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曜见状忙不再逗她,转头又给她介绍起这花房的各处景致,一边再引着她往花房深处走去。
其实,他方才也是因为头回见洛青染满面薄红实在惊喜,才一时忍不住想要逗她。
可真将人逗得羞住了,他又舍不得了。
“白雪夫人”乃牡丹一珍稀品种,丁宜福《申江竹枝词》赞叹:“法华花事爱留宾,障目浓堆富贵香。红紫浅深夸名种,就中最赏雪夫人。”
至花房深处,洛青染总算窥得“白雪夫人”真颜,远远地望去,其白似云雪,洁若纯玉的模样,当真不负“白雪夫人”之美名。
“这花我培育了良久,这是头回成活开花,我就想,这难得一遇的盛景,我一定要与你分享才好。”墨曜站在洛青染身边,轻喃道。
洛青染微微侧过头去,看向墨曜。
墨曜似又所觉,正好低下头来,二人的视线霎时间交汇一处。
须臾,二人相视而笑,其间的爱意流转,默契不言自明。
墨曜伸出手去,将洛青染的柔荑握进掌心。
微热却干燥的掌心包覆住洛青染纤软的手指,温度直达洛青染心里。
墨曜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洛青染发间,眼中情意绵绵。
他在乎的不是这一株花有多么名贵,开花有多么难得,他在乎的,是陪他看花开的那个人。
而如今他终于找到,此生便也圆满了。
看完了香花,到底也该说正事了。
墨曜引着洛青染出了花房,直接去了涵青阁。
二人先后坐到院中角亭内的石凳上,墨曜亲自烹茶给洛青染,“今日请你过来看花是一样,主要还是想说说昨日信中所说的事情。”
“王爷请讲。”洛青染颔首道。
墨曜说:“今日早朝,我安排的人还未来得及上奏,便有监察御史突然上奏弹劾墨凛,其事太过突然,我事先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未免错漏,无法,便只得让人按捺不动了。”
洛青染闻言微惊,“监察御史突然上奏?”
墨曜颔首道:“正是,说的还是洛昇夫人上门的那件事,以此为由,说墨凛为人苛刻,我总觉得,这监察御史忽然上奏,不像是偶然。”
洛青染了然地点点头,“王爷觉得是有人指使?”
“很有可能,不过...”墨曜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眉心微微皱起,面上现出几分凝重,“我派人去查,竟然没查出这个监察御史跟谁有关系。”
洛青染杏眸微张,看向墨曜。
王爷都没有查出来头的人,此人竟然有如此深的背景吗?会是谁呢?
亭中静了一瞬。
片刻后,墨曜忽然道:“我心中倒是有个猜想,就是还有待求证。”
“嗯?王爷指的是......”
“沈家。”墨曜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洛青染神思一凛,“王爷指的是沈家的母族?”
王爷没有直指晋阳侯府,却说了沈家,说的应是先贤仁皇后的母族吧?
“不错,我说的正是贤仁皇嫂的母族势力,”墨曜点点头,“贤仁皇嫂当年骤然自戕,许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交代,我听说,她母族有一股隐藏的势力,从未示人,所以极有可能是沈家动用了这股势力,否则我不可能一点儿眉目都没有。”
洛青染听了墨曜的话,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面上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许困惑之色。
墨曜不想她忧思过重,便道:“我再让夜止他们查一查,你别想太多了,当心费神过了又害头疼。”
洛青染闻言心中一暖,含笑答说:“我不会的,王爷放心。”
墨曜看了看她,良久叹息道:“我如何放心,你有些事又不愿同我说,只会自己费神忧思。”
洛青染没料到墨曜会忽然说这个,一时倒有些怔住了。
有些事,不是她不愿说,是不能说,无法说,那个秘密,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啊......
最先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此生不会再涉足感情,只此一生,守护好家人就够了。
却不曾想,墨曜会闯进她的人生中来,既钟了情,她心中也是诸多煎熬,越是感情深厚,越是不想有事隐瞒于他。
可是,那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简直非常人所能理解,她自己有时候还都恍惚,觉得前生种种是不是只是梦一场?
这种情形,她要如何对墨曜解释呢?
墨曜见洛青染又陷入了挣扎,万分后悔自己又提及此事。
暗恼之余,只恨不得时光倒流,他哪怕再看不清洛青染心中那个无法言说的秘密,也好过看她挣扎为难啊!
