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她走近了一些,宫长乐倒是吓了一跳,整张小脸瘦了一圈,下巴更是尖尖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而那眼窝处却留了几分青色,即便是遮了再多的粉,也掩盖不了。
这也不是旁人,正是叶倾城。
“叶嫔娘娘安好。”宫长乐这才相信,当真是吃人的深宫,不过小半年的时间,叶倾城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竟变成了这副样子了。
“殿下不必客气。”叶嫔说话的声音淡淡的,若不是这周围安静,只怕是要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嘴唇微微地开合了。
宫长乐细细闻着,却觉闻到了一股檀香的味道。
“这寒冬腊月的,叶嫔娘娘可要保重身体。”虽两人有不对付,但到底也没撕破了脸面,宫长乐还是说了句客气话。
叶倾城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笑容却有些苍白而空洞。到最后,竟是宫长乐这个自己一开始便算计着的人来关心自己么,那两个带在身边的人却是不断地想着如何算计自己,当真是叫人心寒。
可偏偏那两个狐媚子如今又正是得宠的时候,而她又是重病缠身,而她身为西凉国的公主,在这样的时候,自然该知晓孰重孰轻,必须要退让。
“多谢殿下关心了。”虽觉得讽刺,但如今以她叶倾城的身份,又哪里能和这宫里任何一位尊贵的主子对上呢。
到底不过是一段小插曲,两人只略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宫长乐倒是一直觉得方才淡淡的檀香味还在,心中不禁心生猜疑,于是摆了摆手示意秋萍继续说下去。
而从秋萍的口中,正好却印证了宫长乐的猜测。
原来,在惠贵人流产之后,静贵人便也去了景阳宫了,之后叶嫔大怒,每每两人去请安,她都要百般刁难。这宫里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叶嫔的怒火越大,皇上便越发地宠爱着景阳宫的那两位,有一次还当众训斥了叶倾城。
后来,叶倾城被禁足了很久,便染上了重病,如今身子也不好,还一直在养着。但不知怎么回事儿,从那病之后,叶倾城就开始信佛来,遇到大日子便往宫里的佛堂跑。
宫长乐听着,心里却冒出了个主意来了。
这还真是巧了,这宫里人总有些做过亏心事的,难免要去佛祖面前赎罪,也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长乐宫。
久不回长乐宫,宫长乐倒是觉得有些不熟悉了,不过瞧着宫人门倒是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再一通舒舒服服的梳洗过后,整个人也觉得畅快了不少,心情仿佛也得到了释放。
宫长乐想了许久,念着该如何把这主意给想周全了,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由旁人出手最好。越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这可信度也就越高。
放眼这宫中,那当然得是咸福宫那位,深的皇上宠幸了。
宫长乐抿唇,立于窗下,沉思良久,最终还是翻出了谢淳给自己搜罗来的一盒子的秘药,按着方法解了锁,这才取了出来。
至于其他的事儿,她倒是不用操心,暗卫自然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药放到贤妃的饭菜之中去。
晚膳时分。
今夜栖凤宫的灯火仿佛格外的亮眼,从午后开始便安排着御膳房的厨子做菜当心些,又仔仔细细地瞧了几遍的菜单子,这才放心下来。
等宫长乐到了的时候,皇后与三个弟妹早早地便在内殿等着了。
而皇上,倒是也没食言,及时地过来了。这一大家子的人坐在一起,倒是其乐融融的。
宫门人鱼贯而出,很快便摆满了精致可口的菜肴,宫长乐瞧了一眼,皇后当真是细致,所有人的口味都顾忌到了。
因为皇上很给面子,宴席间,对皇后关爱有加,很是照顾,瞧着几个孩子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俨然一位慈父。
宫长乐自然也不会趁着这个时候去扫皇上的面子了,讨着彩头地说了几句吉祥话,至于在宫外惹出来的事情,皇上自然也没好再怪罪了。
当然了,总有人见不得这和谐的气氛。
这不,晚膳还没用完,便听得外头的宫人来禀告,说是贤妃娘娘过来请安了。
皇后面色微凝,旋即却又恢复如常,一宫里的人只等着皇上发话了。皇上的眉头微蹙,虽有心袒护贤妃,但这事儿的确做得不太得体。
“让贤妃回去吧,更深露重的,请安就不必了。”这还是在栖凤宫,皇上自然不会驳了皇后的面子的,微微沉了声音说道。
这种事情难不成贤妃也想不到么,还是说,她就是明摆着要膈应母后和自己的?
