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三哥是个很好的人吧?”谢谨看着沈濛,问。
沈濛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是点了点头。言澈很好,在她眼里,一直都是最好的。
“我也觉得。”谢谨也点头,“我一直都很羡慕他。他和我哥的关系比起我和我哥的要好得多。他长得好,活得潇洒又正直,自小就聪明,大院里的长辈都喜欢他。后来他和我哥一起去参军,很快就成为了言叔叔的骄傲。就连我哥,都没有他厉害。
“大院里的小孩子都崇拜他,喜欢他,我也不例外。所以,我也要去参军了。我也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师姐你,会稍微喜欢我一些吗?”
沈濛有些慌张地看向他,嘴巴微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我后天就要入伍了。”谢谨没想要得到回答,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可能以后不能再来看你。你和三哥……要好好的。”
“谢谨。”沈濛看着他起身离开,堵在嗓子里的话始终还是没能说出来,只是低声嘱咐了句,“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伤了。”
☆、沙里的夜
十一月的沙里已经开始步入冬天,夜里的风吹的人凉凉的,和已经进入深冬的虞市截然不同。言澈套了件黑色的夹克,在深巷中点燃了一根烟。他仰头看了眼弯弯的月亮,想起在虞市的某个姑娘,浅声笑了。
“在想谁?”声音从巷子深处传来,伴随着轮椅“咕噜咕噜”的声音,由远及近。
言澈扭头去看。尽管一早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真正看见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
“那个女孩子,身体好些了吗?”随着轮椅的慢慢推近,男人的面容总算在微弱的灯光下变得清晰。他和谢谨是很相像的,又或者说,谢谨的模样非常像他。英俊,干净。笑起来酒窝很深,让人看见了只觉得十分舒服。
他是大院里长得最周正的孩子,连性格也是,忠诚正直,刚正不阿。可是这样一个男人,在死去三年后,独自推着轮椅到了自己面前,笑容和以往一样的从容,就象从未离开过。
言澈直起身子,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二哥……”
谢诚听见,笑意更深了:“三年没见,你懂礼貌了。”
“你还真是……”言澈也低声笑了,“如果不是你把军牌送回来,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回去了。”
谢诚摸摸鼻子,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暴露身份。那个女孩子,喜欢吗?”
言澈再傻也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没有回答谢诚的问题,反而目光真挚地向他致谢:“沈濛的事,谢谢你。”
谢诚愣了一秒才摆摆手无奈地转移话题:“爸妈还有叔叔阿姨他们,身体还好吗?”
“他们都很好。”言澈看着他,“回来吧,大家都很想你。”
谢诚却摇了摇头,“我来见你,不是要回去。”
言澈看着他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目光沉静了下来。
谢诚却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以往一贯拿枪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腿,有些苦涩的笑了:“不只是因为这个。”
他像是想起了某些事情,无声的笑了,神情带了宠溺。他顿了顿,对言澈说:“我喜欢她。因为她,我回不去了。”
言澈把手里的烟头扔了:“她还活着。”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他是抵达沙里的时候才得知,溪山寨因为内部作乱,有人给军方传了消息,在一周前被沙里警方和军方围剿了。那位叫做托莉的18岁年轻女首领,死在了炮弹之下。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上是好消息。
他麻烦了自己的首长联系沙里军方,却还是没打听到谢诚的消息。但值得庆幸的是,沙里军方说在抓获的犯人中,确实有人承认溪山寨有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国人,但他失踪了。言澈感觉还算是有些希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但现在听谢诚的语气,言澈并不难猜出托莉还活着。
“嗯。虽然还活着,但情况有些不好。”谢诚并没打算瞒他,“向军方传消息的人,就是她。”
言澈一怔。
“本来是计划好,在一年后她亲自毁了溪山寨。”谢诚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后来是因为一些意外,她以为我走了,所以就发了狂。”
这件事情是他没有处理好。托莉对他的爱慕和执着他一直都很清楚,在沈濛这件事上他没有解释清楚就私自把人亲自送了回去,站在托莉的角度去看,确实像是谢诚抛弃了她,更何况谢诚他还故意营造了这种感觉。这些天谢诚一直想着这些事情,越是看着托莉昏迷不醒的脸就越是后悔和不安,他不该意气用事的,他自以为的一个惩罚她的玩笑,对她来说却是失去了世界的灾难。
“阿澈,如果她没有我,会死的。”谢诚这样说,“爸妈叔叔阿姨,还有你们,就算失去了我,都能好好活着。但是托莉没有我,她活不下去。”
言澈看着谢诚的眼睛,有些萧索又有些释然。确实,如谢诚所说,他们失去了谢诚,尽管悲伤,但都还活着。听谢诚的语气不难猜出,那个只有18岁的女孩,在谢诚被他们误以为死亡的那三年里,曾经和谢诚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能爬上沙里市最大贩毒组织的龙头位置。他们是患难之交,于谢诚这种性子的人来说该怎么选择,并不难猜。
“你已经做了选择。”言澈并没有打算阻止他,“现在溪山寨没了,你带着她走远些吧,别回来了。”
谢诚本以为言澈会责怪自己,即使不会,也该要求自己回去虞市的。
“你还活着,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言澈又点了根烟,轻轻地吐出烟雾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遮住了他寂寥的脸容,“那小丫头在哪,带我去看看吧!”