“你别多想,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墨曜伸出双手将洛青染的手拢进手心,感受到掌下那一抹轻颤的微凉,他心中更加自责恼恨。
“等所有的事情都了了,我便跟王爷将事情和盘托出,可好?”她思来想去,都觉得无法隐瞒墨曜一辈子,既如此,倒不如将一切都同他说了。
“好。”墨曜没有任何迟疑,颔首答了一个字。
那沉稳的语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道,瞬间直达洛青染心底。
第六百六十章:信中惊闻,心内不安
墨曜说要查沈家的事,将洛青染送回国公府后,便开始专注着手此事。
大抵是因为有了方向的缘故,这一经查探之下,还真就查处了些许眉目。
沈家是世家大族,历经几代不衰,贤仁皇后当年是沈氏一族嫡枝一脉唯一的千金小姐,备受宠爱,否则也不会一朝被选入宫成了千尊万贵的皇后。
可是,沈家现如今早已不若当年风光,旁支与嫡系一脉暗中相争,沈家的和气与富贵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墨曜没想到,最后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贤仁皇后的外家谢氏一族。
这也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何当初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了。
谢家乃姑苏望族,千百年的根基,在姑苏一带极有威望。
但谢家有组训,子孙后代,皆不入仕。
既不是朝堂中人,墨曜对他们的了解自然也不会太多,他消息来源再广泛,却也不能到只手遮天,掌控天下的地步。
谢氏一族向来不参与朝政之事,今次出手帮墨霄的忙,动机似乎也值得探究?
墨曜将查到的消息派人给洛青染送去了。
洛青染接到信之后,忽然顿悟。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下总算是想起来了。
“半夏,知书,你们收拾一下,我要出门一趟,知礼,让送消息来的暗卫给王爷回个话,就说我稍后去王府一趟,请王爷务必等我。”洛青染站起身来,匆匆吩咐道。
“是,小姐。”半夏三人见她面色凝重,忙点头应声,分开安排去了。
片刻后,洛青染带着半夏和知书去了前厅,跟叶氏说要去王府一趟。
叶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皱眉道:“这个时辰了,你要出门?什么事这样着急?”
洛青染转头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压下心内的焦急,对叶氏道:“是有件急事必须出门去,女儿来不及跟您解释,待会儿回来再说吧,求您了,娘,我是去王府,不会有事的,知书跟着我呢。”
叶氏欲言又止,但见女儿确实着急,心到底还是软了,只得点了点头,有些忧心地嘱咐道:“那你一定小心,娘多叫几个护卫跟着你吧。”
“多谢娘,待会儿爹爹和大哥若是回来,您叫他二人务必等我,我回来有事情与他们说。”洛青染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出了门。
彼时日晚,天边残阳如血,洛青染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安,忍不住揪紧了手中的锦帕。
半夏跟知书何时见过她这般模样,都惊得不敢出声,只盼着快些到王府去。
兴许见到了王爷,小姐就不会这样焦急不安了。
马车哒哒地行驶在街道上,半路上洛青染让知书催了一回,车夫将马车赶得更急。
半个时辰以后,一行人总算到了王府。
夜止亲自守在门边,见了国公府的马车,也没叫停,直接吩咐他们将车赶进了王府内。
墨曜正等在门里,见洛青染匆匆下了马车,忙迎上去将人扶住,“别急,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洛青染见到墨曜,一颗不安的心总算稍稍定了几许,跟着他到了涵青阁。
红袖奉茶上来,见洛青染面色不好,也没敢多问,小心地退了出去。
看到涵青阁外加重的守卫,红袖心里不知为何也有些不安,直到感觉到了涵青阁外隐在暗处的那道人影,她乱跳的一颗心才慢慢趋于平静。
对着暗处点了下头,红袖脚步轻轻的离开了涵青阁。
而此时涵青阁内,墨曜正将一杯热茶递到洛青染面前,温声道:“先喝口茶,慢慢说,别急,我就在你身边呢。”
洛青染点了点头,捧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袅袅的茶香一熏,人总算没有那么慌了。
“现在说吧,这么急着传信过来,是出了何事?”墨曜见洛青染面色平静下来了,这才发问。
“王爷,谢家的人,不能信,四皇子要出事!”洛青染放下了茶杯,面色凝重地直视着墨曜。
墨曜沉吟了一会儿,面色同样凝重起来。
洛青染不是会随意说出这种话的性格,能让她用这般凝重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此事一定是真的。
“你希望我怎么做?”墨曜相信洛青染,所以并没有问这话是真是假,从何得知,只问她希望自己如何做。
而墨曜全然信任的态度,也让洛青染慢慢放松下来。
她就知道,此生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只要是她说的话,他都能无条件、不问缘由的相信她......
“若我记得没错,谢家那一脉的势力,如今早已归于二皇子麾下,他们忽然站出来帮四皇子,四皇子处境堪忧,王爷,您得想办法阻止四皇子!”这件事很难,她知道。
沈家和四皇子没有将谢家的事情透露出来,想必也是无法相信别人,这个时候若是有人上门去说,他们一直隐匿在最深处的秘密势力已经背叛了他们,沈家和四皇子很难相信。
就算这个人是王爷,他们也不会敢于轻易相信。
否则的话,谢家的事情,四皇子就不会瞒着王爷了。
这应该是沈家和四皇子一直没有动用的一张王牌,知道的人怕是没有几个,若不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她也不敢如此笃定......
前世四皇子在皇权争斗中之所以走向灭亡,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错信了谢家这股势力,就是他一直最信任的这张王牌,最后在他心上插了一刀。
墨凛到底是怎么收服谢家这股势力的,她并不知道,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自从贤仁皇后的外祖仙逝以后,谢家族内亦是内斗不断,最后赢得谢家家主之位的,应该是谢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旁支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