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飘过一串段宁玉说过话。
“不要太相信卫阳。”
“我担心养出另一个陆建国。”
她还想起，报纸上那个身穿警服的年轻学生，是啊，段宁玉除了学生时期的照片，他连一张警服照都没有。
卫阳很安静，他在等她的回答，这个回答将会影响他的选择。
☆、保镖
按卫阳的性子，这事不用想，肯定先把段宁玉推出去再说。
但现在，他要考虑姚路的想法。
卫阳从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生活，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倒是有个爸爸，但很少见到。
他爸在老胡同给卫阳租了个又小又破的平房，月租才十来块，就这样，还经常拖欠。
房东就住在同一个胡同里，不忍心把个几岁的孩子轰走，再加上偶尔卫阳他爸回来一次，能补上几个月的房钱，也就凑合着让他一直住着。
一年半载的，卫阳能从他爸那拿到百八十块钱，邻居们看他可怜，都时不时给口饭吃。
就这样，这家蹭一口，那家蹭一口，卫阳也长到八岁了，就是干瘦干瘦，又脏兮兮的。
八岁那年，他爸回来，还带了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对卫阳说：“这是你弟，你照顾着点。”
那次，卫阳心想，得想办法挣点钱了，于是他趁着父亲在家的时间，从他的随身物品中找出点见不得光的东西，以此作威胁，要求他爸每个月给一百块的生活费。
卫阳养弟弟的态度，就和他爸一样，有吃的就给一口，没吃的就拉倒。
居然也磕磕绊绊把弟弟带大了。
从小的生活，让卫阳养成做事都会先给自己留一手。
自进入陆港集团开始，他就暗中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次因为提前行动，引起陆建国怀疑。
陆建国没有那么好对付，这点卫阳认得很清，他没必要鸡蛋碰石头。
但是段宁玉不一样，他是一定要和陆建国死磕到底的。
把他推出去，引起陆建国注意，合情合理，自己再从旁推波助澜一下，即使不能摆脱自己的嫌疑，也能缓口气，留出时间重新计划。
就看姚路是不是答应了。
如果她不答应，那自己大概只有跟段宁玉合作，助他一臂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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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路用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卫阳的意思。
她还以为这两个人接下来要共同对付陆建国了。
如果是卫阳造成段宁玉死亡的，自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他吗？
姚路觉得很难，她希望自己的爱人是个好男人，但首先他得是一个好人。
这话，要怎么委婉地说出来？
不过不需要她开口，她的沉默已经让卫阳明白了。
他扯扯嘴角，自嘲般地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
说完，他摸摸姚路头发，一低头，发现她的风衣下摆很脏，捏起来问：“怎么搞的？”
姚路把刚才的事讲了一遍，问道：“你什么时候让卫东保护我的？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卫阳面色沉沉：“我以为不需要他出手。看来，还真得给你找个保镖了。”
姚路说：“大钢说明天一定会送他走，没事了。”
卫阳思索：“大钢吗……”
姚路问：“你这次去S市要多久？”
“几天就回来了。”
卫阳说完，抬头往姚路旁边的车窗望去。
姚路随着他看向身侧，石洁的脸几乎贴在窗户上，正往里张望，显然不够明亮的路灯和遮光膜阻挡了她的视线。
姚路打开窗，石洁咧嘴笑：“我就说，这车看着眼熟，果然是你们。”
她探身和卫阳打招呼，一个金色小牌从她脖领掉出，晃啊晃。
姚路的目光随着金色小牌摆动，她伸出手，捏住那小牌子，问：“这是什么？”
石洁脸一红，将小牌收回来：“没什么……哎，你回不回宿舍啊？”
姚路转头看看卫阳。
卫阳笑着说：“你们一起回去吧，明天我再联系你。”
姚路不放心，拉住他的手，嘱咐他：“你做事前一定要想清楚。”
卫阳点点头，笑笑说：“放心。”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找不到我的话，有难事可以和段宁玉商量。”
姚路一愣，然后就笑了，这应该是个信号吧，卫阳真的要和段宁玉合作了？
