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定了呀。”
沈绎心将手里拿着的白纸黑字铺在陶嘉月的面前，信心满满。
陶嘉月狐疑地看了一眼他，低头开始翻文件。
文件是昨天晚上9点签约的，刚好是两人很不愉快的结束对话之后。
“我告诉他们，陶律师和我的谈话很愉快，所以希望能够尽早定下来和陶律师的合作关系。贵律师所的工作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给了我合同。”
“……”
陶嘉月将手上的笔放在了桌子上，她双手压在桌面上站了起来：“沈先生，我相信您作为容大毕业生应该有基本的理解能力。根据我国《合同法》规定，一方以欺诈、胁迫手段订立的合同，属于意思表示不真实的合同，一般属于可变更或撤销的合同。”
“所以……你想要变更还是撤销？”沈绎心就像是真的听明白了一样，有些可惜的口吻问道。
“随君乐意，容城事务所还有很多的好律师，沈先生可以和他们好好谈谈。”
“那如果我不同意，陶律师是想和我打官司么？”
沈绎心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前面。
他站在桌子的另一边，看着张牙舞爪的陶嘉月。
高高马尾，淡妆粉唇，明明看上去还像个学生模样，偏偏穿上女士西服白衬衫，脸色冷冷的就像是个女王。
他故意将身子朝前近了几分，脸凑在陶嘉月旁边，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就像是午睡醒来看到中秋目不转睛的盯着IPAD里的金鱼一样，充满好奇与兴趣。
这官司，自然……是不能打的。
陶嘉月隐而不发。
没有律师所愿意和自己的当事人打官司的，这种事传出去要多么不好听，就有多么不好听。
就算是她乐意，BOSS都会想把她吃了的。
哎，算了。
碰上个不讲理的，你还能怎么办。
不就是个更年期看不惯邻居家的狗嘛，速战速决好了，反正对方人傻钱多。
“沈先生，合作愉快。”陶嘉月伸手，职业化笑容。
沈绎心低头看着半空中的小手，白白净净的，一点指甲油也没涂，看上去很舒服。
他握住，发现手感也不错。
“陶律师，请多指教。”
·
接了案子立马就干，陶嘉月是出了名的办事效率高。
她拎着装满资料的小箱子就上了沈绎心的车。
瞥了眼，暗红色保时捷跑车。
啧啧，还挺配他这个人的。
装逼。
在车上，任凭沈绎心说什么，陶嘉月回复内容都不会超过十个字。
更多的时候，就是低头翻看各种资料，并且临时性背了几个法条。
很多人都以为律师能把所有法条都背下来，出口就是根据某某法某某条规定什么什么的。
其实只有那些经常用到的才会有这种效果，就像是这种关于宠物什么的法律，就算是学霸陶嘉月也要现场背好，等会好去装逼啊。
哎，说到底，人活在世上就是累，动不动都要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装逼。
“陶律师，我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很不错，要不然我们先去吃一顿饭如何？也算是给你赔罪了。”沈绎心透过后视镜看着陶嘉月。
低头拿着黑色笔沉思的样子真可爱。
比背法条的时候可爱多了嘛。
“不用，我晚上约人了。”陶嘉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哦。”
沈绎心觉得无趣，收回之前夸她可爱这件事。
车行至小区楼下，陶嘉月拎着一堆东西下来，今天李胜要去法院取个文件，没空过来陪她，再加上到年底了，律师所里个个都忙成了精。
可惜这么忙了，还要过来处理更年期老人不满邻居家的狗这种事情。
·
当陶嘉月看到楼上嗷嗷直叫的藏獒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更年期老人这么担心楼上的狗会对自己家的猫不利了。
陶嘉月猛地就把刚刚敲开的邻居家的门关了起来！
门内被关起来的邻居吓了一跳，门外站着的沈绎心同样一跳。
“陶律师，你怕狗啊？！”沈绎心哈哈大笑。
陶嘉月连瞥都不想瞥他一眼，立刻将那一叠资料又翻了好久。
期间邻居家的主人开了好几次门，沈绎心整个人都倚在门上不让对方从里面将门推出来。
“小沈，你干嘛不让我出来啊！”邻居发火了。
“我女朋友怕狗，你在里面先忍忍。”室内，一顿藏獒乱叫。
叫得陶嘉月都没注意到沈绎心刚刚的用词是否得当。
终于准备好，陶嘉月将资料又放了小箱子里。
“好了？”沈绎心问。
“嗯。”
开门，进去，藏獒被一根铁链死死地扣在不远处，冲着陶嘉月嗷嗷直叫。
