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都会有人会悄悄往冷宫门缝里塞吃的。
尽管这些食物格外粗糙甚至已经发霉,好歹能裹腹,能让他们活下去。
每天天还未亮前,苏琼心都会起床将这些塞进来的食物收集起来,等太阳正烈的时候拿出来晾晒干,存起来慢慢吃。
☆、13命中注定
这天中午,苏琼心正在院子里晾晒发霉的馒头,突然听到冷宫墙壁外传来动静。
他赶紧将馒头藏在袖子里,抬头注视着那面高大的城墙。
“叮咚——”好像什么东西撞上墙的声音。
“哎呦——”好像是有人呼痛的声音。
屋里两个幼弟齐齐哭了起来,苏琼心顾不上去看,只盯着墙看。
他看到一个乱糟糟插满金银珠钗的脑袋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张花里胡哨的小脸儿。
这张小脸上涂满了各种各样的胭脂水粉,盖住了整张脸,完全看不清模样。
小脸儿的主人偏偏很得意,咧着嘴笑。
小脸儿上那双咕噜噜的黑眼睛使劲儿打量着苏琼心,眨巴了两下后,弯成两道月牙。
“喂,傻子,叫你呢,一看你就是傻子,跟我说说话吧,我好闷。”
她的声音又清又亮,还带着一种娇憨耍赖的味道。
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只可惜看不清脸。
苏琼心盯着这么莫名其妙的女孩儿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言不发走回屋里。
他没空理会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还要回房看看他的弟弟们呢。
花脸小姑娘挺不乐意,指着苏琼心跳脚,“喂,你干嘛走了,快回答我,你难道是哑巴?”
突然,她的脑袋来回晃动了几下,随后,消失不见,紧接着,墙外传来噼里啪啦桌椅倒地的声音,还有一声哀嚎。
“哎呦,摔死我了。”
过了一会儿,苏琼心哄睡了两个弟弟,都有些昏昏欲睡了,那脑袋又出现在墙头上,继续向他喊话。
苏琼心从破败的窗户里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动,扯出一丝很淡很淡的微笑。
“傻子,哑巴,我叫刘胜雪,你叫什么名字?哎呀,看我都忘了,你是哑巴不会说话,那你出来站我面前听我说呗。我才搬来,对这里还不了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看你的院子这么破,你一定是太监对不对?我不是宫女哦,宫女是来伺候我的,你要不要猜猜我是谁?我告诉你......”
刘胜雪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被苏琼心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他说:“不是。”
“什么不是?”刘胜雪一时反应不及,歪着头反问道。
苏琼心没有回答她,干脆放下窗子,彻底跟她隔绝开。
刘胜雪使劲儿扒在墙头上,苦苦思索他刚才说的那两个字。
“不是?不是什么?什么不是?他的名字叫不是?不对......难道,他不是太监?”
第二天一大早,苏琼心刚起床出来打水,额头上便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他扭头一看,发现是枚耳坠。
“傻子,是我是我,你抬头看看我,墙头上呢。”
苏琼心抬头看去,发现刘胜雪正摇摇欲坠地跨在墙头上。
她身上的衣服很华丽,却被她撕扯地零落不堪,看上去比乞丐服还要破旧。
今天,她脸上依然涂着厚厚的胭脂水粉,不露真容。
刘胜雪上下打量着苏琼心,再次问道:“你真的不是太监?”
苏琼心摇头。
刘胜雪在墙上拍手,由于动作太大,差点摔下去,她赶紧扶住墙头,咧嘴笑道:“太好了,那你做我夫君吧,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说话了,还能在一起呢。”
苏琼心:“......”
刘胜雪:“哎?你那是什么表情,你难道不知道夫君是什么意思吗?我娘说过,夫君就是要陪伴我一辈子的男人。我是你娘子,我也会陪你一辈子哦。”
苏琼心:“......”
刘胜雪:“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枚耳坠就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你给我什么呢?”
“......”苏琼心默默低头打量自己,发现除了身上这套破旧的衣服,他身无长物。
“你好穷啊。”刘胜雪嘟嘴,随后笑开,“穷也没关系,我娘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夫妻两人只要同心协力,就能过上好日子。你给我一缕头发,算是定情信物吧。”
苏琼心直接用手撕扯起头发来,“刺啦”撕下一缕,团成团,丢给墙头上的刘胜雪。
刘胜雪把头发拿在手里把玩,撇嘴道:“你真傻,头发可以剪下来,不用撕下来。”
看苏琼心呆呆看着她,刘胜雪嘻嘻笑着,问他:“扯疼了没有?”
