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园低垂着脑袋缄默不语,只不过,嘴角却微微掀起了一抹凉薄的嘲讽。
这会儿老太君说的这般好听了,她可还记得老太君那会儿指着她鼻子骂庞氏说她不会教养孩子呢。
此一时彼一时的,人的脸色转变竟是这样之快。
庞氏也从善如流的起身笑应道:“那里,还是老太君您往日的教诲管了用,这才使得嘉园能够入了天家人的眼睛。”
老太君乐滋滋的笑了起来:“咱们两个谁也甭谦虚了,嘉园是咱们伯府的嫡女,她出去代表的就是咱们伯府的脸面。那个,三姑娘,既然你院子中的绿梅养着也没什么作用,就等着年后开春了移栽到嘉园那个院子中去吧。公主喜欢绿梅,她过来了也好究竟观赏一番的。”
说到这儿,老太君又偏头,笑呵呵的望着了沈嘉园:“说起来,嘉园,公主有说下一次过来会是什么时候吗?郭嬷嬷那会儿正好过去娇兰苑,说什么公主让你静等好消息的,什么好消息,可是她会帮助你,让你入宫的?”
怪不得她一进来就这般热情满满的,却原来是听到了玉柔临走前所说的话呀。不过,这好消息可并不是她们所想的好消息。
然而,沈嘉园这会儿才不会告诉她们什么呢。
她冲着老太君微微一笑,轻声,略带着羞怯的道:“祖母,是什么好消息的,等时间到了,您自然就会知晓的。”
“哈哈,好,好!”看着沈嘉园羞中带怯的模样,老太君自以为她是猜中了所有的事情,当下便更高兴了,“有玉柔公主的帮忙,想来,你这肯定是能够入宫了的。嘉园,这年前你也不用来向祖母请安了,好好的琢磨一下,怎么样拢的圣心了才是正经。”
庞氏看着一直低垂着脑袋不吭声的沈嘉园,总觉得有些怪异。
前两日她还倔强的,想方设法的想要说服她不入宫去的,今儿个公主一来,她就会改变了主意?她怎么觉着这事儿这么怪呢?
但看着老太君那般兴高采烈的模样,庞氏也不敢多问什么,生怕一盆凉水泼下去,恼着了老太君,那样,她们大家伙可真甭想要过一个安生的年了。
暗自揣摩间,老太君已经把话都说完了。沈嘉园在府中的地位,也因为玉柔公主的亲近与赏赐而越发的水涨船高起来,便是沉香和月桂出去,都觉得得意了许多。
第一百五十一章突如其来的黑衣人
大年很快就过去了,老太君听着前来拜访的亲朋好友一个劲的夸赞着沈嘉园,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笑容跟盛开在春风中的花儿一般,自大年初一开始就没有落下过。
这一日是正月十六,沈嘉园穿了一袭喜庆的梅花簪花袄裙,正站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
老太君拄着拐杖从外边走了进来:“嘉园,我听说你今儿个要出门去见朋友?”
沈嘉园把珠钗戴好在头上,一身荣华鲜亮的转身,她笑着对老太君行了一礼,道:“是呢,祖母,是嘉园在书院的朋友,此前帮过嘉园很多忙的。嘉园想趁着这过年的空闲,对人表达一番感激之情。”毕竟,年后,她或许就没有机会去书院了呢。
老太君点了点头:“人就该知晓感恩的,嘉园,祖母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让丁儿跟着你出去吧,她是福东院中最会武功的奴婢,有她跟着你,我也放心些。”毕竟沈嘉园现在身系她伯府一门的荣耀,不保护好些怎么能成?
当然,这其一是保护,其二,老太君也能知晓她沈嘉园到底是去见了什么朋友的。
这种紧要的关头,她可不希望她去约见的会是一个男子!虽然她相信沈嘉园不是那样的人,可凡事不怕万一,她万事还是警醒点的好。
沈嘉园自是明白老太君的打算,不过,也并没有戳破,只是笑语晏晏的看了一眼丁儿,道:“丁儿一直是贴身保护祖母您的,这跟着嘉园出去,您在府上……这有些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祖母人在伯府还能出了什么事儿不成?嘉园,你也莫要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也不待沈嘉园再说其他反对意见,直接吩咐一旁一身普通奴婢装扮的丁儿:“你可得护好了四姑娘,一点儿意外也不许出,明白了吗?”