还有十几分钟就要熄灯了，姚路和石洁快步往宿舍走。
她想起刚刚那个金色小牌子，便问石洁：“你戴的那是什么？给我看看？”
石洁有点扭捏，岔开话题：“哎，你和卫阳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石洁看她一眼：“我听说卫阳的职业不太好，你好歹是个大学生……”
“这个啊……”姚路忽然觉得挺好玩的，上一世，她还觉得卫阳高高在上那，“我觉得我和他很般配啊，都挺聪明长的又好……”
石洁夸张地大呼：“脸皮太厚了吧！”
姚路笑嘻嘻地。
卫阳开车离开学校后，没有去S市，而是开到带钢厂小区门口。
他下车，倚在车身上，等着。
过了几分钟，大钢从马路另一头走过来，他心情不好，独自一人从姚路学校一直走回家。
还离小区很远，大钢就看见卫阳，顿时面色不善。
姚路不是不让他俩打吗？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大钢很想看看谁厉害。
卫阳神色淡淡，大钢眼里的杀气那么明显，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不过卫阳才不会和他打，劳神费力还没任何好处。
等大钢走近，卫阳先开口：“我要离开几天，姚路可能会有危险。”
大钢愣了会，什么意思？
“你是要我保护她？”
卫阳笑笑：“需要多少工钱？”
大钢眯起眼：“想请老子当保镖，你还没资格。”
话锋一转，他又补上一句：“你那不是有个跟班的？”他指卫东。
“他还有别的事。”
卫阳并不愿意让大钢接近姚路，不过他再不愿意，也要接受一个现实，大钢的确经常在姚路身边晃悠，以前他觉得特别碍眼，现在发现也有那么点好处。
大钢身手好，警惕性高，他出现在姚路身边还很自然，不会像雇个保镖那么明显。
大钢嗤笑一声：“你倒放心。”
卫阳直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看不见的灰尘，说：“你大可以追求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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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阳出差，拳馆没比赛，姚路觉得日子难得闲了很多。
她特意问过卫阳，知道卫东已经离开B市，说实话，有个人在暗处跟着自己，虽然是善意的，姚路还是觉得很别扭。
更奇怪的是大钢，他每天都来学校接姚路，然后一起去拳馆，一直等到姚路下班，再送他回学校。
这天，姚路刚出校门，又见到大钢正在等她。
她皱着眉走上去问：“你现在没课吗？”
“没有。”回的干脆。
姚路吁出一口气，和他一起往拳馆走。
路上，她忍不住又问：“你最近是很闲？”
“挺忙的。”白天上课，下课后当保镖。
“……”
姚路能感觉到大钢对自己的好感，但自己又不能给他回应，所以最好是慢慢冷却掉。
可是现在天天这样同进同出的，赵叔看自己的眼神都快变了。
而且大钢每次从下午四五点钟，一直等到晚上姚路下班，他人高马大的，往大厅那一戳，经常引来等候的家长奇怪的目光。
姚路不得不把他赶到休息室等着。
这晚，大钢在大厅透过玻璃墙，看里面两个小男孩对打，其中一个个子偏小的，总被摔在地上，教练叫停两人，开始指点，那小个子男孩偷偷抹了抹眼角。
下课后，小个子男孩闷闷不乐，大钢走到他旁边，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那男孩奇怪地看看他，大钢冲他一挑眉，拽拽地离开。
姚路好奇问：“你跟他说什么？”
“指点他两下。”
姚路冒出一个想法。
晚上，她和赵叔商量：“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开个武术班，这不是有个现成的教练么。”姚路冲大钢努努嘴巴。
赵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闲闲地问：“你俩最近倒是走到很近。”
姚路说：“赵叔，你不会这么八卦吧……”
赵叔嘿嘿一笑：“我倒觉得大钢比卫阳好，以后准听你话。”
姚路无奈：“我认真的，开个武术班吧，给他找点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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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路给卫阳发微聊时，提到大钢最近的奇怪行为。
