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娘娘过来瞧你们家主子,怎么还不来开门?”一如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果然听得了里头传来了动静了。
一个年老的嬷嬷笑眯眯地迎了出来,见了贤妃便行礼了。
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知晓这宫中起起落落本就是常事,贤妃虽然一时失势,但难保日后凭着这肚子不翻身的。与其得罪了她,倒还不如卖了她一个人情。
“嗯,我进去看看你们家主子。”贤妃瞧着这嬷嬷,心中也清楚了七七八八了,看来叶嫔真的受了冷落了,宫长乐这丫头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娘娘,您身子金贵着,还是不要进去了,叶嫔娘娘身子不爽,歇息着呢。”老嬷嬷脸上的笑容依旧,可那面皮却抖了三抖。
但说破天了天去,她不过是个奴婢,哪里能拦得住贤妃呢。
贤妃也不瞧她,径直进了延禧宫宫门。
但刚走了几步,她便害怕了,迎面便冲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直接就往贤妃这方向过来了。
贤妃尖叫了一声,却被吓得不敢动弹了,还好一如和那老嬷嬷机警,一个拉住了贤妃,一个上前一把扣住了那个疯女人,这才幸免。
贤妃只匆匆地扫了一眼那女人,曾经那如花的容颜早已被乱蓬蓬的头发遮挡住了,而华丽的衣裳却脏兮兮地叫人瞧不出花样来了,甚至是带着一股刺鼻而难闻的味道,只叫人肚子忍不住一阵的翻腾。
贤妃扑到了一旁,直接就吐了起来,因她早上没进什么膳食,这会子吐出来的全都是酸水,只觉得格外的难受。
第六十五章 :恶星不祥
一如扶着她,却也不敢再看那疯女人一眼,曾经风华绝代的叶倾城,怎么就落得了如此的下场了。也难怪,那老嬷嬷不让自家主子看了,实在是太渗人了些。
贤妃吐了一场,脸色也苍白了不少,还好,叶倾城已经被老嬷嬷给扭送着回了房间,这下子老嬷嬷倒是记得了,直接给她反锁在了内室了。
“娘娘见谅了。”老嬷嬷收拾完了叶倾城之后,便赶紧过来告罪了。
贤妃这边心神稍稍定住了些许,也不问她什么罪了,直接就带着一如离开了。
回到了咸福宫之后,贤妃便把自己一人给反锁在了屋子里了。
叶倾城疯魔的样子仿佛还在她脑海里,久久地挥之不去,贤妃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宫长乐所为,但无论如何,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了。
原先,她总以为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能成事,但宫长乐的确在叶倾城入宫之前便算计掉了她的位份,即便她离宫一月,宫里的事情却依旧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细想之下,自己怀孕这事儿,会不会是她一手策划的?会不会,自己根本就没有怀孕,也不是小产?
当初她威胁张太医,不让他说出真相,而张太医则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谋算的,为了保命才不得已帮了自己。
如今,自己竟然还想着要把这孩子算计到宫长乐身上去,只怕是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了。拼着自己这条命也就罢了,可宫子文却还在她的手中啊,宫长乐是知道真相的!
