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也不知道谁封的‘神医’,还不如咱们小斐。”巧衣给茗华敷上炒热的麸子皮。
小斐也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把麸子皮炒热了装在袋子里贴身热敷能祛痛,每逢阴天下雨几个人便提前给茗华备好了。
虽然也有为郡守大人准备的一份,但是他用不用就不得而知了。
翠英道:“我看是神神叨叨的‘神’吧。”
“小斐呢?”茗华看独缺了她一人。
“她说萧大哥那有什么事。”巧衣答道。
“还能有啥事儿,山上的冰都融了,又赶上下雨,春汛防洪去了。”一边收雨伞的葛大嫂进门了,“俺家虎子也出城了。”
“春汛啊?”茗华皱了眉头,“那小斐能干啥?”
第50章 并肩防汛
茗华不放心,带着几人去看小斐,反正都在郡守府里,相距不远。
一进屋,只见到处都是散落的布帛,好多竟然是成亲的被子的表里。
这是……两口子吵架了?
进得里屋,小斐正在泪流满面地拆被子,茗华忙上前询问。
原来高山积雪融化,加上连日降雨,河水暴涨,为防止河水漫堤,赵默成责成所有官员人守一段,堤在人在。
萧水生也自告奋勇认领了一段河堤。
这不,萧水生回家后让小斐将被褥等物拆剪后赶制装沙的麻袋,小斐越着急手里活儿越慢,急的直哭。
茗华问明缘由后,气不打一处来,这萧水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难为小斐一个人。
小斐也是的,真不拿自己当姐妹,这成亲的被褥都拆了也不跟自己说。
茗华扭头就要去找赵默成,被小斐死死拦下,哭道:“夫人不要去,大人也难啊,水生哥说高山府库无钱无粮也无沙,赵大人倾其所有购买了加固河堤的沙土,却再没钱买装沙的麻袋了。水生哥自己着急,所以才……”
“我去找他想办法,光靠你们的这点儿被褥哪够!”
茗华叫上赵有才,乘上马车去找守堤的赵默成。
河堤上人头攒动,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反而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中还飘荡着歌声,走进才知道是打桩人的号子声。
雨水夹着汗水将一张张微黑的面庞冲洗地油亮,没有一丝慌乱,见到郡守府的马车,人们停下来向着马车微微一笑。
赵有才停下车询问郡守大人所在,有人上前指路,还说多亏了郡守大人在,人们心里有底,一定守住大堤。
等到了赵默成跟前,看到那人微肿的脸颊和沾满泥水的衣裳,还有那双泡在雨水泥浆里的靴子,茗华竟然心里一热,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来了?”赵默成只有眼睛依然闪亮,露齿一笑。
茗华鼻头微酸,“出这么大事,也没听你说一声……”
“男儿本当保家卫国,这守堤防汛之事跟你们说了只会徒增恐慌,反而碍手碍脚。”坦荡地瞒着你。
“总可以帮着想些法子吧。”茗华钻出头上罩着的大伞东看西看。
只见打桩的人们间隔着打进木头桩和竹子,赵默成在一旁解释道:“木桩不够,竹子又太轻,这样间隔打桩可以借些力。”
聪明,就地取材,反正大批大批伐好的竹子可用。
泥沙在旁,堆积如小山,再远些对着大小不一地石块。
这是……茗华指着那些石头问。
“沙子不够,石块来凑,反正这山上的石块和竹子一样多。”主要是不用花钱吧?茗华想。
但是沙子可以装袋,这石块准备怎么用,也装袋?茗华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赵大哥,我想到个办法,你看看是否可行?”茗华叫过赵默成附耳说来。
赵默成连连点头,回头安排人手,茗华让赵有才驾车回去接葛大嫂前来。
葛大嫂到大堤上时,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的竹条,茗华还在一边指挥人继续劈竹子。
葛大嫂一面给茗华披上油衣一面道:“咱女人家比不得汉子,受不得凉。”
茗华心头一暖,握住葛大嫂的手说:“大嫂来得正好,快教他们编竹筐,不必精巧,结实就好。”
“做什么用的?”葛大嫂一边将竹条捋在手里一边问。
“装石头。编成大竹筐把石块装进去,围在岸边防止河岸冲刷,巩固堤坝。”茗华将堆在旁边的石块指给葛大嫂看。
“好法子啊,又是夫人想的吧!”
茗华一笑未答,补充道:“竹筐和竹筐之间再编些锁扣,这样就可以更牢固了。”
“好。”葛大嫂说归说笑归笑,手里活计未停,一边做一边教,很快赵默成安排的十几个人便开始分头编起了大竹筐。
茗华将油衣披回葛大嫂身上,道:“大嫂先忙着,我去去就来。”
乘车回府的茗华叫上巧衣翠英小斐和厨娘,带上食水衣物再次回到堤上。
让小斐去给萧水生送衣物,小斐接过后惊讶地抬眼,这干靴子和炒麸子皮?
茗华道:“顺道给赵大哥送去吧。我在家闲着还疼呢,他在水里泡几天了也不知道那腿受不受得了。大人现在是主心骨,可不能倒下。”
顺道?小斐点头去了,茗华招呼赵有才并几人开始给大家分发食水。
第二天,云府城里的大小妇人老妇人开始往堤上源源不断地送来热水热饭,干净的衣物鞋袜。
飘香的饭菜,热情的号子,整个露天大堤上亲如一家。
雨水是凉的,人心是热的。
茗华远远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来往巡视,指挥若定的身影,心下安宁。
只在他偶尔掀起裤脚,露出麸皮袋子的边缘时会心一笑,原来他真的戴上了。
忙碌了几日,雨过天晴,洪峰过境,云府城内外欢声一片。
茗华让巧衣翠英给小斐送来新被褥,翠英打趣道:“那天可吓死我们了,见你又是哭又是拆被子的,还以为你这日子过不得了,今后就是吵架拌嘴也不能拿这结婚的被褥出气,于子孙不利呢。”
说的小斐大红脸。
小斐道:“两位姐姐,小斐有个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事。”
“你问吧,咱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巧衣说,也是,三个人一起从渭邑来到云府,也算共患难了。
“你们为什么也愿意来高山这里?在渭邑不是更好么?”