苏琼心缓缓摇头。
刘胜雪将苏琼心的头发收好,“好了,从现在起,你我就是夫妻,以后,我会想办法到你院子里陪你,没人的时候,你也可以翻墙来找我。”
“......”苏琼心呆呆看了她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真是个傻子。”
刘胜雪双手扶着墙头,双脚踢来踢去,表达着她的兴奋。
墙那边传来宫女的惊呼声。
“公,公主,您又爬墙上去了,太危险了,快下来,奴婢给您带了吃的。”
刘胜雪嘟着嘴看她,发现这宫女使劲儿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向自己,单薄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好像她是洪水猛兽,会吃了这宫女似的。
对于身边的人的这种态度,刘胜雪早就习以为常,她轻哼一声,继续坐在墙头上。
刘胜雪是刘君迟唯一的女儿,封崇德公主,今年十二岁。
她的母亲是刘君迟的结发妻子赵氏。
赵氏出身卑微,却很有见识,帮刘君迟出谋划策,极为能干。
刘君迟跟赵氏感情很好,一直恩爱有加。
刘君迟经常在外征战,有时不便带着妻子,回家后,因为不堪的传言,刘君迟怀疑自己的妻子跟其他男人有染,盛怒之下,一刀将妻子杀了。
后来,他才知道,这只是仇人的奸计,一来让他出丑,二来除去他的贤内助。
刘君迟大怒,屠杀了散播谣言的所有人,却再也救不回他的妻子。
他唯有好好对待他们唯一的女儿。
刘胜雪却在亲眼看到父亲杀死母亲后,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性格变得很古怪,根本没办法正常跟刘君迟相处。
每次一见到刘君迟,她就会失控地大喊大叫,攻击他,撕咬他,形同小疯子。
即嫌她丢人,内心又无法面对她,刘君迟不得不将她关在隐秘的地方,从不肯来见她。
慢慢地,刘胜雪的性子越来越古怪。
她经常直勾勾盯着人,说些疯言疯语,那目光简直跟毒蛇的蛇信子一般。
跟她对视的人脑海中会听到一种古怪的“嘶嘶”声,然后发生一些诡异的事,到最后不是生病就是出意外,甚至还有人因此而死。
“蛇女”之名很快传来,所有人对她避若蛇蝎,到最后,几乎没人敢服侍她。
即便是被派来伺候她的人,也只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完成伺候她的使命,每次都战战兢兢不敢靠近她。
刘胜雪以前会捉弄那些不敢看她的人,但是现在,她有了夫君呢,才没空搭理这些胆小的宫女。
“把饭端到墙头上,我要看着我家夫君吃。”
休养了半个月,苏铭心的身体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
她的魅力由内而外散发出来,令韩露白目瞪口呆,几乎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她。
“原来,你竟是这般美丽。”
“......”苏铭心无语,这男人还真直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虽然身为女人,她爱听这话。
但若是出自敌人之口,还是算了。
“既然已经恢复,咱们可以成亲了,你什么都不用管,等着做新娘子吧。”韩露白看着眼前倾国倾城的小女子,颇为宠溺。
“好啊,我要最盛大的婚礼。”苏铭心白他一眼,不负责任地乱出难题。
韩露白轻笑出声,“好啊,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尽我所能,给你我能给的最好婚礼。”
苏铭心冷哼,想得美,她可从来不是乖巧的人。
这段时间,苏铭心从韩露白口中,陆陆续续知道了韩府的情况。
韩露白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娶亲,也没有妾室,更没有通房丫鬟。
可以说,他是个私生活很清白的男人。
真难为他这么大的男人能洁身自好。
不知道是定力太好,还是某方面有毛病。
韩露白却觉得这不是他自身的定力问题,也不是哪里有毛病。
“我只是没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而已。好女人不需要多,有一个就足矣。”
苏铭心哼笑,觉得他这理论如今很站不住脚。
“你觉得,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好女人吗?”
