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九渔忽然又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如此执着的爱,其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从冥界到天原界,自己于他,从来都只是一个过客不是吗?
可笑的一厢情愿,卑微得好笑的暗恋。
正如在冥界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执着,一念成魔;一念放下,天地自宽。
他是伏魔尊者,可自己心里却住着一个魔。
在人界时,执着于买彩票;
在冥界时,执着于迷恋小公子;
如今来到天原界,又执着于寻找他的转世;
细细一想,忽然好怕自己有一天真的一念执着,一念成魔。
阴九渔牵着马叹了口气,在心里劝自己,放下吧,可千万别成了魔被他亲手给除了。
之前下山本来是没有山路的,天极国皇帝来之前才弄出了一条山路。阴九渔就沿着这条山路走,牵着马儿徒步。马身上驮着她的行李。
下山离开,师傅冷玄极没有送行,连白虎也没有出现,冷漠得让人没有离别的伤感。
太阳落山时,她终于到达乾州城。
在城中熟悉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住。
第二天一早,阴九渔在客栈吃了早饭,牵着马继续上路。
在城中买了一些干粮带上,出了闹市就骑着马前行。做冷玄极徒弟这些年,她去过好几个州,却没有去过擎天。问冷玄极擎天是什么样,冷漠师傅竟然说,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嗯,这个师傅真的很冷漠。
阴九渔在枣红马的陪伴下,边问边赶路,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了擎天。
不,准确说来是到了擎天脚下。
城下,抬头才能看见城。
阴九渔目瞪口呆,这竟然是一座天空之城!
天地之间,一块巨大的陆地拔地而起,矗立在半空之中,仿佛撑起天的擎天柱。
上到城中之路蜿蜒而上,一条为官道,一条为民道。
官道和民道的入口都修有高大的城门,官兵严格把守,审查每一个想进入擎天的人。
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有带着货品的商队,也有牵着孩子的平民百姓。阴九渔牵马站在队伍中,跟着队伍缓缓向前。
排了足足一个小时才轮到她。
阴九渔递上师傅给的入城文牒,审查的人翻开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官印后,立即放了行。
通过城门,阴九渔牵着马继续往前走。沿路都是人,倒是格外热闹。相熟的人边走边说笑,不相熟的人也可以主动结交朋友一同上路。
阴九渔不擅长结识陌生人,一个人走着,不时跟马说几句话。这是她这一路来养成的习惯,也是长年跟白虎说话养成的爱好。
“八哥,你之前一直在擎天混,走过这民道吗?”阴九渔抬头看看马说。她已经给这匹马取了一个名字叫八骏,阴八骏,比她阴九渔还大一级。
阴八骏自然不会回答她,但那大大的马眼睛目光柔和,仿佛已在心里回答了她似的。
阴九渔自得其乐,抬手给它顺顺鬃毛。余光中却看到对面有三名年轻男子正看向自己指指点点。纳闷地看看他们收回眼神。
然而,或许是因为被她看了这一眼,三名男子反而朝她走过来。
“姑娘,你这匹马可是离州天马?”站在最前面的男子说。这男子大约二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笑容亲和,个子不高,矮壮矮壮的。
阴九渔点点头。皇帝送这匹马给她的时候是提过这马是离州天马。
一听这话,三人顿时一脸羡慕地打量马,尽管刚才他们已经打量了好一阵。
羡慕地看了马一会儿,三人又低声交流了几句。
矮壮男又开口说:“那你这马是要带到擎天卖吗?不知道是何价?”
卖马?她这样子像去做马生意的吗?阴九渔一头雾水,摇头说:“我这马不卖,这是我的坐骑,不会卖的。”
三人听罢愣了一下,遗憾地相互看了看。
矮壮男左边的瘦高男一脸又猜测说:“离州天马千金难求,姑娘家莫不正是饲养天马?”
阴九渔无奈地看着他们,心里暗暗感叹,看来这好马跟好车一样,走哪都会被人围观啊。不想跟他们多说,扯谎点了点头。
然而,一见她点头三人更来劲了,又追问她家里还有没有这样的马,要卖多少钱?