“傻妹妹,我们不比你。”巧衣说,“我们跟夫人没有你的情分,我们年岁大了,留在渭邑也得不到主子的赏识,最多做一辈子绣娘,我们不想像别的绣娘一样临老绣瞎了眼,无依无靠。”
“对,来这里虽然生活差点儿,起码自由些,说不定也能像妹妹你一样烦请夫人给指个好人家。”翠英接话道。
巧衣笑着啐她道:“小心小斐妹妹把这话学了夫人去,看你羞也不羞。”
“我说笑罢了。”翠英圆话道,“不过跟着夫人日子久了,倒真的有情了。夫人不拘束咱们,待咱们好,还让出去做工挣钱,这在渭邑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能到这一步已经很满足了。”
“不想嫁人了?”小斐揶揄道。
翠英作势打她说:“我们绣活儿好,趁年轻挣些银子傍身,也够养老了。不像你,离了男人活不了……”
两人围着巧衣,追打一团。
春汛过后竟然春荒了,眼看播种临近,滴雨未下。
赵默成清理高山库银,发现只有一堆账本,钱无一文,粮无一颗。
这日来还茗华的麸皮袋子,看到她又在院子里捣鼓竹子,赵姜在一旁拍手叫好。
一刻不得闲的茗华将竹子从中一劈为二,将竹节打通,第次相接的竹筒圈成了一个通道。茗华在上首倒水一瓢,赵姜在远端接着,接到水流的赵姜开心大叫。
赵默成呆看在原地,这蔺茗华到底是不是蔺家养大的女儿啊,跟男人打交道毫无顾忌,崔严隔三差五地来找她;来高山不女扮男装地跑酒楼了,又开始染布编竹篮子了,家里到处堆着印染样子和彩绘竹篮;不见她琴棋书画,光见她置地养马捣鼓竹子了;还以为她转性子跟贵妇人们交好呢,结果一去就掀了人家桌子……
不过这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点子呢?破案的不说,这竹筒引水的法子用在抗春旱上……
云府城中富户们突然开始重金求马,缘自光觉寺的善为大师说马可渡灾消灾。
因为近来竹子开花,春雨连阴,汛后又旱,一切都很反常,所以富户们为求平安纷纷购马,致使马价飞涨,重金难求。
与此同时,多日催捐未果的府库中却源源不断地运进了大批粮食。
紧接着,一张告示晓瑜全城,说郊外骑兵丢失大量军马,城内家藏军马者一经发现刻以重刑。
当初重金买马的人家仔细查看自家马匹,才发现慌乱中所购马儿实为军马,无奈只得拱手交出。
反过味道的诸人又聚集到崔府哭诉,崔严口称活该,心中已将几件事联系了起来。
送走诉苦诸人,崔严带着元宝来到云府城外坡南一家门外。
三日后,沈申洲一纸诉状递至云府大堂,状告官府袒护。
这桩民告官的奇案一时传为热议,沈申洲家原有良田四十亩,父亲亡故后被人抵换成了六十亩水淹田,虽然收成欠佳,但是供养一家四口尚有余,日子也过得去。
沈申洲见寡母带着两个幼妹生活艰难,便一心求学,重振家声。多年求学加赴试花尽家财,只剩下无人问津的数十亩水淹田,大妹妹为给自己凑学费自卖为奴,自己知道后为赎回妹妹误入赌场终锒铛入狱。
这时居然有人主动上门求购那六十亩水淹田,老母亲为救儿出狱,低价出售。
近日偶得浮财想赎回祖田,谁知竟然查不出地主是何人,购买田地之人与官府渊源颇深,竟然买通官府隐其名姓,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密,请赵大人明察。
此事在百姓中引起轩然大波,赵默成接状后默不作声更是加重了猜测。
陇西上梁城陇嵩州衙内,卢大人赏了元宝后说:“回去告诉你家公子,此次事成,我必为他请功。”
第51章 小小红娘
云府郡衙外,请愿之人越聚越多,大有吃住在郡衙门口之势,得到声援的沈申洲更是水米不进,绝食相迫。
听到消息的茗华破天荒地到前衙找寻赵默成。
看到一反常态,眉头紧锁的赵默成,茗华问:“赵大哥,这有何难,你去告诉他地主是谁不就结了?”
赵默成一脸不可置信,“我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不仁我不义,当初你还托我救他,现在他反过头来这么逼迫你,还给他留什么颜面?”茗华激愤。
“怎么是他的颜面?我所顾忌的是……”赵默成抬眼看向茗华。
被看得不自在的茗华急忙回:“谁的都不必顾了,先管眼前吧!”这都成群体事件了,这大老爷还在这里瞻前顾后呢,不正常啊不正常。
“那块地的地主……不是你么?”赵默成眼睛看向窗外道。
茗华嗤笑:“我的赵大哥,你都没有叫人过来问问清楚吗?”
赵默成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鬼笑的茗华,问:“难道你没有据为己有?”
“你也太小看我了。”茗华乐得哈哈地出门而去。
“来人!”赵默成大人开工了。
饿得没甚精神的沈申洲被抬上大堂,地契交结书摊于他面前。
沈申洲揉揉双眼,颤抖的双手捧起地契,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沈申洲”。
他告了几天,没成想告的居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