第五十九章 :身孕
过了片刻,那出去传话的宫人却面露难色,见这一屋子的主子,到了嘴边的话却有些不敢回了,只怯怯地站在一旁等着。
皇上一见他这样子,便晓得贤妃又在闹小性子了,但这一次,宫长乐姐妹俩才刚回来,他当然不会不给面子了。
“贤妃身子不适,送她回宫吧,找个太医照看着。”那太监还未来得及回禀,皇上便直接说道。
宫长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并不在意一般。宫未央那边正哄着两个弟弟玩,也只是听一耳朵罢了,这种事情她插手了反而会更乱,干脆不管。
不过,皇后的心里却有些紧张,等到皇上说了话之后,很明显的面容一松,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外头的贤妃最终听到了这样的结果,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从命了。其实,她本意也不在此,只不过是想着给皇后母女总不能生活得太过自在了,而自己却骨肉分离,不做些什么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夜色渐渐深重,贤妃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这才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地离去。但回转之前,她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栖凤宫,宫子文也是在里面的吧……
谢贞义不过是一个家世比自己强,便压了自己大半辈子,虽然自己身居高位,可是连亲生的孩子都无法抚养,甚至还要对着别人唤母后。
她当然不甘心,只是,她忘不了宫长乐在她耳边警告的话,谢贞义性子再怎么软和好欺,她也是中宫的皇后,身后还有整个谢家给她撑腰,就连宫长乐都一心为着她算计宫中其他的妃嫔。
反观自己,却是一无所有,除了那年少时候的稀薄感情以及一个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这两样却都朝不保夕,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宫中女子多如浮萍,聚散有时,却不知最后又会飘零到何处。
夜晚的寒风吹过,有些微凉,贤妃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喉咙有些干哑,腿下有些虚软无力,还好有宫人扶着,这才没有摔倒。
原本只是被皇上用来作筏子的太医这会儿倒是真的被请入了咸福宫了。
贤妃只觉得心绪不宁的很,太医诊脉之后也查不出什么来,又细细地查了贤妃的饮食,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最后便归咎于是冬日里寒冷,贤妃身子虚弱所致。
这下子,贤妃倒是放心了,只让太医开了几幅药养着。
待到月上中天,栖凤宫那边的灯火已然熄灭,贤妃却仍旧靠在美人榻上,只静静地待着。若不是时不时地咳嗽了两声,宫人只怕还以为她已经歇息下了。
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道,即便是用了百合香熏了也久久地消散不去。越是刺鼻的味道她也是习惯的,从小家中父母便经常上山挖草药,以此来谋取丁点的小利,若不是如此,只怕是当初还没有那一段际遇。
可如今,进了宫了,父母再也不用围着那一亩三分地了,都可以安享天年了。但,这人心终究还是不足的。
原先,她只是平民女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山下的街镇了,当时只被那繁华与喧嚣给晃花了眼睛。却不想,有一日,竟能住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来。
或许就是因为进来了,眼瞧着自己因身份、家世而被那些妃嫔狠狠地压了一头,幸好还有些皇上的宠爱,才得以让她立足生存。
终于熬到了太后礼佛,不问宫闱事了,她的位份也是一进再进了。她喜欢侍宠生娇的感觉,起码让自己觉得她也是被嫉妒的。可这宫中,唯有皇后,无论她斗倒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宫妃,她的地位却岿然不动。
私心里,总是拿着自己与谢贞义比较,可发现最终也就是那一层身份而已,若自己是谢家女,只怕坐上那凤座的便是自己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苍白的脸色蓦然有些阴森而渗人,想起宫长乐的威胁,每每便觉心有不甘,但却无力来改变,那双眼睛始终都在紧紧地盯着自己。
大抵是因为牵动了心神,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璇如有些迟疑地在外头问了一句,“娘娘,您怎么了?”
“无事……”仿佛连心肺都要咳出来了,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贤妃才淡淡地出声道。
璇如想起今日的事情,贤妃八成是生气了,而太医方才诊治了,也让贤妃多多宽心,不用动怒,难怪会严重了。
翌日。
消息便传到了皇上那里去了,这不,一下了朝,自然是去了咸福宫了。
皇后那里也是早早地听得了消息,派人送了些慰问的东西过去,也吩咐了太医好好照顾着贤妃。
自从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思也淡了许多了,只要有几个孩子陪着自己,她也别无所求了。
咸福宫。
太医正在诊治,可却同昨夜一般,瞧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觉得脉息弱了不少,但身子的确是无大碍的,于是便又说了昨夜的那一番话。
皇上眼瞧着贤妃这咳嗽的模样,连那一张小脸都苍白了许多,心中这才确信她不是使小性子争宠的。可,这太医却又说只需调养着,当真是无事吗?