阴九渔嘴角抽了抽,只有继续撒谎说:“没有了只有这匹。”
“那有没有比这匹稍次一些的?”矮壮哥又问。
“对不起,家人还在前面等我,我得赶紧走了。”阴九渔继续扯谎说,拉着马赶紧往前跑,还是走为上策吧,她已经没法继续撒谎下去了。
午后,大约两点半时,阴九渔终于到了擎天。整整走了一上午。
城门高大恢宏,街道宽阔平整,街道两边,店铺高楼鳞次栉比。街道上,不时还有豪华马车经过,路上的行人衣着华丽,男俊女靓,视觉效果极好。
空气中弥漫着大都市独有的气息,果然不是州城能比的。
这一刻,阴九渔有了一种“进城了!”的感觉,牵着马边走边好奇地看四下,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模样。当然,她身后的离州天马却是十分抢眼,一路上都有人打量她这匹骏马。
因为,这匹马不仅是离州天马,而且是天马中的佼佼者,就好比豪车中的限量版,自带光环,走到哪都能吸引目光。
于是,正当阴九渔牵着马试图寻找一家客栈先住下时,八骏突然一声嘶鸣,双蹄提起不停挣扎,仿佛受到了大的惊吓。
阴九渔拽在手里的缰绳差点溜走,赶紧拽住缰绳安抚它说:“八哥你怎么了?安静,安静。”
马用力摆动脑袋,鼻子喘着粗气,似乎十分愤怒。周围的人也纳闷地走过来看,站在旁边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阴九渔紧紧拽着缰绳心里焦急又紧。这一路上八骏都好好的,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刚才它那股力道并不小,若不是自己力气大拽住它,它肯定要暴走。
“八哥,安静安静。”阴九渔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抚摸着它的肚子安抚。
过了好一阵,八骏才平静下来,马鼻子喘了几口粗气,似乎终于压下了心里的怒气。
阴九渔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长吁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看周围围观的人,赶紧拉着八骏走。
然而,才走出几步,突然八骏又是一声嘶鸣双蹄抬得老高,力气之大甚至将毫无防备的阴九渔都拉倒在了地上。围观的人立即发出哄笑声,简直毫无同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存稿绝不断更
拼坑品!
☆、山野村姑
摔在地上的阴九渔顾不得疼和丢脸,赶紧拽紧马缰绳,唯恐它突然暴走。可她实在不明白,一路上都好好的骏马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阴九渔被郁闷得简直都要哭了,从地上站起来哭兮兮地再次安抚马说:“八哥别这样,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你到底怎么了?”
八骏自然不能回应她,它的马头用力地挣扎想要挣脱束缚,阴九渔双脚扎地用力拉住缰绳,不让它挣脱开。一人一马在大街上当街拉扯,那叫一个尴尬。
其实看到八骏这样,阴九渔更多的是心疼,一路相伴的好伙伴突然这样发狂,肯定是哪里不舒服。可大家又没办法交流,只能看着它这样,阴九渔心里也很不好受。
对,突然发狂肯定是哪里不舒服!阴九渔好不容易把八骏安抚好后,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拉马走,而是绕着它检查起来。
她仔仔细细地从它脑袋开始检查起来,扒开它细密的毛仔细看到底是哪里没对。
终于,在检查到它的屁股时,居然在它屁股上发现了一个带刺的小铁球!
那尖利的铁刺都扎进了它的皮肉里,难怪八骏躁动得这么厉害。
阴九渔简直要被气死了。
一把取下带刺的小铁球,抬头朝路过的高楼看去。这东西肯定是被人从高处射下来扎在马身上的!视线扫过,斜后方的一座小楼上,二楼阳台上突然缩进去了三四个脑袋。
一定是他们!
阴九渔真是气得肺都快炸了,指着他们的方向大骂:“混蛋王八蛋,老子的马碍着你们哪了,连一匹马都欺负你们算什么男人!一群混蛋王八蛋有本事给老子滚下来!”
阳台处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走出来。阴九渔愈发肯定是他们,又指着大骂:“怎么敢做不敢当了?刚才欺负本姑娘的马不是很能吗?一群缩头乌龟,有本事把你们的乌龟脑袋伸出来啊!”
“哈哈哈……”人群里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阴九渔被他们笑得一愣,他们笑什么?乌龟的脑袋?呃,不愧是大都市的居民,联想力真丰富。
“好一个粗鄙不堪的山野村姑,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口就是满口污秽不堪,你这样的女人怕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吧!”二楼的阳台上出现了四个身影,均看着她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发出的声音。
此时双方一上一下相距二三十米,都怒冲冲地瞪着对方。
大概是地势比较高的原因,这擎天的太阳还真是一点都不输乾州,这个点还刺眼得很。阴九渔抬头看他们刚好逆着光,晃得她的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阴九渔眯着眼看他们,也看清四人果然都是男人,好像还挺年轻的,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衣着打扮衣服道貌岸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纨绔子弟。
也是,擎天是天原界的首都,肯定到处都是富二代官二代。就跟大北京一样。
不过,就算他们是富二代官二代,她阴九渔也不怕!她孤身一人,一无所有,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还怕这几个混账东西不成!
顿时回道:“我要是没娘教长大,那你们就是被狗养大的!一群狗东西!”
