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园低敛了一下眉头,偏头望向庞氏间,那羽笠周围的轻纱随着摇摆不停,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仿若冬日里的一抹寒光:“母亲见谅,嘉园的面目实在恐怖,还是不摘了吧,吓着了母亲怕是不太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应邀,欲赴花会
庞氏闻言,搁置在桌子上的手轻攥了一下,倒也没有再勉强,只是又望向了她身旁的两名婢女:“姑娘的嫁妆可都准备好了?广恩候说了,这个月二十六就是个好日子,那天成婚便好。”
沈嘉园美目猛地瞪大了起来,手也慌忙的撩起了轻纱,语带惊愕,满脸震诧:“母亲你说什么?”袁佩余还愿意和她成婚?他就不怕她这幅样子,到了他的府中,吓着了他那两个小公子?
沉香和月桂也是呆了一下,而后面面相觑:“这个广恩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喜欢她们姑娘?到了非她不娶,哪怕她容颜尽毁也不在意的地步?
这太不可能了呀。
尤其是沉香,眉头紧蹙着,她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沉重感觉,但夫人问话,她还是规规矩矩的行礼应答:“回夫人话,嫁衣已经都已经绣好了,只剩下盘扣子了,其他的东西,奴婢和月桂也会一一都准备好了的。”
庞氏有些不太满意,“这借口你都说了多少次了,现如今已经是初五了,还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便要大婚。该准备的必须都得准备好了。”庞氏说着,又吩咐一旁的赵嬷嬷:“你着两个人来到娇兰苑帮衬着点吧。许是月桂和沉香要照顾四姑娘,嫁衣的事情便有些顾及不过来了。让人赶紧的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而后,那些个嫁妆,也赶紧的都抬了过来……”
听着庞氏又要一叠儿的吩咐下去,沈嘉园连忙把头上的羽笠摘了,“砰”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母亲确定,广恩候现如今还会娶我吗?”
庞氏偏头,吓得一颗心都差点从嗓子眼蹦了出来。但所幸,她很快就回了神。惊诧惊惧的身子绷紧,她手紧紧扶着两旁的扶手,指甲扣进了木头中,她嘴唇微微哆嗦着,眉头紧蹙了起来:“怎么会这么严重?”
男子娶妻虽说主要是娶贤,可若是女子容貌丑若无盐,那也是一桩笑话啊。更别提,广恩候位列侯爷之尊,若是被他知道,沈嘉园成了这般模样,他还会那般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在乎她的容貌,只愿一生守护于她吗?
庞氏盯着沈嘉园那张脸,一时间心头翻涌万千。
房间里静悄悄的,跟着庞氏过来的婢女下人们也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但随之,她们便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四姑娘的眼神太过骇然,配着她那张脸,可真真是,让人看着便觉得毛骨悚然啊。
这样的容颜,莫说广恩候不会求娶,便是搁置在普通男儿身上,也不会有人愿意求娶吧?要貌没貌,要家世没有家世的,虽说有一个县主封号,可到底没几个男人能受的住这般可怕的面目啊。整日里对着,怕是要一直做噩梦的。
庞氏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收回了落在沈嘉园脸上的目光,指了指桌子上的羽笠:“你还是先戴着吧,母亲会求访名医,争取在你成亲之前把脸上的疤痕都祛除了的。”
沈嘉园眼睛轻眨了一下:“若是找不到好的大夫呢?母亲是计划让我就这么嫁入广恩候府么?”
庞氏沉默了一下:“成亲那日让月桂和沉香多为你涂抹些胭脂水粉,应该能够遮挡的过去的。”见沈嘉园目露不悦,庞氏又苦口婆心了起来:“嘉园,能够和广恩候府结亲是你的福气,莫说,广恩候现如今还是有恩于你我的。他那般人物,对你又是那般情深意重,想来也不会太过在意你的容貌的。只要你嫁过去能够安分守己,让他再纳几房容颜靓丽的妾室,您的侯爷夫人位置,应当是能够保全了的。”
所以,到现如今了,母亲所考虑的也多是地位权势吗?沈嘉园伸手,手臂仿若有千斤之重的拿起了桌子上的羽笠,双手翻转了看了一眼,她苦笑道:“那母亲就不怕这样会惹怒了侯爷吗?”
