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四爷走出房间,站在回廊上,看着她如脱缰的马儿一样越来越远的背影,勾起了嘴角。
不过她怎么没回房收拾东西,她去的地方是…
膳堂?
鼓起这么大勇气跟他讨价还价,最大的原因是为了吃?
突然,明四爷微眯双眼,嘴角勾起很大弧度,他突然想到了个很好的差事给这小子,希望这小子不会哭爹喊娘。
正在膳堂捧着个鸡腿啃得不亦乐乎的顾许,背脊一寒,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凝思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须臾
顾许咽了咽口水,看着盘中最后一个鸡腿,吃还是不吃?
鼻尖一动一动的嗅着,还是忍住没吃,用准备好的油纸将鸡腿包好,揣进怀中,然后偷偷摸摸地向着穆清邺的房间跑去,这个时候清邺应该还没醒。
用了不到十个数的时间,顾许便奔到了穆清邺的门口,拍了拍胸口顺气,敲响了门。
“叩叩!”
“清邺你醒了吗?是我…”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屋内有轻踏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
“顾筠,难得你起这么早?”穆清邺温和地笑着,
“我不能久留,这个给你,记得偷偷吃完,我先走了。”话落便将东西往穆清邺怀中一塞,快速地转身离开。
“喂,你…”
追出几步,哪里还有顾许的身影。
穆清邺有些好奇地打开了油纸,一股诱人的香味萦绕鼻尖,惹得他狠狠地咽了下口水,这是…这是…
警惕地左右望了两眼,见并无人看到他,忙回到房中,砰地将门关上。
房中
盯着桌子上的鸡腿,穆清邺思绪很是繁乱,吃还是不吃?
若是吃的话,被管事的给发现,少不了一顿责罚。可若是不吃,他已经许久没吃到过了,更何况,顾筠能得来这个,应是不容易的。
穆清邺自我挣扎了许久,看了眼桌上的沙漏,眼看着早课的时辰越来越近,心下一横便将手中的东西给囫囵吃掉了。
想着顾筠早晨那么早便给他送吃的,应该是记得早课的时辰,穆清邺便没有去唤她,直接去了上早课的地方。
可是到了地儿,左等右等,先生都来了,也没见到她的踪影,心里不由得开始着急。
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半时辰,穆清邺下了晨课便向顾许的房间本了过去,急急地敲了几下门,也没人应声。
他也顾不得别的,用力地将门给推了开,“顾筠…”
只喊出一个名字,剩下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屋内,空空如也并无一人。
穆清邺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难道说顾筠已经被四爷定为废弃的棋子,才来不到两天,就被拉出去做那皮肉勾当,这怎么可以。
心中挣扎许久,穆清邺最后还是站在了明四爷的门口。
一只手举起又放下,握了握拳,刚要敲下,背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找我?”
穆清邺立刻转身施礼,恭敬地问候道:“见过四爷。”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明四爷点头应了一声,带他进了屋。
明四爷呷了一口茶,等着对方开口。
哪知,面前的人却是垂着头,半天没有开口,这不会是要一直站下去吧。
“清邺,你找我何事?”