“是,丁儿明白。”丁儿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便躬身站立在了一侧,只等着沈嘉园出门,她好跟着过去了。
沈嘉园见此,也无法再坚持什么。左右她出门是去见李蕊的,只不过就是绕过去十里飘的时候费些事了而已。
她跟着就跟着吧,也坏不了她什么事情的。
现如今沈梦园日日出去,不定和固安县主她们商量了什么歹计呢,她带个会武功的婢女,也方便许多。
这般想着,沈嘉园便笑着对老太君告了谢:“如此,嘉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待得嘉园从朋友家回来,定然会更加好好孝顺祖母的。”
“看这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快些去吧,莫要让人等的时间太久了,反而不好。”老太君笑呵呵的对沈嘉园挥了挥手,一路送着她出了府门,坐上了马车,她才回了她的福东院。
坐在软榻上,她懒洋洋的望着眼前为她敲打着双腿的郭嬷嬷,问道:“郭嬷嬷,你说,咱们伯府是不是要翻身了?”
郭嬷嬷手上依旧不轻不重的敲打着,脸上带笑的回道:“四姑娘是个懂事的,她肯定会带着伯府走上一个新的台阶的。”
“是呢,到时候,本太君便是到了地底下都觉得脸上光彩了,咱们沈家这四五代了,可就只出了沈嘉园这一个才女,还让圣上为她打破了许多规矩。本太君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的紧。他沈林算什么?只要咱们嘉园入宫当了娘娘,他沈林就是当伯伯的,见了也还得卑躬屈膝的行礼问安。”
沈林是沈柔倩和沈柔和的父亲,他的母亲和孙氏曾经是闺阁中的姐妹,同时嫁给了沈家两兄弟,却不想,孙氏守着的伯府却是日益落败,而沈林家中倒是越发的蒸蒸日上起来。
每年过年,孙氏都没少被沈林家中的人挤兑过,现如今,她可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盼到伯府超越沈府的一天了,她如何能不高兴?
郭嬷嬷自是明白孙老太君的心结,当下便点头附和道:“四姑娘争气,带的咱们伯府也让人高看了一等。盼了这么些年,老太君您也总算看到这一天了。”
孙老太君含笑点头:“是啊,谁想到,最终会是嘉园这个往日里的闷嘴葫芦让我夙愿得偿了呢。”她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笑的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京都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中,沈嘉园正站在马车旁边,有些郁闷的望着车夫:“这马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车夫一边紧急查看着马车上的车轮,一边讪笑回道:“小人已经在尽力了,可这马车的车辕似是被什么东西割断了,小人这也是一时半会的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啊。”
他也很焦急的好不好?出门的时候老太君再三交代,四姑娘现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她可是待选的秀女,等到圣上选秀的时候就要入宫去陪王伴驾的,他们便是挤破了脑子都想要在她跟前落个好印象啊。
可谁想到,这车辕竟然会在半道上坏了,而且,还好巧不巧的在这种暗暗的,寂静的让人后背发毛的小巷子里。
车夫再度查看一下车辕,硬着头皮,哭丧了一张脸回道:“四姑娘,这马车怕是不能用了,不若奴才让人回府去重新驾一辆马车过来吧。”
沈嘉园蹙眉抬头望了望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眉心轻跳了一下,随即挥了挥帕子:“算了,这地方本姑娘看着也觉得渗得慌,先把马车扔在这儿吧,咱们先绕到大路上去,李蕊家是在朱雀街最末尾的那团院子中的,步行着去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你先去另租辆马车来,我带着沉香,月桂,丁儿先离开去李蕊家了。”
说完,她抬脚就朝着巷口走去。
不想,在快要走出巷口的时候,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却是突地从头顶飞了下来,直接捞起沈嘉园就要飞身上了墙去。
沈嘉园吓得一惊,连忙大呼:“救命!丁儿救命!”
