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叫我什么？”
黎无思伏在他怀里，毫无反应。他把她推离一些，才发现她又晕过去了。看来，这次落水对她的刺激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这一幕，叶聪全部都看在眼里。他只能庆幸，他还没有陷得太深，不至于心痛到不能呼吸。
“到底怎么回事？”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想看叶聪一眼。
“无思想看双月同辉，一不小心就……”叶聪手里还抓着浴巾，此刻攥得更紧。为他的计划紧张，也为温是安的放肆愤怒。不管怎么样，他才是黎无思的男朋友，他温是安凭什么以一副黎无思“监护人”的态度来质问他？
“那你为什么不保护她？为什么不拉住她！”温是安骤然转过身来冲他怒吼，明明是问句，但听在叶聪耳朵里就是严厉的斥责。
不等叶聪回答，他又转回身去，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冷冷地下逐客令，“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叶聪哼一声，挑眉道：“温总，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才是无思的男朋友。”说着，他上前把温是安拉开，俯身抱起黎无思，对温是安礼貌地笑一笑，“现在我带我女朋友去医院，温总应该不会反对的哦？”
温是安正要回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温总，我是陈敏。”
听到陈医生的声音，温是安瞥一眼叶聪，开门让她进来，然后不由分说从他手中抢过黎无思抱到里间卧室的床上。
“陈姐，她就交给你了。”
陈医生这才看清躺在床上的人长什么样子，惊愕地愣住。
“陈姐，她真的交给你了。”温是安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眼底满是恳求。
陈医生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你放心。
当年她的家庭出现巨大变故，令她精神崩溃，出了医疗事故，虽然不严重，却也让她前途尽毁。她早逝的丈夫曾在商场上和温是安有过交锋，温是安欣赏她的丈夫，所以帮了她一把，聘请她道是真来工作。她见过黎无思，也知道他有多爱黎无思。
温是安也点点头，退出卧室，把门关上，回身面对叶聪，方才缓和的脸色又黑沉得吓人。
叶聪想说什么，他没搭理，走到一边给赵杨打电话。
“之前黎无思在会所试穿的那几套衣服还在吗？”
“面具和衣服都在。”
“好，让程乔装扮一下，代替夕雾出场，不要说话，因为夕雾这几天感冒很严重，还为了酒会一直苦练发言稿，结果刚刚嗓子哑到彻底发不出声音了。媒体有什么问题，你帮着应付过去就行了。”
叶聪一直耐心等他把电话讲完了，才说道：“温总，我们谈谈吧。”
温是安疑惑地看他一眼，戒备道：“谈什么？”黎无思还躺在里面，他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坐立不安地等待陈姐出来说明她的情况吧？他们之间也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出去谈吧。”叶聪不疾不徐说着，一边往小花园里走。
温是安回头看一眼卧室的门，才跟着叶聪走出去，一直走到双月湖前的白石小径。
“你到底要说什么？”温是安不再往前走，冷冷问道。
叶聪微微一笑，有几分苦，也有几分释然，“温总不会知道今晚对我的意义有多特别。”
“什么意思？”温是安眉头越蹙越紧。
叶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温总很喜欢无思吧？”
温是安目光灼灼地瞪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在盘算些什么。
“其实我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能确定无思在你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说重点。”温是安有些不耐烦了。
“今晚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晚，因为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注很大。”叶聪哼笑一声，“我跟自己说，如果无思的心在我身上，那我无论如何都会放弃原本的打算。可是我赌输了。所以，我愿意放手，让她到她真心喜欢的人身边去。”
知道他是为刚才的事情误会了，但是温是安不准备解释。当他知道黎无思落水昏迷的那一瞬间，在他心里，叶聪已经被收回了和黎无思在一起资格。还有，他所谓“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这样的话，温总得给我一些补偿吧？”叶聪仍旧微笑着，笑意却更苦了，还多了几分嘲讽。
“你说什么？”温是安顿时怒从心起。他居然把黎无思当成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
“难道不是吗？温总你，可能抢走的是我的一辈子呢。”
愤怒过后，温是安很快冷静下来，既然用钱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让叶聪主动从黎无思身边走开，他又何乐而不为？
“你想要多少？”他轻蔑地看着叶聪问道。
叶聪却摇摇头，道：“我还没有那么恶劣。如果不是家逢巨变，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我是真的很喜欢无思，真的。”
看到他眼中真切的无奈和痛苦，温是安心中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这种感觉他懂，他所经历的，比叶聪更胜百倍。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他语气缓和下来。
“我希望是真集团或集团旗下任何一间公司能成为我的长期大客户，帮我保住我的工作。”
“可以。”温是安立刻回答。
“温总不需要考虑？”
“不需要。”
“你不怕我以后又拿别的事来要挟你吗？比如——夕雾。”
“你会这样问，就证明你一定不会去做。”温是安对他微笑，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叶聪表示友好。
叶聪一愣，唇边笑意褪去，又重新浮上来，“今天我输得好惨，不仅输给了无思，还输给了你。”
“不，你只是输给了你自己，因为你爱她。”温是安和他相视一笑，明明不熟悉的两个男人，却仿佛在这一瞬间成为了彼此理解的知己。当然，也只有这一瞬间而已。
☆、第二十二章
“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黎无思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温是安和叶聪两人都如同骤然坠入冰窖一般，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似的！
叶聪先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看她。温是安已经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下意识跟着他转头，看到黎无思站在木槿树的阴影下，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她凛冽的眼神。
“黎小姐，黎小姐！”陈医生抓着手机从休息室里跑出来。
温是安的视线立刻落在她身上，仿佛要灼穿她的脸。她头皮一紧，不觉有些害怕但她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吞吐道：“我、我出去接了个电话……”
“说啊！”黎无思忽然高声喝道，声音在颤抖。
陈医生以为她冷，连忙把她往里面扶，“黎小姐，你怎么出来了？现在你不能吹风，可能会感冒的。”
