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老虎已经变得硬如石头,但所幸毛皮还是很能御寒。阴九渔蜷缩在老虎身上,反倒暖和,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时,已是黎明破晓,新的一天又来了。
休息了一夜,小腿上也没那么痛了,心里绝望的阴影也消散了很多。阴九渔从老虎身上起来,看了一眼地上庞大的老虎,抓起它的一条后退往下方走。
走了一阵,来到那条喝过水的小溪旁边。
阴九渔找了快尖利一点的石头,走到老虎身旁蹲下,开始剥老虎皮。
老虎皮自然一点也不好剥,尤其她手里也没有锋利的刀具,可她胜在力气大,只要隔开一条口子,双手用力一拉,一下就能撕开一片。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阴九渔折腾了四五个小时才把老虎的皮剥了。因为天气太热,老虎肉已经开始腐烂。
阴九渔顾不得这么多,把毛皮收好,又去找来一些干燥和两截干柴,开始钻木取火。
钻木取火相当不容易,而且也是需要一定技巧的。阴九渔试了好一阵,终于才看到木头开始冒烟。
她加快力气和速度,浓烟越来越多,最后“噗”一下冒出了小火星。
小火星又点燃上面的干草,火终于燃起来了。
看着燃烧起来的火焰,阴九渔兴奋极了,用力扯下一块老虎肉凑近火堆烤。没多一会儿就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阴九渔等不及它全部烤好,就开始撕肉吃。
老虎肌肉发达,肉质紧致纤维较粗,还有一股腥臊味,吃起来并不香,再加上又没有任何佐料,此时的肉也只能算是填饱肚子。不过倒是比吃草强。所以阴九渔也是大快朵颐,还没等到肉真的熟透就吃完了。
吃完后又扯了一块烤。
一连吃了两大块肉才填饱了肚子。吃饱喝足后人也没那么绝望了,阴九渔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再次尝试走出去的法子。
这一次,她先确定好一条笔直的路线,然后一边走一边把身旁的草打结,留下记号。同时还带了一张虎皮,准备露宿用。当然,这并不是一张完整的虎皮,只是她为了吃肉乱撕下来的半张。
带着虎皮上路,一边走一边打草结。想着这个办法应该能走出去,阴九渔也充满了干劲。
然而,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件可怕的事情又发生了,她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小溪边,大半头老虎还在,只是引来了很多苍蝇。
此时此刻,心里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阴九渔颓然坐在地上,抱着脑袋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夜幕降临,她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继续尝试。
晚上时,虎肉腐烂的味道已经有点重了,阴九渔撕了几块下来烤干准备当干粮,其他的到明天肯定是不能吃了。
所以她决定挖个坑把剩下的肉埋起来,也算是将这只老虎入土为安。
第二天一早,阴九渔再次出发,继续寻找走出这个地方的路。
她将草编成绳子把虎皮和虎肉背在背上,一边走一边做记号,看到有记号的地方就绕道。
然而,大约午后两点时,她还是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此时的阴九渔呆呆地站在太阳底下,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响起:不要再尝试了,你走不出去的。
阴九渔满眼焦作地看看四下,眼前的景物似乎晃动起来,心里忽然出奇地平静,平静到麻木了。
这一次,阴九渔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坐了一会儿把背上的虎皮取下来打开铺好,然后躺在上面睡觉。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她觉得自己躺在了一口巨大的棺材里。她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阴九渔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实在睡不着了才起来。
起来后,喝了点溪水吃了点肉干,她起身到处寻找东西。终于找到一块大一点的石头,然后用一块比较尖的石头在大石头上刻字。
她想把自己和小公子的故事写下来,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有一天小公子经过这里,说不定他能看到。
她不奢求他怀念自己,只希望他能在天原界好好生活下去。知道那个叫阴九渔的女子,曾想也尽自己所能带给他幸福,可她能力太小,还没有见到他就死了。
但是,即便她死了,她也会一直为他祈祷,一直祝福他……