虽一人之言不可信,但若整个太医院都这么说,那皇帝便是不得不信了,也只吩咐了让贤妃勿要挂心,细细调养着就是了。
贤妃这一病便是半个月没有出过宫门了,原本该是是非多的深宫却突然地冷清了不少,越是到了年关,所有的妃嫔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闭门不出了。
而栖凤宫这里,因为要筹备着年节时候的琐碎事务,自然是忙得脚不沾地的。内务府里一天要来人禀好几趟事务,宫长乐和宫未央也被皇后要求了学着打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即便是公主之尊,将来也是要嫁人的,那驸马的家世自然也不会太低了,学会打理内府事务也是必须的。
腊月里来的很快,这大雪已经是下了一场又一场了,宫人门每日里勤勉打扫着,可是次日却又被厚厚地覆盖了一层。
就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季节了,咸福宫里却突然爆出了一个新鲜热乎的消息——贤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一时之间,原本清清冷冷的咸福宫这下子门槛都要被人给踏破了,所有的宫妃自然都是要庆贺的,即便是心里再不情愿,再怎么嫉妒,这心意总是要奉上的。
贤妃懒懒地靠在了榻上,因来的妃嫔都比她位份低,而她的身子也正虚弱着,所以便托了个大,也不起身了。
“叫各位妹妹看笑话了,本宫身子不适,只好失礼了。”贤妃身上半盖着一床百子千孙的福被,纤细而素白的手刚好搭在了腹部,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瞧着眉眼之间却多添了几分喜色了。
昨日太医给她诊治的时候,她当真是吓了一跳,这也没个什么反应的,怎么突然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呢。先前生小皇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以为再也没有儿女缘了,却不想还多出了这一段缘分。
“娘娘好福气,好好养着身子便是嫔妾等最大的福气了,在娘娘这里待待,也好沾沾喜气。”丽嫔说话一贯来八面玲珑的很,谁也不愿得罪,此刻当然是捡着好听的话来哄着贤妃开心了。
果不其然,好听的话谁都喜欢,贤妃此时更是满足,“妹妹们还年轻,日后的好福气怕是还多着呢。”
“借娘娘吉言了。”几位宫妃鲜少见贤妃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平日里即便是在处贤妃也不见得多有礼,于是她们便赶忙迎合了几句。
既然是合宫嫔妃都到了,当然是不会少了皇上和的了。
听着外头的唱名,里头的妃嫔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的,有些还在感叹着这贤妃娘娘福气真好,帝后竟然还一起过来探望,足以说明对她这一胎的重视。
但是,贤妃的心里却有些不情愿,皇上也来得,皇后也来得,偏偏这两人一块来了却叫她心里不痛快了。
不过这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即便再不情愿也得下去请安。
帝后一同进了屋子,后头跟着的宫人还捧了许多的东西,一屋子的妃嫔都跪在下面请安。而贤妃无疑是最亮眼的一个,她只是着了一身单薄的衣裳,也照例跪在了地上。
皇上的眉心微动,本想要过去扶了贤妃起身,但似乎又有所顾虑,最终还是淡淡地说着免礼。皇后自然也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见皇上该给的面子也给了自己了,于是便一团和气地亲自去扶了贤妃。
“贤妃妹妹这个时候正是该好好养着的呢,这些虚礼就不必了。”皇后这边说着,贤妃当然也得给面子,顺着便谢恩起来了,复又回床上躺着了。
平日里见她张扬的样子也多了,这点小事便也不放在心里了,到底在人前她还是要给自己恭恭敬敬地行礼的。
第六十章 :诡异
“皇后说得是,你身子还虚弱着,还怀着龙裔,本就要好好养着。如今又天寒地冻的,你身边伺候的人更是要仔细着。”说着咸福宫的宫人便随着跪下来应声,算是表了衷心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底下宫妃的脸色无疑都变了变,到底还是贤妃最得宠,她们中有人怀孕的时候,也不见皇上这般仔细叮嘱,甚至瞧着连眼底的笑意都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