至今为止,她可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以后行动自如了,说不定一个控制不住弄死他呢。
韩露白笑了,“或许你现在不是,不过,真正的好男人能让自己的女人变成好女人。只要有我,你就是好女人。”
他说得颇为自信,也很是得意,好像任何女人到了他身边,都能变成好女人似的。
☆、14等不及了
二堂哥韩青岩从沙之国赶来,被陛下指婚,娶了礼部侍郎家的千金。
忙完他的亲事,韩露白才开始准备自己的亲事。
听说韩露白要娶那个宫女为正妻,韩家炸开了锅。
韩老夫人第一个不同意。
“你现在是将军,不是卖药郎了,为什么非要娶个无权无势出身卑微的宫女为妻?你应该像你二堂哥一样,娶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一来为咱们韩家长脸,二来也能对你的仕途有帮助。你如果真喜欢这小宫女,收在身边当个小妾也就罢了。”
韩老夫人本姓周,出身小户人家,不识字,没见识,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女人。
她长相很普通,现在年事已高,青春不在,平凡的相貌更加突出。
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嫁给韩露白的父亲的,除了她和韩父之外,对所有人来说,一直是个谜。
当年,韩露白的母亲去世后,韩父颇为失意,在外买醉,被周老员外捡回家。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韩父回家后便找媒婆去周家提亲,娶了周氏做填房。
周氏嫁给韩父的时候,韩家还是官宦人家,她颇过了几年正经夫人的日子。
不过很快,韩父获罪被杀,她带着孩子被流放,日子过得无比凄惨。
幸好她坚强能干,抛下面子,带着孩子去做小生意,去富贵人家求施舍。
再加上韩露白和韩青岩的相助,这个家算是保了下来。
如今,韩露白是将军了,好歹是位官爷。
她也是韩老夫人了,怎么能容忍娶个小宫女当儿媳妇呢。
两位嫂子也不理解韩露白的做法,尤其是大堂嫂柳氏,“露白,你自己要想清楚,你娶了她,可就没办法娶别人了。如今,咱们陛下刚刚接管春之国,你也立下了大功,等一切安定下来,陛下必定还要升你的职,到时,你想娶什么样儿的女人都可以,何必这么早娶妻,断了自己选择的后路。”
大嫂秦氏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她的表情,似乎也不太赞成韩露白的决定。
毕竟,韩家现在不同往日了,不必非娶出身卑微的女子。
更何况,那小宫女嫁进来,说不定会过得比她还惨。
何必害人害己呢。
两个异母妹妹韩娇儿和韩俏儿对这件事没有发言的权利,只能躲在角落里听大家争辩。
她们两人现在对大家口中的小宫女好奇极了,只可惜,二哥不让看。
“老夫人,两位嫂嫂,这是陛下的旨意。”韩露白抬出皇上,希望周氏不要过多干预。
他虽然对周氏没有很深的感情,但好歹是长辈,又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韩露白对她还是很敬重的。
“陛下为什么赐给你一个宫女?你立的战功不小,怎么说也应该好好赏赐,肯定又是你木讷寡言,不会讨好陛下。”
韩老夫人指着韩露白,凶狠的目光使劲儿剜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
看韩露白无动于衷地站在眼前,韩老夫人继续数落他。
“你看你二堂哥,陛下赐了他礼部侍郎的女儿,人家可是官宦人家的女儿,长得好,教育的好,光那嫁妆就摆了满满一屋子。可这个宫女呢?连件像样的衣服首饰都没有,当妾室勉强可以,当你这将军的妻子?她配得上吗?”
面对继母的喋喋不休,韩露白保持着一贯淡然的表情,只说了一句话:“我不能抗旨。”
他从不跟韩老夫人争辩,那只会换来变本加厉地唠叨。
韩老夫人不死心,急道:“你再去求求皇上,让他另赐你一门亲事。”
韩露白淡淡道:“陛下一言九鼎,不能出尔反尔,否则,何以立威?”
韩老夫人实在没辙了,指着韩露白,气得浑身颤抖。
“你,气死我了,随便你吧,反正我不是你亲娘,管不了你。如果这宫女进门一年生不了大胖孙子,你就给我休了她。”
韩露白:“......”
韩金宝懒洋洋地躺在韩老夫人榻上,幸灾乐祸地看着韩露白,心里却在想着那小宫女的模样。
嘿,二木头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陛下赐了这么美的小人儿。
陛下真傻,怎么不留着自己享用呢?
不过,美人儿嫁进他家的话,趁二木头不在家,他还可以调戏调戏......
听说韩露白要成亲了,对方还是陛下赏给他的那名小宫女,同僚们议论纷纷。
有人嘲笑,有人打趣,反倒极少有人表示支持。
“韩将军,陛下只是将那个宫女赏给了你,没说要你一定娶她,你想让她当丫鬟,当妾室都行,不过一个宫女,怎么还明媒正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