刻下这些字成了阴九渔最后的夙愿,也是让她最后撑下去的一点希望。可用石头在石头上刻字非常不容易,所幸她力气够大,可一天也刻不了几个字,而且刻字的石头必须比被刻的石头硬而且尖利,即便是这个工具也十分不好找。
肉干吃完了,阴九渔就吃青草。
她仿佛回到当初在冥界时那般,浑身脏乱干瘦,自言自语,眼神呆滞,犹如行尸走肉。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就像一盏没有添油的油灯,光芒越来越微弱。
作者有话要说: 说到烤肉,小时候冬天杀猪后就要做腊肉
就是把肉抹盐后挂起来,然后在下面烧柴禾,用柴禾的烟将肉的水分熏干而达到不腐烂的效果
晚上时,大家就一边烧火熏腊肉,一边切一片肉在火上烤,火堆里还埋着红薯马铃薯等
然后就一边烤火一边烧烤
……
好久没有回忆过这些简单平淡的小幸福了
可惜那样的日子也是再也回不去了
☆、我欣赏你
终于,第三十天。
阴九渔刻完了三百个字,倒在地上不想动弹,也不能动弹了。
这天,天空终于下起了雨。
天地灰蒙蒙一片,雨珠不断从天空砸落下来,一颗接一颗打在她的脸上。
阴九渔闭着眼睛感受着雨点的敲击,嘴角微微上扬。脑中最后一次,想起了那个人。
他的笑容,真的好温暖。
好想再一次,再看一次……
阴九渔右手握住脖子上的那枚玉佩,在心里对他说:再见了,褚善。
“轰隆”一声,天空响起一个炸雷。
雨水顺着山路不断往下流,像极了阴九渔第一次去世的时候。
看来,是注定要死在雨天的。
阴九渔躺在雨水里,忽然想唱一支歌,那种空灵而优美的歌。可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歌,于是她干脆乱哼起来,嘴角上扬带着微笑乱哼一首歌。
“嗷——”
突然,一声虎啸淹没了她的歌声。
阴九渔停止了唱歌,侧头看向虎啸的方向。
视线中,出现了四只腿,腿很粗壮,上面覆盖白色的虎毛。这是一头毛色纯白带了几圈棕色的大老虎,一头看起来其实很漂亮的大老虎。
它就站在大约与阴九渔五米远的地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敏锐地盯着地上的她。
阴九渔一点也没有害怕,反而笑起来,还摇手跟它打了下招呼。死之前还能当这头老虎的食物也算是死得其所吧,正好自己也打死并吃了它的同伴。这样也算两清了。
阴九渔招呼它快过来吃自己。
这头老虎也不客气,迈开强壮的四肢朝她走。
它的身体很长,没走一会儿就走近了她。
阴九渔躺在地上看着它笑,笑着说:“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阴九渔。”
老虎当然不会回她话,它低下头靠近她,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她的腰就把她咬了起来。犹如猫咬了一只老鼠一般。
大老虎咬着阴九渔转身开始飞奔,或许它是出来给孩子找东西吃的吧。所以它跑得飞快,阴九渔眼中不断有景物闪过,恍恍惚惚像在做梦似的。
她没有害怕,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就继续乱哼自己即兴编的一首歌。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果然是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既然死都不怕了,又何惧正在一头老虎口中?
老虎咬着她飞奔了好一阵,久到阴九渔都差点要睡着了。
忽然,她掉到了地上。
阴九渔睁开眼睛一看,猛然惊了一下,那座房屋!她居然回到白衣道士的房子里了。
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她就看到堂屋内的蒲团上,那白衣道士正背对着她在蒲团上打坐。
阴九渔赶紧朝堂屋走,走上三步小台阶,走进堂屋:“是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你捣的鬼?”她终于反应过来了,为什么老是走不出那个地方,肯定是这个倒是在捣鬼。
“你生存能力很强嘛,竟然一个人在我的迷魂阵里呆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背对着她说。
说完才从蒲团上起来,转身看向她。
依旧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可阴九渔还是觉得这人眼中藏着狡黠。根本不是当年看到那种感觉。小公子虽然不穿道袍也不拿拂尘,可眼里满满的善意和真诚,更能让人感觉到佛和道的最高境界。可此道士,根本没有。
“看来你胸中有一股强大的信念,否则,你是支撑不了这么久的。说吧,为什么这么想活下来?我听听呢。”他带着一点好奇的笑意问。
“我要找一个人,因为还没有找到他,所以不想死。”阴九渔直白地说,又看向他,“所以,你要怎么才肯放我走?”
他笑笑点点头:“我对你的性命根本没有任何兴趣,我让你留下来原本是一番好意,是你自己毫无准备地盲目地下山去,更闯进了我的阵中而已。你想走,我不会强迫你留下来,可我还想听听你为什么要找这个人?你找到他想做什么?”
“我找到他想让他幸福,还想帮他报仇。”阴九渔如实说。
“哈哈,你觉得以你的能力办得到吗?你连贫道的一个阵都对付不了,又何谈报仇?难道你们的仇人就一定比你更弱吗?”