卫阳很久才回她：“对不起，不能在你身边。”
姚路以为他误会自己是在抱怨，忙解释：“我不是怨你不能陪我，只是觉得奇怪。”
卫阳是真的抱歉，他自从来到S市后，很快就发现，自己被缠住了。
每天都会有很多琐碎又麻烦的事情要他处理，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下令绊住他。
看来陆建国的疑心比自己想的要重，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卫阳庆幸自己离开B市前，能够克服心理障碍，拜托大钢保护姚路，至少她那里可以少点担心。
☆、传家宝
因为连续多场比赛被取消，那个大大的比赛场地就空了下来。
赵叔站在记分台旁边，一手环胸，一手支起摸着下巴，琢磨。
姚路走过来，问：“赵叔，你想什么那？”
赵叔嗯了一声：“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别的老板，这块地空着浪费。”
基本上，拳击比赛的老板都有自己固定的场地，不会轻易变动，提供场地的一方也是一样的。
赵叔这里最大的两个老板就是陈老板和李三，现在这两人都没动静，再去找别的老板，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姚路也帮着发愁，这场地租金也不低，空着真浪费。
赵叔扭头看她一眼，说：“我现在年纪大了，不太喜欢这么暴力的运动，天天的老熬夜，我这身体也受不了。”
他一边说一边揉腰。
姚路斜眼看他：“太夸张了赵叔，就您这身板，别装了吧。”
赵叔呵呵一笑，说：“我也确实不太想安排比赛了，就开个培训班也挺好。”
姚路两眼一亮：“要不把这里再改个教室，开个武术班，让大钢来教。”
赵叔沉默一下：“这么替他操心。”
姚路一噎，摇头叹气：“你是不知道他那个脾气，真的，你现在看他挺好的，不定哪天又惹事了，放您这儿当个教练，磨磨性子，您还能管着点。”
赵叔望着对面笑。
姚路抬头，看到大钢不知什么时候从休息室出来，正满脸不爽地瞅着他俩。
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姚路心想，背后说别人坏话，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感觉挺丢人的。
大钢见姚路看他，甩了个白眼过来。
……看来是听到了。
赵叔转身离开，说：“你们俩商量商量吧。”
姚路笑眯眯地走过去，跟大钢说：“你也看到了，现在那，这里已经没有比赛了，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场地给你安排。”
她苦口婆心：“再说，当教练是个长期的行当。你打拳能打多久？万一受伤了，以后生活都不方便。”
大钢不说话，低眼瞧着她。
这人怎么这么顽固，姚路叹气，继续：“而且，你看你现在上课，以后有个文凭，再有教学经验，说不定可以找到正规学校当个老师什么的。”
最后，她真诚地补充一句：“我是为你好！”
完全体会到了家长面对自家冥顽不灵的孩子时，那种无奈的心情。
大钢终于开口了。
“那你怎么办？”
姚路一愣：“什么？”
大钢难得表情认真：“我去当教练了，你怎么办？你又没有其他拳手。”
“呃……我现在其实也挣了不少钱。”
“不少能有多少，房子还买不起吧。”
姚路翻个白眼：“谢谢你提醒我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大钢停了下，说：“要不，我们合开一个培训班吧，我当教练，你当校长。”
姚路没说话，开培训班确实挺好的，接触的都是孩子家长，学费现收，前期投资回报快。
只是她想让大钢在赵叔这当教练，是因为不想再和他走这么近，合开培训班什么的，肯定不行啊。
她含含糊糊地开口：“我不太喜欢开培训班，小孩子多了太闹。”
“那你想干什么？”大钢摆出一副你干什么我都陪着的架势。
姚路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还用你操心吗？我现在好好学习，毕业后自然会去找个好工作。”
大钢脸一沉，转身就走。
脾气还是这么臭，姚路心想。
她以为大钢肯定生气走了，没想到，下班后，他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了，坚持要送姚路回学校。
姚路觉得不对劲，这明显有问题啊。
她一言不发，眯起眼盯着大钢。
大钢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只不过他皮肤黑，姚路没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