“四爷…四爷…清邺想问,新来的那位小公子怎么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上,反复为之。
他的小动作当然逃不出明四爷的眼,只见对方放下手中的茶杯,低低地笑了起来。
还真是不怕自家雪压房,单愁别家雪阻路。
明四爷这样一笑,穆清邺心中更是没了底,生怕是他心中所想那样。
吊着他的胃口,许久,明四爷也不想逗他,说道:“那小子经过了我这一关,已经不在你那一层住了,清邺你是个很不错的孩子,我也期待你快些成长。”
穆清邺惊得张大嘴,若不是顾及着面前的主子,怕是此刻下巴都掉了。
那顾筠,刚来不到三天,竟然已经得到了四爷的青睐。
突然,穆清瀚响起了早晨那根鸡腿,眼中闪过温和的笑意,他也应该加把劲了。
看着穆清邺兴冲冲离去的背影,明四爷若有所思。
直到很久以后,在敌人千军万马的乱箭中躲闪着,这个已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年轻人都没有离开,他才明白当初的心境,叹这缘分。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顾筠那小子接了第一个任务时的样子,真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无趣的生活过了太久,终于遇到个有意思的,不逗一下甚是可惜。
此刻,二楼房中的顾许,正扒在脸盆大小的窗口向外望,心中郁闷到了极点。
这楼的格局真是奇怪,从这个窗口望去,除了熙熙攘攘的街巷和对面的一排百姓的矮房,竟是看不到旁边的景物。
定是这小窗的两端加固了遮挡视线的长板。
突然,街上一个熟悉的背影吸引了她的视线,顾许已经顾不上自己身在何处,大声喊道:“阿宣!我在这儿…”
又连续喊了几声,那人才停下脚步,但他却未抬头,只是左右望了望,走了。
“阿宣,别走…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她的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再也寻不到。
莫名地,顾许鼻子有些发酸,风绝宣你真是有够笨的,我就在这儿啊!你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我,只要一抬头…
恨恨地猛捶了两下窗边,震得拳头发麻。
这窗和门到底是什么做的,比天牢里那些铁柱还要硬。还有这窗,脸盆大小,她想要从这出去都不成,定会卡住她的肩膀,要是会缩骨就好了。
缩骨?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慈心师父曾经教过她。
虽然她没练几天,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试一下总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那老女人下的药会不会对这缩骨功也有影响。
倾尽全力将四肢向一个点缩,只听骨节咔嚓一声响,身形便小了一些。
顾许心中一阵雀跃,成了!
但大小估计还是不行的,还得再来一次。
“吱嘎!”门被推开,顾许错愕地回头看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四爷。
他站在门口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地眯起眼,似狩猎中的豹子,惊得顾许咽了咽口水,这人怎么不敲门?
“四爷,你怎来…”
“呦,你这是被雷给劈成矮子了?”明四爷走进房间,绕着她转了一圈,打趣地说道。
“……”
顾许从前只觉得风绝宣的嘴巴毒,现在看来,真是不及面前这人一半。
若不是顾及着敌强我弱,顾许现在就想上去给他一个巴掌,把他的嘴打正过来。
“不不不,爷我说错话,你本来就矮,这一下子劈成豆芽了。”
“……”
不再理会他,顾许砰地坐到了桌子上,茶壶拎得老高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撂下茶壶,刚要伸手去将茶杯拿起…
身旁之人单手一晃,那被子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顾许一愣,好快的手法,他会武功!
轻呷了一口茶,明四爷笑道:“还是楼里的茶好喝,外边的世道就真的那么让人向往吗?”
“当然好,外边有我在乎的人。”
“哦?在乎的人吗?”明四爷问话的声音很轻,好似问顾许,又好似问自己。
看着他此时的模样,顾许竟是讨厌不起来这人,那缠绕在脑海中的熟悉感,挥散不去。
这人总是说着说着话便走神,过去对他来说应该很美好吧。
顾许将手伸到了他面前摆了摆,唤道:“四爷?”
回过神。
明四爷脸上挂回笑意,轻声道:“这楼里,也就是新来的你,敢跟我这样说话。”
她怎样说话了?平时也是这样同阿宣他们讲的。
“行了,收起你那副傻气的表情,爷给你个任务。”话落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啪”地将空被放到了桌面上。
顾许眸光一亮。
“我可以出去了?”
“没错,但不是一去不返,将这个吃下,每日三更前,回楼中找我拿解药。”明四爷从怀中拿出一瓷瓶。
苦大仇深地盯着他手中的瓷瓶,顾许紧皱的眉头都可以夹死蚊虫了。
她可不可以不吃?
顾许自己不知道,她此时的小模样有多逗趣,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满是认真,明明年轻得很却又皱着个眉头,似小老头儿,晶莹的眸闪动着,衬着右眼角的泪痣愈发惹人眼。
明四爷难得将眼睛睁成正常大小,不再眯着,打量着对面的顾许。若是她当年没有背叛他,是不是他们也会有个如此鬼精鬼精的儿子。
苦笑在嘴角勾起,哪有那么多如果,伊人已扬灰,徒留他在世间不知来去。
这人怎么又走神了?