谢诚嚯得一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言澈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闷,但也知道不该计较,他恢复了以前那股子吊儿郎当的态度,看着他笑:“怎么,我代表家里人看看嫂子也不行?你实在是信不过,一会儿有问题你就把我一枪崩了。现在这情况,你总不会连防身的枪也没有吧?”
谢诚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敛了神色,低声说:“跟我来吧。”
言澈把烟丢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才抬步上前。
等真正看到托莉,言澈才知道谢诚所说的情况不是很好到底有多糟糕。
小姑娘的身上插满了管子,蜜色的肌肤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模样清秀漂亮,一头短发却显得她的脸十分瘦小。倒是身体还算匀称,要不是外伤应该是个很健康的女孩子。
言澈看着托莉,不禁又想到了另一个还躺在医院的小姑娘,眼神也柔软了下来。
谢诚知道他在想什么,怕他怪罪托莉,只好给他解释:“你那女朋友,并没有受太大的苦。”
言澈看向谢诚,似乎是在等他的下文。
“因为她对托莉说是我老婆,才会被扣下来的。”谢诚有些无奈,但是也明白,就算那个小姑娘不说是自己老婆,就托莉那样的性格,也是不会信的。
言澈的喉咙微微滚了滚,想起在医院里第一眼看见沈濛的情景,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
“托莉关了她好些天,直到第四天才把人带了出来,想着吓吓她……”谢诚知道他一定是想知道那个女孩在这里过得怎么样,也没有瞒着他,都一一给他说了。“……托莉不知道她身体不好,当时看见她被打了一巴掌后,就把男人踢开了。她一直昏昏迷迷的,直到我回来都没有醒过来。”
言澈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十指连心是这么一回事。他的双手又痛又麻,就算紧紧地握起拳头,也缓解不了。这种感觉连接着手臂一直攀到了自己的心脏,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人栓了好多个铁圈,勒得死死的,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他想要做些什么去缓解它的疼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有些茫然地想,那个时候,沈濛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样,痛苦得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解救自己呢?
“托莉从小就在溪山寨生活,对比起其他女人,这种程度在她眼里只是小打小闹,你……不要怪她。”谢诚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言澈又没有听进去,看着他红了双眼的神情,只好继续说下去,“后来因为寨子里都知道她藏了个女人在房里,她怕被人查出来我的身份,于是剪了那个姑娘的头发,还特地在她身上掐了好些淤青。我见她身体状况实在是不太好,只好偷偷瞒着托莉把人送回了昆明的医院。她高烧不断,期间还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知道她应该是为了你来这里的,一时心软,就把军牌送了给她。”
“比起托莉,她现在的身体应该好了很多吧。”谢诚看向还在昏迷状态的托莉,不由地苦涩一笑。
言澈虽然心疼沈濛,但也知道谢诚和托莉已经很照顾她。他也看向托莉,那张秀气的脸还带着18岁的稚嫩,却已经在杀人不眨眼的金三角贩毒组织爬上了那样的位置。虽然有些同情,但始终还是喜欢不起来了。
他轻轻地吐了口气,把一直放在口袋的军牌掏了出来,递给了谢诚:“你拿回去吧。以后,不要再轻易地送人了。”说着他站起来,“你有什么想对叔叔阿姨说的,我给你带个话吧。”
谢诚一愣,又有些涩然:“我还活着的事,就不要告诉他们吧。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
言澈也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对于他们来说,你死了,才是最难过和伤心的事。”说完他头也不回,开门走了。
言澈看着已经高挂的月亮,烦躁地掏出了手机,想给沈濛打电话。但在看到时间后又打消了念头。已经很晚了,小姑娘肯定已经睡了。
“阿澈,等一下。”身后追出来的谢诚喊住他,眼神迫切又清亮,“你……帮我带封信回去吧。”
☆、他的追求
沈濛出院那天,言澈没有来。
沈爸爸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了。嘴上哼哼着那个混帐连沈濛出院都不来接,心里却快要乐死了。这样的态度,闺女肯定要甩了他吧。
沈濛穿着厚重的衣服,走出医院时抬头看了看天空。冬日的风已经刮得很大了,冷得让人瑟缩。但倒是个好天气,尽管有些阴郁,但还算有微微的阳光,也并不算太冷。只是栽种在道路边的柳树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有些萧瑟单调,让人心情不好。
但沈濛挺高兴的。不管怎样,她也总算是出院了,虽然言澈没能赶回来。记得韩剧对初雪总是有特别的期待,看着天上那朵慢悠悠飘着的云,沈濛有些好奇地想,在虞市初雪的那天,言澈会不会回来了呢?