道士笑着说,这番话倒是说得阴九渔一愣。
他朝前走几步,走到阴九渔跟前,忽然微微低头凑近她说:“万一我就是你要寻找的仇人,你觉得你能报仇吗?”
阴九渔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收回身子看着她:“小姑娘,你这次的表现让老夫很欣赏,老夫愿意教你一些东西让你变得更强。不求回报,甚至若有一天你能比我更强,强到足以杀死我,我也会十分欣慰。你意下如何?”
阴九渔思索了片刻,忽然坚定地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这老道士的话很有些道理。
就这样,阴九渔不但没有死,反而又在这大山之中留了下来。真的当起了这个道士的童子。
此时她才知道这道士姓冷,叫冷玄极。当然,除此之外便不知道其他的事了。
当晚,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后,冷玄极给了她一本书,便消失不见了。甚至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见到人影。
阴九渔很无奈,这是教吗?分明是让她自学。
这是本线装古书,字都是用毛笔写上去的,还是竖排。文字晦涩难懂,内容深奥艰涩,看得阴九渔一个头两个大。鉴于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东西可看,她还是很认真地翻看着这本书,好歹自己也是个研究生,也该有研究的精神吧。
老道士这里也有些米粮和腊肉,阴九渔绞尽脑汁地进行烹饪。一会儿做腊肉炒饭,一会儿做竹筒饭,一早一晚还有腊肉下白粥,也都是香喷喷的。
到了第七天晚上,她正在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她师傅冷玄极终于现身了。
他走卧室里走出来说:“徒儿,怎么做好了饭菜都不叫师傅吃饭呢?”
阴九渔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地看着他说:“师傅,您不是神仙不用吃饭吗?”
冷玄极在桌子旁边坐下,“错了,神仙也是要吃饭的,不然寺庙里怎么要长年供些贡品?”
阴九渔点头:“哦,那我从明天起每次吃饭钱也给师傅你供奉一炷香时间再吃。”
“哈哈,贫道居然被你这黄毛丫头给耍了一回,别贫嘴了,赶紧去给师傅拿碗筷盛饭吧。你师傅虽然不比神仙逊色,可确实实实在在的人呐。”
阴九渔笑笑,去给他拿了一副碗筷又把饭盛好,恭敬地放到他身前。
还是不敢相信地说:“师傅,我真以为你是可以不吃饭的,所以才一直没叫你吃。”
“无妨,为师自然也是吃与不吃都一样。只是没人做的时候就不吃,这既然已经有人做好了,那也没必要只能闻不能吃对吧。”冷玄极说着开始不客气地吃起来。
“居然可以做到吃与不吃都无所谓,师傅,看来您真的是高人。”阴九渔由衷地佩服道。这话冷玄极是很受用的,笑着点了点头。
“唉,师傅您是吃不吃都无所谓,可徒儿我是一日三餐都必须吃啊。师傅,坛子里的米就快没了,腊肉也快吃完了,敢问师傅,接下来徒儿应该怎么办呢?”阴九渔一脸惆怅地看着师傅。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一天了,她正打算减口粮呢。既然师傅也来蹭饭了,这个问题必须让他来想办法啊。
冷玄极舀着白粥看向她:“没了自然是下山去买啊。”
“可我没钱也下不了山。”阴九渔摊手说。
“无妨,钱师傅有的是。至于下山,你可以骑白虎去。”
阴九渔震惊,不可思议地地看着他:“我能骑那头大老虎?它要我骑吗?”
冷玄极笑笑:“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它是头极聪明的老虎,能听懂人话,你好生跟它交流,指不定它也会跟为师一样发发善心帮你一把。哦,对了,这次下山去多买些新鲜的食材吧,比如鸡肉牛肉什么的,为师好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
阴九渔乐得一跺脚:“师傅,这您早说啊!”她居然可以下山去,还有钱随便花,还能骑大老虎……
美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阴九渔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了一番然后做了菜粥,恭恭敬敬地端去跟冷玄极领赏。
冷玄极这样的高人自然是“钱财乃身外之物”,指了指柜子的抽屉,让阴九渔自己去拿。
阴九渔乐得屁颠屁颠地过去打开柜子,拉出抽屉,看到一沓厚厚的钱,一狠心就抽了半沓。
她自然也见过这天原界的钱,知道现在握在自己手中的都是大面额的钞票,不是在艮九村时家里用的那些小零钞。
“师傅,那您慢慢吃,等我去买了好吃的给您做一顿超级丰盛的大餐,您就瞧好吧。”阴九渔一脸讨好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