沈绎心做了狠动作，瞪着藏獒。
叫声小了些，但还是不安分。
直到藏獒的主人过去喂了喂食，然后对着陶嘉月说：“不好意思啊，让你第一次来就被吓到了哈哈哈哈哈。我家宝宝才五个月啊，你别计较。”
“您好，我是沈绎心先生委托的律师——陶嘉月，是来和您谈关于您养的这只……宝宝。”
“律师？”藏獒主人不高兴了，瞥了眼旁边的沈绎心，“小沈你这就不厚道了啊。”
沈绎心只负责傻笑。
“是这样的，根据《容和市养犬管理规定》规定：在重点管理区内，不得养烈性犬、大型犬，否则，由公安机关没收其犬，并可对单位处1万元罚款，对个人处5000元罚款。您所住的这个小区属于重点管理区内，我希望您能够停止继续养藏獒，否则会交给公安司法处理，请您配合。”
“不是的呀，你看看我家宝宝才这么点大。它怎么可能会是烈性犬呢，它性格这么温顺，律师姑娘，你搞错了啦！”
主人开始站起来，准备伸手去推沈绎心和陶嘉月出门，还把刚刚倒给陶嘉月的水杯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藏獒看到自家主人的动作，立刻开始猛叫起来。
沈绎心护在陶嘉月前面，狗叫着吵，但是更多的是将目光落在藏獒主人的身上。
他一边挡在陶嘉月前面，一边还痞气十足的对着身后的人说：“看吧，我都说了，直接和他说没用，要是听我的直接告不就行了么。”
陶嘉月没说话，有些受不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了。
其实最想要来私下解决矛盾的人是沈绎心吧。
如果不是这样，大可以直接报警，让警方将这只藏獒带走，要找律师干什么？
绕这么个圈子，不就是不想让藏獒主人猛地失去自己的爱宠么？
可是藏獒主人和藏獒一样，脑子没转过来，听到沈绎心这话一气，扯着嗓子就喊：“小沈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记不记得前阵子谁帮你把那台什么大型猫咪玩具搬上来的！”
沈绎心一想，是有这么一件事。
也就是在这个思考的时候，拴着藏獒的绳子，猛地断了！
☆、第03喵
坐在医院里的时候，陶嘉月脑子还是比较蒙。
刚刚发生了啥？
就在沈绎心回忆前阵子藏獒主人是不是真的帮过自己忙的时候，藏獒却突然挣脱开链子，跑过来冲向了陶嘉月。
然后，天旋地转，被沈绎心立刻按在了怀里。
等反应过来，五个月大的藏獒已经被主人稳定了下来，而沈绎心的背后却是血淋淋的。
不仅仅是藏獒主人吓傻了，陶嘉月也傻了。
只有沈绎心一边皱眉疼的可怜兮兮，一边还冲着陶嘉月傻笑：
“陶律师，你担心人的样子意外地漂亮啊！”
“小陶，这个……小沈没事吧？”藏獒主人当场就害怕了起来。
陶嘉月脑袋还是蒙蒙的，她只记得：“根据我国《侵权责任法》第八十条规定，禁止饲养的烈性犬等危险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
藏獒主人一脸懵逼，随即破口大骂：“小沈这找的什么女朋友啊！人都躺在这里了还讨论什么责任不责任的！不是我说，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这人不还是为了救你受伤的，你还站这里讲什么法律不法律的，什么责任我都担着，明天就把宝宝送走！赶紧送医院！”
陶嘉月的第一反应是，这案子算是了了。
第二个反应是，女朋友？没良心？
·
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表示欣慰：“还好，这只藏獒还小，要是再大点，保不齐发生什么。”
医生是个男的，他盯着沈绎心被咬的地方，后背以及……大腿内侧。
差点儿啊，差点儿。
不过，平日健身练得不错嘛。
“等会再去打个狂犬疫苗和球蛋白，近期内注意伤口不能碰水，在家好好休养。”
“……这……这就行了？”陶嘉月问。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快走快走，带回家好好照护就行了，我还有下一个病人呢。”
让这么一个身材好的男人待在自己的诊疗室里，男医生表示压力山大啊！
·
陶嘉月一路扶着沈绎心，从暗红色保时捷上下来，架着他送到了家门口。
沈绎心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陶嘉月揣着小手说：“沈先生，谢谢您。”
沈绎心觉得自己虽然受了伤，还打了针，接下来几天只能躺在床上好好静养，但是听到陶嘉月这句话的时候，莫名地觉得还是值了。
“没事，应该的嘛。”英雄救美，人之常情。