沈濛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回了A大上课。沈家两老自然是不允许她回公寓了,就连宿舍也不许她住了,直接把人扣了回家。虽然不太乐意,可沈濛也知道自己这次过分了,很是乖巧的跟着他们回了家住。
但上课还没两天,就接到了一个熟人的邀请。
她上完课赶到Puzzle的时候,杨时禹已经坐在卡座上等着她了。
“大禹部长,对不起,等很久了吗?”沈濛有些歉意地坐下,朝他打招呼。
杨时禹看她的模样还算健康,一直以来的担心也算是放下了。
“没有很久。”他招手叫来服务员,给沈濛点了杯果汁。
沈濛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并没有拒绝。
杨时禹看着她,有些无奈地笑:“对着我,没必要这么拘谨吧?”
没等她回答,杨时禹又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麻烦你照顾一下某人的儿子。”
“什么?”沈濛听不懂,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他。
杨时禹把放在脚边的宠物包提起来,掀开个小口子让她看见里面是什么。
沈濛眼睛一亮,有些惊喜地叫了声:“喵喵?”
宠物包里正是言澈家那只白色折耳猫。两个月没见,已经又胖了一些,毛茸茸的,藏在毛里的小耳朵微微一耸,在宠物包里抬头看沈濛,天蓝色的大眼睛就快要让人萌化了。
沈濛有些兴奋地想要把它抱出来,却被杨时禹阻止了。
“忘了这里不准带宠物?我可是答应了店员不把它拿出来的。”杨时禹解释,“这小家伙在我家住了好些日子了,你现在方便的话,就领回去养着吧,我好轻松些。”
沈濛摸了摸喵喵的小脑袋,有些不舍地把手退了出来。她看了眼杨时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同意了吗?”
杨时禹有些好笑地看了沈濛一眼,觉得这姑娘还真是傻。他摸着下巴想了想:“他没同意。”
“咦?”沈濛吃惊地抬头看向他。她原本以为,答案应该也是“没问过”而已,原来是“不同意”吗?
“嗯。”杨时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装作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他说还是不要麻烦你了,毕竟……你们已经分手了。”
沈濛脸色刹的白了,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来来回回的张了又合,张了又合,最后只能轻声地说:“那还是放在大禹部长那吧。”
杨时禹为了忍笑,低头去喝了口咖啡才提醒她:“小师妹,我机会都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好好把握阿?”
“嗯?”沈濛闷声应,像是有些难过。
杨时禹把服务员的果汁接过,放到沈濛面前:“把他儿子放在你那儿,回来了才能去找你啊?”
沈濛觉得挺有道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可是,他不是不同意吗?”
“他说不同意你就害怕了?”杨时禹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到时候你就说是我硬塞给你的,知道不?”
沈濛眼睛一亮,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带回去养,肯定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
杨时禹看着她高兴的模样,不由有些感叹。小姑娘原本长长的头发变成了到耳边的短发,被修剪的很薄很碎,毛茸茸的,十分可爱。但到底,还是瘦削了不少。
他有些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最后只好幽幽叹了口气。
沈濛捧着果汁,像只猫儿一样浅啜了一口:“大禹部长是有话要说吗?”
“没。”杨时禹摇摇头,最后只是说了句:“喜欢上言三那混小子,算是委屈你了。”
沈濛想了想,抿着唇没有回答。
杨时禹知道他的玩笑把人吓着了,但也没有多说。小姑娘为那混帐受了这么多苦,他给点小惊喜不算什么吧!
。
那天过后沈濛就有些郁郁寡欢了。
她没事就抱着喵喵看,把猫脸儿揉了又揉,像是在想事情。谢樱看她这模样,忍不住说了句:“你这小脑袋想不来的事情就让人帮你想想,天天欺负小猫算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