话音刚刚落下,远远的,孙老太君身边的郭嬷嬷却是从外走了进来。沈嘉园忙在庞氏的催促下戴上了羽笠。
郭嬷嬷弯身对两人行了一礼,笑眯眯的,她把手中拿着的请柬呈了上去:“四月十二有玉茜公主发起的花会,就在郊外香山脚下的丽水榭中举行,还请四姑娘前去参加。”
庞氏看着那张四四方方的红色请柬,眉头蹙的死紧:“和老太君说,让三姑娘过去便是。四姑娘现如今身子刚好,还不宜外出。”
郭嬷嬷有些为难:“可玉茜公主指明了要平安县主也去呢。”
“这……”庞氏有些纠结的望向了沈嘉园。
面纱朦朦胧胧的,透过面纱,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轮廓,却一点儿也看不清她的真实容颜,庞氏想,若是她过去不摘面纱的话倒也不会丢什么人。
只是,万一……庞氏想着她和袁佩余的婚期将近,便不敢过多的冒险:“还是……”
沈嘉园此刻却是微笑着开口了:“沉香,把请柬接过来吧。玉茜公主既是点明相邀了,我也不能真拂了她的面子,去一趟又何妨?”她把请柬放到桌子上,抬头望着了庞氏,“母亲放心便是,我自有分寸的。”
庞氏看她都接过了请柬,便是心头有气,也没奈何,只得点了点头,看着郭嬷嬷出了娇兰苑,她才冷了一张脸,道:“你去干什么?不怕人都笑话你么?”
沈嘉园双手把玩着桌上的请柬,笑道:“笑话便笑话吧。左右现如今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总要被人嗤笑了的。”她微微敛了一下眸子,隔着面纱看着那请柬,心里却是在猜测着玉茜公主的用意。
虽说巴沙蛇一事早已经尘埃落地,硕王府中的人也都承认,是他们做的手脚。可秦妃那可是硕王妃的亲姐姐,而玉茜公主作为她的女儿,她会在这个时候特意邀请她参加花会?
这明显的就是别有阴谋啊。
不过,兵来将挡,说不得,去一趟,她怎么染上这莫名其妙的病来的也就清楚明白了呢。
庞氏却不知她此刻的想法,只是蹙着眉头摇头道:“嘉园,你还是莫要去了吧。就说你病刚好,怕身上还有天花的,传染给了旁人可就不好了。”
“现如今离四月十二还有五六日的光景呢,那会儿,四妹妹早该是好彻底了的。夫人您就别那么担心了。这是梦园刚刚找到的医治疤痕的良药,四妹妹用着吧,想来会有点用的。”
沈梦园一身粉嫩色的衣衫,娉娉婷婷的从外走了进来,伸手,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瓶子来,她上前两步放到了桌子上,微笑着对沈嘉园点了点头,一副“姊妹情深”的模样。
沈嘉园隔着面纱,双眸微微眯起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一声,伸手抓起那个小瓶子,她道:“既是如此,四妹妹就多谢三姐姐好意了。”她会这般好心的送她祛疤良药?沈嘉园觉得其中有鬼,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收了下来。
庞氏听沈梦园这么一说,点了点头:“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她起身,深深的望了沈嘉园一眼,而后带着人离开了娇兰苑。
沈梦园则是笑嘻嘻的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自顾自的拿起一杯清茶喝了一口,道:“四妹妹是不是也觉得挺纳闷的,我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帮你呢?其实,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不想步了固安县主的后尘而已。”
她说着,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凝涩,放下手中的茶盏,她捏着帕子轻擦了一下嘴角,声音低低的道:“四妹妹本领滔天,堂堂硕王府,堂堂固安县主都能栽倒在了你的手上。我沈梦园自问没有她们那般本事,但所幸,我是个识趣的,所以,我便过来了。”她说完,看沈嘉园一眼,便起了身,拍拍衣裙,她笑着道:“说了这么多,四妹妹也没说一声,看来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我这个三姐姐呢。也罢,随你的便吧,我先走了,等着四月十二到了,我再过来找你,咱们一块儿过去丽水榭。”
见沈嘉园依旧没有任何表示,沈梦园笑笑,仿若浑不在意一般,抬脚,便离开了娇兰苑。
沈嘉园则是一直盯着她的身影远去,消失在娇兰苑的门口,才收回了目光,落着在了手中握着的小瓶子上:“你们说,沈梦园说的话可信吗?”