贤妃想到此时之时,只觉得背后早已湿透了……
她脑海里只觉得有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她在宫里不仅失了宠爱,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了,还拿什么来争……
“一如,叫张太医来!”贤妃想了想,最终还是咬了牙,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个孩子是宫长乐算计的,那无论自己使什么手段,只怕也逃不了她的眼睛了,倒还不如干脆利落地解决了。
张太医很快便提着药箱过来了,再次给贤妃诊脉。
“张太医,本宫方才在延禧宫受了惊吓,此时觉得肚子实在是疼痛,龙胎是不是保不住了?”贤妃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
张太医先是一惊,而后便默契地想到了贤妃话里所指,便有些明白了。他虽不知晓这位主子是如何又改了主意的,但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事,能早日从这事儿中抽身出来,哪怕是辞官养老,只要能捡回一条小命也是值得的。
“娘娘,微臣该死,您身子虚弱,如今又受到了惊吓,龙胎,只怕是……微臣实在是尽力了,请娘娘恕罪。”张太医一番话说得十分的哀恸,连贤妃听了都觉得要动容了。
而这个时候,正在外头听着动静的璇如却心下有了计较了。这件事,应该尽快禀告给皇上才是。
勤政殿后殿。
门口十米远处,把守着几个侍卫,一个个岿然不动,叫人望之生畏。
里头,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纹华服,脸上的神色却有几分沉重,而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灰衣的僧人,圆脸,弯眉,幽黑的双眸冷静而庄重,脸色坦然,无半点得见天颜的恐惧与惊慌。
“大师,若当真如此,以何解?”皇上的眸子微转,旋即沉了声音问道。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云相大师念了一句佛语,微微闭了闭眼睛,仿佛略一思索,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只需移入偏北的宫苑,待贫僧请来相国寺的佛龛前来供奉,便可保平安无虞。”
皇上心下一松,脸色却才好转了些许,但心中却有些犯难。既然云相大师说了那心术不正之星相在西南之处,那一处便只有咸福宫和延禧宫住着人,若真的近日而生,那岂不就是指贤妃肚子里那一个么……
“只要移走便可无虞?那对朕和大梁可还会产生什么影响?”皇上似还是有些不放心,放才云相大师口中之言,那恶星实在是太过凶险,不仅克亲,甚至对大梁的国运也有一些影响,这让他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从前,他也梦魇过一段时日,也是请了云相大师看过才好的。如今,本想请云相大师去看看咸福宫那里,可云相大师刚入西南角,便叹了三句天意,直叫人担心受怕的。
后来,皇上仔细与云相大师论了两三日的佛法,这才略略知晓了。
难怪,自从贤妃怀孕之后,便是百般的不适,连他在咸福宫住了几夜之后,夜晚竟又开始了梦魇了。还有延禧宫的叶倾城竟突然地疯魔了,周围的不少宫人都直言见过魂魄,一下子闹得宫内人心惶惶的。
而这一切的厄运,仿佛就是从贤妃怀孕之时开始的……
若是这个孩子能够影响到国运,又岂是移走就可以解决的呢?只怕是云相大师是出家人,不忍见有人因此而有损所言吧。
皇上心中既认定了这个想法,自是觉得贤妃的孩子留不得了,甚至是贤妃,毕竟怀了那恶星一场,说不准她也要挪宫静养了。
待到皇上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而璇如那边却已经等了很久了。
“皇上,璇如来了。”璇如是从前御前伺候的宫女,是以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也都是认得她的,倒是给她几分面子。
皇上一听得这个名字,不禁皱了眉头了。如今,咸福宫在他眼中便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即便是少年情分再如何,断然也抵不过自己的性命和大梁的国运。
还好,宫子文早早地就被皇后给养在了膝下了,否则他还当真只有立谢家的血脉为太子了,倒是如了他们的心意了。
“让她回去吧,好好照顾贤妃。”如今,皇上自然是不肯再见咸福宫的任何人了,生怕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影响了运势。
璇如倒没想到自己吃了个闭门羹,往常她过来禀告贤妃的消息总是能便利的,如今,难不成,这贤妃娘娘当真是失了宠了?
璇如这边的手段不快,而贤妃和张太医倒是极快的。
张太医递上了奏折,痛陈自己没有保住贤妃娘娘的龙胎,实在是该死,自请归家养老。
皇上原一见是咸福宫的事情,便有些忌讳了,但略略扫了一眼,发觉竟是贤妃小产了,心中顿时大惊,却又有些庆幸,还是上天眷顾,竟不动自己动手了。到底,害了亲生的孩子,也是有损功德的事情。
“吩咐张太医好好照看贤妃吧。”皇上破天荒地没有怪罪下来,眉眼间反而是轻松了不少,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吩咐人把北苑打扫出来,贤妃身子不适,就去那边静养吧。”
这一连串的旨意下来了,倒叫满宫里惊得一惊,这贤妃以往是何等的荣宠啊,那北苑比冷宫还不如,从前住着的是先帝的太妃,如今太妃们一个个都去了,那里便越发的冷清了。
曾经盛极一时的贤妃没落了,一时之间,宫妃人人自危,也都自发地向着的栖凤宫去了,日日请安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勤快。
皇上也甚少留恋后宫了,多半也是歇息在了皇后那里的。
所剩不多的几个高位妃嫔商量着,是不是来年春日里要大选了,如今叶嫔疯了,贤妃养病,惠贵人小产又伤了身子,这宫里也许久不进新人了。
皇后倒是点了头,也征得了皇上的同意,只让她一手操办了。
长乐宫。
宫长乐听着秋萍的禀告,心中倒是一惊,这回是叫贤妃看出破绽了么?竟自己上报了小产了?还是侥幸躲过了这一劫?