只不过英雄现在有点落寞。
“谢谢您出手这么大方，藏獒主人已经同意将藏獒送走，所以这几天您要是……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会让助理过来将剩下的款项结清，合作愉快。”
说完，陶嘉月就松了松筋骨，刚刚架着沈绎心，架得有点累。
沈绎心：“……”
陶嘉月出于礼貌又对着沈绎心笑了一下，然后握手告别。
沈绎心叫住了她。
“你不应该谢谢我救了你么？”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和对方好像不太一样。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沈先生，我也不会面临危险。”
陶嘉月给出了自认为十分合理的解释。
本来嘛，要不是这个更年期非要处理楼上的狗，自己连那只藏獒都不用见到吧。
·
沈绎心觉得头很疼，非常疼。
他觉得自己钱也花了、伤也受了，怎么这美女律师能冷血成这个样子？
他拖着伤腿，弓着腰给中秋换了口粮，然后伸手摸着中秋身上的猫，暖呼呼的。
“中秋，你多吃点。以后看到母猫记得要绕道走。”
中秋抬头看了眼铲屎官，觉得今天的铲屎官好像格外伤感的样子。
有啥可伤感的啊？
中秋不懂，不过还是“喵”了一声，表示朕知道了。
门铃突然响起来。
中秋吃东西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十分警惕的盯着门口的方向。
有人想来和朕抢粮！
刁民！
沈绎心拖着伤腿，气呼呼的跑过去。
中秋也跟着过去。
开门，李胜笑呵呵的站在门口。
他看到沈绎心明显一条腿受了伤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事务所里曾经流传的一个故事。
秦二公子追陶姐的时候，曾经有一天拖着伤腿跑到公司来，要求陶姐赔付医疗费。
那嚣张不可一世的二世祖，竟然还有扮委屈的时候。
事务所人都说陶姐厉害，连这种男人都制得住，成了一段佳话。
只可惜，李胜一毕业进事务所，陶姐和秦二公子就分了。
“您好，沈先生，我是陶嘉月小姐的助理，前来将剩余款项结算清楚。”李胜笑眯眯的，自认为自己说话十分得体。
可惜，刚刚打开的门，“啪——”的一下就关起来了。
李胜的鼻尖，刚好抵着门。
·
沈绎心从郁闷变成了生气。
自己今天刚刚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陶嘉月，这才几个小时，就赶紧让助理过来催钱了？
这哪里是冷血，简直就是吸血鬼！
中秋看了眼铲屎官，又看了看关起来的门。
它迈着轻快地步伐，又回去用餐。
哼，果然是来抢粮的，幸好铲屎官把他赶出去了！
·
“那个，陶姐啊，这个沈先生好像是打算赖账啊！”
李胜摸了摸鼻子，给陶嘉月去了个电话。
彼时陶嘉月正好在饭局上，刚刚喝了两杯白酒，葡萄酒杯子那么大的。
头晕得厉害，但是面上还是保持着笑。
她在谈一个公司的法律顾问称号。
给公司做法律顾问，不仅平日里没太大事，给的钱也多。
要是真遇上什么麻烦了，公司还会格外再给点。
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太麻烦了。
这不喝了两大杯还没谈下来，陶嘉月的脾气也绷不住了。
就在这个时候听见李胜说沈绎心那小子想脱款不给？那还得了！
“我等会亲自过去，你先回去吧。”
“陶姐……要不然我在这等等你吧，毕竟……”你刚把人家腿弄伤，万一再打残了就得不偿失了啊。
“你女朋友不生气？”
陶嘉月站在容城饭店的走廊里，靠着墙，不然根本站不动。
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好好地走直线了。
“那要不然这样……我明天和陶姐再过来行么？”李胜在工作和女朋友之间寻着一个中间点。
陶嘉月也不想多说，嗯了一声，又嘱咐了几句，就将电话挂了。
电话刚挂，抬头就看见秦勋。
·
“好久不见。”秦二公子抽着烟，显然不是刚刚才站在这里。
陶嘉月吸了吸鼻子，还是秦勋以前喜欢的烟的味道。
这人还挺念旧的嘛。
“好久不见。”
陶嘉月因为今天有应酬，酒桌上的文化，特意换了一件不那么严肃的衣服。
白色连衣裙，在知性中透着几分性感。
她将头发也放了下来，披在肩膀上，有点微卷。
因为酒精的作用，脸有些红。
倚着墙，对着秦勋笑。
秦勋灭了烟，向前走了几步。
陶嘉月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