吃一堑长一智,顾许也不再唤他,等他自己回魂,免得又惹了一身骚。
这一等,竟是一炷香。
“小子,你怎么不唤我?”明四爷不悦地说道。
“……”
也不给她解释得时间,继续说道:“这药你要是不吃也是可以的,回到你原来的房间,该做什么接着做什么,当你从未上来过。”
顾许微怔,这男人是要反悔?
这怎么可以,她好不容易才离开那个吃不饱还得扭腰的鬼地方,死都不回去。
“想好了吗?就算你能耐再大,爷也是不需要不听话的人。”话落将瓷瓶递到了她面前。
“吃就吃,君子一言不可变!”
接过他手中的瓷瓶,将瓶塞一拽,仰头将里面的药丸倒进了嘴里,突地,眼前一亮说道:“甜的!”
“……”这小子确定不是傻的吗?甜不甜是重点吗?
一个时辰后,北风国战王府。
风绝宣站在大门口的牌匾下仰头望着,发丝凌乱眼窝深陷,下巴上长了一圈青色的胡茬。望着望着,视线竟是有些模糊,想起了那次刚刚回府的时候,她评价了他的字。
她说什么来着?狂傲不羁。
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小丫头,当时被他抓包那副样子,现在想起来,还真是顽皮得很。
“王爷,怎么还不进去。”凌瀚提着行李走了过来。
风绝宣嘴巴微张,微叹了一下,又闭上,抬首继续看着那牌匾。
顺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凌瀚有些懵,摸到到头绪,自己王爷盯着个牌匾看个什么劲。
但是,追过来的凌渝看到这一幕,没忍住,红了眼。
生怕自己哭出声音,凌渝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声流泪。离开的时候还成双成对,现下就剩王爷一个人了。
凌瀚轻挪着步子走到自家妹妹身边,用手肘轻撞了一下她,低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凌渝喃着鼻子说道。
“肯定是想咱们家王妃了。”
凌瀚还是有些不解,这想王妃和牌匾有什么关系?
这时
风绝宣突然伸手指了指大门上方的牌匾。
凌瀚见状跑了过去,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烧了…烧了…”风绝宣无声地说着,情绪很是激动,眼底布满血丝。
纵然自风绝宣失语以后凌瀚兄妹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们还是不能立刻会意风绝宣在说什么,大部分是在靠猜测。
半天,还是凌渝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道:“爷,您是要烧了这牌匾?”
风绝宣点头。
“这如何使得,王爷,这可是您被封为战王那年,您亲自写下的,甚是珍贵。”凌瀚急了。
这战王府三个字是用什么换来的,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怎么能说烧就烧了!
凌瀚还想挣扎着劝一句,哪知…
风绝宣拔出凌瀚腰间的宝剑,手腕一翻掷了出去,正中门上的牌匾。
瞬间,牌匾列裂成两半,“哐啷!”掉了下来,溅起一片尘土。
“王爷…”
兄妹二人同时呼唤出声。
风绝宣并未理会二人,长腿一迈,踩过牌匾,向府内走去,徒留兄妹二人在外收拾牌匾的残骸。
“哥,你说咱们王爷何时才能走出来?”
“我也不知…”
兄妹二人将牌匾烧成灰烬后,刚想回房休息,却看到管家急匆匆地向他们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凌爷,有要紧的事…”
“轻些喊,免得扰了王爷休息,何事?”
“是…是…宫里给王爷送了两个美人,现在人已经到了门口,老奴不知该…”
剩下的话管家没敢说。
凌瀚听完头都大了,一波未平又起一浪,皇上还真不嫌事多,这个节骨眼上送美人给王爷,不是戳王爷心窝子吗?
这事可难为住凌瀚兄妹了,他们不敢做主,可是王爷好不容易才休息下,怎么忍心吵醒他。
许久
凌瀚皱眉道:“先将人安置在柴房吧。”
“…。柴房?”管家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两个美人是皇上派人送来的,安置在柴房真的好吗?再不济,将来也是王爷的妾,怕是不妥的。
“没错,快去办吧。”
看着管家颠儿颠儿跑远的背影,凌瀚笑道:“渝儿,你哥我这事办的不错吧。”
“哼哼…”凌许冷哼两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