黎无思挣开她的手，双眼一直瞪着他们俩。
温是安调整一下情绪，向陈医生询问，“陈姐，她怎么样？”
“哦，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那陈姐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直到陈医生离开，黎无思站着都没动一下，目光也没有丝毫的偏移。
“叶聪？”她尽力压制声音的颤抖，叫了叶聪一声，心里对他存着希望，希望他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用她来换自己的工作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叶聪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终究说不出口，叹息着把头转到一边去。
黎无思心中的希望之光顿时暗下去。她又向温是安看去，“温总？”
温是安为难地垂一下眼睛，走到她身边，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谁要你的衣服？”她一下子便躲开了，冲他大声喊道，“告诉我，怎么回事？我要答案！”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说清楚吧。”叶聪一直暗暗攥紧的拳头松开来，他明白，一切已成定局，早说晚说都一样。
“是啊，说啊。”黎无思立刻盯住他的双眼，想从里面读出什么来。
“无思，我们分手吧。”叶聪咬咬牙，终于说出这句话来。
黎无思像是没听明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问道：“为什么？”
温是安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立刻本能地抬起手护在她身后，怕她会承受不住又晕倒了。
“因为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你还是觉得我跟温总有什么是吗？”
“不是，是你说的，要让伯母同意我们在一起很困难。”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黎无思嗤笑道，“可是，你明明答应要跟我一起努力的啊！”
叶聪摇摇头，叹息道：“我也以为我可以，可是我家里出了很严重的状况，我们要赔很多钱。光是应付家里，我就已经筋疲力竭了，结果公司还要裁员。我什么都没做错，我的业绩也不差，可我上司在派系斗争中失败了，我手上的客户都被他们撬走，我……”
“所以那天你要跟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些？”黎无思打断他，“那你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会帮你想办法，我会在你身边支持你的！我们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嘛，你这样算什么啊？”她越说越激动，刚刚平稳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她这一番表白让温是安心中很不是滋味。她从前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他没有珍惜。他总是告诉她，只要她安心待在家里做她的温太太，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他真的太自以为是了，根本不去了解她心中想要的那个世界。
“你能帮我什么？”叶聪苦笑道，“你有钱吗？你有人脉吗？还是你觉得凭你夕雾这个稍微掀了点风浪的假名字，就能帮我摆平一切了？”
“叶聪！”这番话很刺人，温是安立刻出言警告。他是想让他离开她不错，但不能以这种故意伤人的方式。
黎无思微微抬起手来阻拦，“让他说。”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无思，我们分手。”
“所以你早就打算好了？”她冷笑一声，“打算好拿我做筹码跟温总讲条件？”
叶聪动动嘴唇，最终只说出了对不起三个字。
“所以你也知道？”她转眼看向温是安。
温是安愣了一下，她眼中的不信任像锋利的刀片在他心上割了下去。他不由得压低声音，轻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哈？”黎无思呵呵笑起来，“那你们刚才在密谋什么？以为我没有听到全部，所以觉得否认很容易是吗？”
“黎无思！”温是安心中有万语千言，却不能说出口，所有的情绪都交杂在这三个字里。
“跟温总没有关系。”叶聪帮温是安解围，“是我自己太累了。无思，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精力再投入在你身上，我们分手好吗？”
“这么快就维护你的大客户啦？”黎无思讽刺地笑笑，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硬是不让它落下来。
叶聪哪里忍心看她如此伤心的样子，匆匆说声对不起，快步离去，经过温是安身边，向他微微颔首，“拜托你了。”
温是安轻轻点了一下头。他明白叶聪话中的两层意思。
叶聪想回头再看一眼黎无思，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头也不回地离开。等出了休息室，在走廊里走过一段路，他的步子渐渐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
对不起，无思。但是就算这次不分手，就算没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我们迟早还是会分手。因为你喜欢的人，连你自己都没看清楚。那个人不是我。无思，再见了。
站了好一会儿，他又重新迈开步子，很快便离开了会所。
看到黎无思的身体又开始颤抖，温是安再次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再次抗拒地躲开，冷冷地瞪着他，像是在看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温总你真的很奇怪，”她唇边的嘲讽很是刺人，“你为什么要答应帮他？你跟他很熟吗？”
“无思……”温是安试图握住她颤抖的双肩，但她立刻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利益可图——温总是把这件事当生意来做的对吧？”
“黎无思。”他加重语气，希望她能停下来听他说。
“只要能给你带来利益，即便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筹码，轻飘飘地从嘴巴里说出来，也根本无所谓是吗？”黎无思的眉毛抖动了一下，眼神更加犀利起来。
“他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温是安哂笑。
“就是啊！”黎无思无比赞同的样子，“所以温总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看着别人把自己的女朋友当物品一样交易，觉得很有趣？因为被取悦了，所以好心地大发慈悲？要不然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把他赶出去？为什么不觉得他荒谬？这当然很荒谬啊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我们……”
“啊啊啊，”黎无思忽然连叹三声，自嘲地笑道，“我这是在做什么？温总也很无辜啊，这明明是我跟叶聪之间的问题。温总只是好心嘛，有什么错？”
她不想再跟他对话，绕过他往前走，越走越快，渐渐跑起来。
温是安眉头猛地一跳，扯到哪根神经，针扎似的痛了一下。他转身追上去，一直追到休息室外的走廊上。看她正往前厅跑，他心里一惊，几个大步跨上前，用力拽住她的手臂。
“你不能走！”因为心急，他的语气听上去不是很客气。
“请你放开我，我要去追我男朋友。”黎无思冷漠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