丁儿是在沈嘉园的前面走着的,闻言回头一眼,连忙抽了绕在腰际上的软剑,脚下用劲,借着墙的力道,便赶忙朝着黑衣人挥打过去:“放下我们姑娘!”
“原来还跟了个会武功的婢女!”那黑衣人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飞身的动作更快了一些,直接抱着沈嘉园的腰便上了小巷周围的高墙。
“姑娘!”沉香和月桂吓得脸色都变白了,这青天白日的,怎么突然冒出来个黑衣人来?而且,看他那目标,好像还是直奔姑娘的?
月桂在一旁急的跺脚。
沉香稍微沉稳一些,见车夫瞪着眼睛看着小巷的上空,连忙怒喝一声:“还愣着看什么?还不赶紧的出去跟府上的人说一声去。”
她双手紧紧攥着,抿了抿唇,随即,转身就朝着巷子外头跑去:“月桂,别大声喊叫了,这地方没人,喊得声音大了,反倒是平白连累了姑娘的名声,我看着他是往那个方向过去了,咱们直接过去!”她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好!”月桂此刻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下意识的便听从了沉香的命令,抬脚,急急的跟着她狂奔出了小巷子。
那黑衣人带着沈嘉园离开小巷不久,便落了地,闪身,直接掠到了一旁的一家破败院子中。把揽在沈嘉园腰际的手松开,他目光凛冽略带了一丝儿兴味的望向沈嘉园:“你还真是个胆子大的,这般情况下都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的表情来。”
沈嘉园其实心里吓得要命,然而,害怕就能解决什么问题吗?不能!所以,她只能苍白着脸,勉强稳着了心神,身子往后轻挪两步,背靠着一颗千年古树,她艰难的启唇,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掳我?”
那黑衣人从唇间轻溢出了一丝儿笑声:“不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沈嘉园想要破口大骂,这人是什么变态?掳人是为了玩吗?她磨了磨牙,眼睛瞪的大大的,直视了黑衣人:“阁下这爱好还真是特别。”
“一般一般。”他笑着拍了拍手,听着门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他神情肃然起来,快步走到破败的几乎一碰就能掉下的大门跟前,从门缝里朝外望了一眼,他才又回头望着了沈嘉园:“你身边跟着的婢女还真是挺有本事的。”一个会武功的追过来就算了,那两个不会武功的竟然也跟了过来。
黑衣人眸中的兴味更加浓郁,摸了摸下巴,他像是遇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倾身又闪到了沈嘉园跟前:“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的陪着那三个婢女玩一玩吧。”再度捞起沈嘉园,他直接三两步借力蹬上了屋顶,而后,顺着起伏的屋脊,快步朝着另一边过去。
这会儿是正中午的十分,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再加上此刻两人所处的地方又有些偏僻,一路飞速掠过,沈嘉园根本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看着底下的房屋一排排掠过,所在的地方越发偏僻荒芜起来,沈嘉园的心里头只打鼓。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他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可为什么,他又要在那巷子里掳走她?
这到底又是唱的哪出戏?又是出于谁的手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暗卫秦风
沈嘉园只觉得头脑发涨,她不过就是想要去见一见李蕊,当面表达一下她的感激之情而已,怎么就遇上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且,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黑衣人带着沈嘉园一鼓作气的直接出了京都,来到了皇城外不远处的破庙处,手一松,任由着沈嘉园跌落在地上,他则伸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直指着了沈嘉园:“沈嘉园,你说我要是在这把你杀了,会怎么样?”
沈嘉园嘴唇微微哆嗦了一下,见黑衣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乍现,她害怕的向后挪了挪身子:“阁下既然知道我叫沈嘉园,想必知道我是玉柔公主的朋友,你若是有胆子和皇家对上,嘉园倒是无所谓。反正不过是小命一条而已,你若要,尽管拿去,只要您不怕后患无穷,将来会被人追杀就好。”
沈嘉园梗了梗脖子,瞪着眼睛,谨慎的看着他手中握着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