不过,幸亏她留了一手,无论这胎如何,贤妃都是要挪去北苑了。起码,近几年之内,贤妃是不会再出来与之争锋的了,母后的生活也能松快不少。
“贤妃那里如何了?可有吵闹?”宫长乐细细地捕捉着每一个细节,生怕错了一步就会满盘皆输。
虽然这辈子她手中的筹码多了许多,但在这宫中到底还是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的,丝毫不能行差踏错。
“平静的很,什么乱子也没出。”秋萍也亲眼去瞧过了,贤妃瘦得人干似的,只拢在了银色的大氅里,半分神色也不曾有,倒像是被磨去了往日的心性。
宫长乐自然不信贤妃会真的改过自新了,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在等一个机会罢了。上一世,为了宫子文,她都可以隐忍十几年,如今去北苑受些苦算得了什么呢。
鹅毛般的大雪又缓缓地落了下来,这一片黑蒙蒙的大地很快又要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洁白了,仿佛以为的污垢都会被淹没,等待着雪水冲刷过去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一切都被沉寂在了地底里,再也无人知晓。
但,心上烙刻的印记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第六十六章 :过年
年关将至,宫里也逐渐刚开忙了起来了。
张灯结彩的气氛倒是让这冷清的气息少了许多,宫长乐与宫未央帮着皇后处理着宫中的杂务。后宫里的妃嫔除了日日请安,还是从前那般安静地无声无息一般。
是以,皇上年节时候也只是多在皇后处歇息,这样一来,宫长乐姐妹俩也不好常来常往栖凤宫了。
等到手里的杂务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两人难得地清闲了下来了,但这才刚休息了两日,便转眼又到了除夕了。
皇宫里的除夕不仅仅是满宫里的人一起过的,还有许多的皇亲国戚,甚至一些有脸面的臣子也会被赐宴,自然是热闹非凡的。
皇帝在前殿摆宴,与臣子们畅饮,而皇后则是在后殿招待女眷。由于之前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此时也用不着宫长乐做些什么了。
她是个公主,也不需见那些个诰命夫人的,多的是宫妃与她们打交道。原本打算寻了宫未央一起出去转转,谁知晓,谢清槿这丫头也进宫了,宫未央一见她,两人便黏糊到一块去了,宫长乐倒是单了下来了。
“殿下,咱们不如去东边园子里看烟火吧。”夏瑶见宫长乐有些无聊,便提议道。
除夕的烟火是每年必备的一道风景,虽在宴会宫殿中也可以看见,但到底是东边园子里的景致最好了。而此时那边又甚是幽静,几乎没有什么人涉足。
“嗯,你先去布置着,我还有些事儿。”宫长乐略一思索,便吩咐了下去了。
夏瑶得了命令,便赶着下去办了,宫长乐顺手就让后头跟着宫人与她一同去了,只剩下夏菱陪着自己继续走着。
夏菱和夏瑶是宫长乐的心腹,有什么事情自然也不需要太过顾忌。
夏菱扶了她,也不多言,但只见她走的方向,心中大约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的了。除了长公主殿下,怕是再没有人这时候去那么荒凉的地方了。
许是因为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宫长乐这一段时间心情都是上佳,跟着步履也轻快了不少一想起,自从上次明月庄一别,似是好久不见他了,也不知他最近如何了。
宫长乐抬头看了一眼月亮,甚是明亮,照耀得地上都白亮亮的,只不过,不知晓是否有人在对月思乡了。
转眼之间,云衡来了大梁也有很久了,却一次都没有回过齐国,甚至齐国也没有派过什么人来看他,只任由他一人在这陌生的国度里小心翼翼地度日……
转眼间,宫长乐已经走到了那宫殿的门前了。
如今,这里瞧着也不似从前那般荒凉了,周围的杂乱野草也被云衡身边的小厮也给清理的干干净净了,甚至还种上了一些奇特的花花草草,倒是给添色不少。
小厮正好在门前走动,一眼便瞧见了宫长乐,心中一喜,便笑着上前给她行礼了。
这个动静,云衡自然是听到了的。
他从屋内出来,温柔的双眸直接捕捉到了眼前的女子,一身喜庆的红衣如画,精致的妆容,更衬得整个人多添几分柔美与优雅,叫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宫长乐冲他一笑,两人之间再没了其他的语言,但走向彼此的动作却是那般的熟悉与温馨,仿佛私下里已练习了千百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