一听这话,四人都伸长了手指着她大叫:“臭婆娘,你骂谁狗养大的?”
阴九渔也大声回道:“连骂的就是你们都不知道,果然是被畜生养大的,四个小王八蛋听不懂了人话了吧!”
想不到她说话这么狠,四人简直被气得要抓狂了,在楼上哇啦哇啦地叫起来。一副要冲下来打她可又在犹豫要不要冲下来打人的样子。
阴九渔看着他们团团转的样子,故意继续大声骂他们,还朝他们竖中指,就是想把他们急下来揍他们一顿给八骏报仇。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好些人的脸上都是担忧的表情,怕她真被四人冲下来给揍了。
有位中年妇女走上来好心地劝道:“姑娘快走吧,你一个女孩子他们几个男人,万一真把他们给惹火了冲下来打你……”
“大婶谢谢你的好意,我没事,不会被打的,放心吧。”阴九渔反安慰她说。
妇人无奈地叹口气,转身又走进人群中跟旁边的人又讨论起来。
阴九渔再朝二楼看,发现四个小王八蛋居然不见了,骂了一句“孬种”,转身牵起马缰绳走。
她这边一走,人群也纷纷给她让开了道。被她刚才的豪爽给镇住了。
走出人群,一边走一边朝路过的二楼三楼上看,看还有没有人跟刚才几个混蛋一样伤自己的马。结果人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几家客栈。
选了一家环境相对僻静一点的,进去要了一间上房。京城的客栈比州府的贵得多,不过幸好她也不缺钱,还给马也选了一个最好的马厩,又给了负责照料马的马夫小费,让他好生照料自己的马,可千万要盯紧了这可是匹好马不能出一点茬子。
马夫拿了小费满口应下,还帮她找了药给马治伤。
客栈房间里,阴九渔洗了把脸,脱了外套就到床上去躺着。半个月来不停赶路的确也让她累坏了。躺到床上就不想动。
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天已经黑了。阴九渔起身找了件干净的外套穿上出门。
下了楼,先去看看八骏。
后院的马厩里黑漆漆的,阴九渔跟小二要了一盏马灯,走到马厩前,提起灯看到八骏完好无损,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八哥,要是有人又来欺负你,你就大叫一声通知我好吗?下午遇到的那几个混蛋被我当着那么多人臭骂了一通,估计不会死心,还会来欺负我们。我们都要随时提高警惕知道吗?”阴九渔伸手帮它顺着鬃毛说。
顺完又说:“不过你不用怕,他们要敢来正好,一旦被我捉住,一定好好揍他们一顿。居然敢用暗器伤你,我早晚给他们还回去!”
跟八骏说了几句才离开马厩,又去茅房方便了一下。
回到屋中,要了一壶开水上楼回房。
这个点也懒得出去吃饭,把买的干粮拿出来,就着热水将就吃了。
吃饱喝足,阴九渔深感无聊,走出门来到客栈的阳台上,无聊地看都城夜景。
这处离闹市有些距离,周围都比较安静,阳台下的小石街上偶尔才有一两个人走过,清清静静。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远处的闹市中隐隐约约的灯笼火光。
看着夜空下那些微光,阴九渔想起了余子昂,也不知道他住在擎天哪个地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莫名地,她有点期待看看如今的他,又害怕再见到他已经不是自己记忆和想象中的样子。
毕竟快十年了,他今年也三十四五岁了吧,会因为游走官场喝酒应酬而变成大腹便便的大叔吗?会因为游走花街柳巷纵欲过度而变成面黄肌瘦的颓废男吗?
阴九渔深吸一口气看着夜空,才明白所谓的痴情原来多么可笑。现实不是少女梦,更不会因为那旖旎的少女梦而改变。
可是,那个男人,那个叫褚善的男人,真的像生生世世最美的梦一般,令自己魂牵梦萦刻骨铭心,就是好喜欢他,就是很爱他,就是无法从灵魂里抹去他,怎么办?
为什么会这样?
用生命来追寻,却只是爱上了一段回忆,爱上了自己的幻想?
阴九渔看着夜空,忽然喃喃自语:“褚善,褚善,褚善。”
第二天一早,阴九渔起床收拾好东西,去马厩看了一下八骏,出门去吃早饭。
走出客栈所在的巷子,便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拣了个空位坐下,要了稀饭包子,热乎乎地吃了顿美味的早餐。
吃完后往市中心走,去相关部门先报个名。来擎天的时候她已经听到有人在议论这件事,皇上下旨今年特设一场武状元比试,各州可推选三个名额入试,男女不限。师傅给的通关文牒里还附有一页说明,让她进京后去吏部报名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