了视线里的沉痛,云衡这才复染上淡淡的温和笑意,尝了一块糕点,这才出声说道。
可能,便是见她那般冷静的模样,心里头却不自觉地不愿意让她在自己面前也是一副淡然的姿态,便有心想要逗逗她。
萧琳卿顿住了手中的笔,双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云衡的动作倒是快,看来,这身边的高人也是不少的。
“那就多谢你了,至于这谢礼,以后自会奉上的。”萧琳卿清澈的声音婉转流出,仿佛是月光下的一个个音符,拼凑出一串好听的曲子。
“如果我要你现在就承诺,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呢?”云衡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那书桌前了,一双灼灼的双眼正盯着萧琳卿,这不,萧琳卿一抬头,两人的视线便刚好对上了。
萧琳卿面色不变,手下却有些微微颤抖,差点毁了这一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