沉香抿了抿唇:“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可无,三姑娘现如今的心思可深沉着呢,奴婢觉得还是小心点好。”
“切,她能是什么心思?还不是想讨好咱们姑娘了,好搭着姑娘的轿子一块儿过去丽水榭啊。咱们姑娘现如今可是县主,她的软轿子,三姑娘早就眼红嫉妒了无数次呢。”
月桂撇了撇嘴,语气中微微带着一抹儿不屑。
沈嘉园笑着摇了摇头,“她虽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可也不会这般轻易的示好于我的。”她把手中的瓶子扔到了沉香手里头:“想法的找个大夫看看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祛疤膏中发现问题
“是,奴婢正好要去十里飘拿一套脂粉香料的,这便去了。”沉香把那小瓶子塞到了衣袖之中,便抬脚出了娇兰苑。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沉香才神色凝重的走进了娇兰苑。
沈嘉园彼时正在听着秦风的汇报。
月色朦胧,偌大的厅中,点燃着两个蜡烛摇曳。
呼呼作响的窗棂上,倒映下两个人的人影。都是女装打扮,沉香没有多想,抬脚便进了厅中。
当看清依靠着门框而坐在凳子上的人之时,她却是猛地一怔。那人一头乌黑的发高高盘起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头上插着一根珠钗,脑袋周围还绕着一圈的发带,身上着一身碧青色绣花衣衫,下巴处点了一颗豆大的痣,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媒婆的感觉。
可姑娘这大晚上的会见媒婆?
沉香睫毛轻颤了一下,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了那人的脸。
“怎么,沉香,不认识本公子了?”秦风抬手使劲的捏了一下鼻子。
沉香恍然大悟:“你,你?”这一副古怪的装扮是作何?
“是秦风为了方便探查消息而乔装打扮的。”沈嘉园开口,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的望向了沉香,“你那怎么样,查出来点什么没有?”
沉香点了点头,走到沈嘉园跟前,把那瓶子放到了沈嘉园的手心:“奴婢先是让两个普通大夫看过了,都说是祛疤的良药,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奴婢不放心,正好半道上碰到了美霖郡主,奴婢便让她府上的大夫看了看。那大夫说此药膏中添加一味和麝香同等作用的药物,轻易不能被检验出来,乃是宫廷秘用之物,常用此药膏,可使女子体质改变,再难有孕。”
“麝香?难有孕?”秦风惊得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这谁拿的这种药膏,怎么能这般害人呢?”简直就是杀人于无形啊。这是想要借着平安县主脸上的疤痕,直接绝了她后半辈子的希冀的?
这药膏是谁送的?广恩候袁佩余还是其他什么人?
秦风眼睛瞪大望着了沈嘉园,沉香也是满脸担忧的看着了她。
沈嘉园低笑一声,摩挲着手心中的碧绿色瓶子,她道:“还真是好妙的法子呢,也不知道我三姐姐是从谁的手中拿到的这个东西?”秦妃?还是玉茜公主?四月十二的花会,看起来还真真的是一个鸿门宴呢!
是想要为硕王府,固安县主复仇吗?可惜了,她沈嘉园也不是吃素的!
走着瞧!
沈嘉园握紧了那个碧绿瓶子,霍的起身,他道:“秦风,你暗中查探着点,看沈梦园私下和秦妃,玉茜公主,以及袁佩余关系如何?她们有接触过没有?”
“知道了。”秦风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跌坐在凳子上,颇有几分哀怨的看着了沈嘉园,“我这好歹是奔波了好些个时辰才回来的,你这就急吼吼的又给我扔下一个任务,你不怕把我累死了,没得人来保护你了呀?”
沈嘉园回头,百媚丛生的笑了一下:“我相信你秦风的本事,要是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累死了,你还是秦风?”
这话……秦风嘴角抽了抽,随即大手使劲的挥挥,“好吧,我就当作是你对我的夸奖与认可了。”谁让他自作死的跟了沈嘉园呢?累点就累点吧,谁让她是沈嘉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