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已经洗漱完毕了，身上穿着的都是家居睡服。这也是第一次，他们如此亲密的躺在一起。心里长叹一口气，牟染月将自己平躺的身子转了过去，面向莫少林。
“少林，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宝贝儿，你说，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我想辞掉公司的工作。上了这么多年的班，我早就厌倦了商场尔虞我诈的生活。”
第94章
莫少林伸手, 握住牟染月的手，两人十指相扣。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牟染月的心中。莫名的牟染月第一次从身边的男人那里, 感受到了安全感。
“月儿, 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了？你要是喜欢做自己的事业, 我举双手支持。我已经打算退出音乐圈了，以后有足够的时间留给你、留给嘉应。我现在只希望你快乐。”莫少林以为牟染月是为了他委屈自己。
其实，这一次的意外给牟染月的触动非常大。尤其是少林和嘉应, 因为工作，她对爱人和孩子多有疏忽。不能打着爱的招牌，却不为他们多考虑。爱人和孩子最需要仅仅是陪伴而已。
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当初的少林不喜欢自己了。爱不是枷锁，而是充分的信任和共处。
“少林,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其实非常喜欢画画。可是，我爸爸说, 画画没用。所以，我从小参加各种精英培训班。学习精算、学习管理、学习交际, 这些我统统都不喜欢。我经常做一个梦, 梦里面, 自己就是那个被锁在塔里的公主。我向往着自由, 向往着外面的青草和鲜花。”
说这句话的时候，牟染月不由自主的缩进莫少林的怀里。像是缺乏安全感，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
“月儿！”莫少林长叹一声。他搂着牟染月，心底出现了一种名叫心疼的情绪。曾经的他, 竟然这么渣。明明月儿只是个可怜虫，为什么自己之前一直觉得她是女强人来着？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是，少林，我真的累了。”一滴眼泪落在莫少林的脖子上面，流到了锁骨的地方，仿佛熨烫了他的心灵。
牟染月是个果敢的女人。因此，第二天，她就组织召开了股东会议，当着大家的面辞掉了自己董事长的头衔。
“牟染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牟定坤生气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一个区区的国庆节，让女儿竟然做了这样一个他难以接受的决定。最重要的是，女儿竟然没有跟他商量。
“爸爸，我不想当董事长了。”牟染月非常淡定，似乎自己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可是，她的心一下子收紧了。她早该知道，爸爸是不会同意她的想法的。
“我问你，你姓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牟定坤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爸爸，我是一个成年人，我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请您尊重我的想法。”牟染月第一次在爸爸面前提出了抗议和反对意见，这一刻，她觉得一直禁锢她内心的枷锁，被冲开了。她打败了塔里的守卫，正式迈出了关押了她半辈子的高塔。
“好！好！既然如此，我宣布，冻结你的所有资产。包括我之前说的赠送给嘉应的股份，我要全部统统收回。既然你不想承担责任，那么，你也没有资格享受这些待遇！”牟定坤话一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整个会议室一些面带同情，还有一些看好戏的股东，以及麻木的握紧拳头的牟染月。
抱着自己的个人物品，牟染月就这么离开了自己工作了二十年的地方。
“董事长！”
牟染月回首，她的背后站了好多公司的员工。她们都是自发来送她的！
“回去吧！我很好。你们也都给我好好的！”抱着东西，牟染月没有办法挥手。她用眼神示意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们回去。其中，有她的助理，有她的财务主管，还有市场主管等等。
“董事长，你一定要幸福啊！”牟染月的助理再也忍不住喊了出来。只有她知道，这位看起来刚强的女汉子，其实有一颗非常敏感而柔软的心。她的外表披着盔甲，但是这并不代表她钢枪不入。
牟染月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牟染月现在觉得一身轻松。
“上车吧！”莫少林已经将车停在了牟染月的面前。
将东西放在后座上，牟染月再次回头看了看自己工作了半辈子的地方。再见了！
从今以后，她的人生重新书写。
“坐稳，我们走喽！”莫少林看出了牟染月眉宇间的愁绪。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牟染月会遇到什么样的困惑，他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这个问题，她不能解决，他也不能解决。现在看起来，大概只有时间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了。
对于自己的岳父牟定坤，莫少林有着充分的认识。一位在商业上非常有成就的老人，一个望女成龙的父亲。然而，牟染月是人，不是机器。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或许在年少的时候，她还需要一定的人生指引。可是，到了这个年纪，她已经懂得了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有舍才有得，舍得之间，铸造的是不一样的人生建筑。
“咦，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们要去哪儿？”牟染月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才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出城了，这个方向是去哪里呢？
“不去哪里，就是带你兜兜风。我想你可能没有来过城东这一片郊区。除了有一个旅游景点古镇之外，再往山里开，有一座小有名气的寺庙。我今天就想带你去寺庙里逛逛。”
莫少林单手掌握着方向盘，一只手空出来握着牟染月的手。这手怎么这么凉？莫少林担心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爱人。
“没事，天生的。”牟染月看出了莫少林眼中的担忧。
“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个老中医，他是我的朋友。让他给你开几副中药，调理一下身子。这么多年高强度的工作，其实你的身体已经达到了你的极限。”莫少林虽然不懂医，可是看牟染月的脸色和状态，他还是可以猜测一二。
一路顺着山路，莫少林开到了寺庙外面的空地上。由于此刻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所以寺庙的人烟非常稀少。
两人都是无神论者，但是到了这样的地方，免不了心生敬畏。恭恭敬敬给几个大殿的菩萨们上了香，牟染月来到了抽签的地方。她抱着竹筒，跪在地上，默默的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她想了什么，许下了什么样的愿望。
然后，她开始摇动手里的签筒。不一会儿，一根竹签从里面跳了出来。她捡起竹签，走向莫少林。期间，她甚至没有好奇的查看竹签上的指示。而是直接将竹签递到了一个大门口正在看书的僧人手中。
“这里可以解签吗？”
“施主，请稍等。”僧人看起来也就是五十左右的年纪。他跟寻常人一样，有一脸的褶子，甚至脸上和手上都长了老年斑。
“恕我直言，施主心不静。许是刚刚做出了人生的重大选择，有点迷惘，有点痛苦。送您一句话：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切都会过去，顺其自然就好。”
直到莫少林将车开回家，牟染月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突然，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字：爱。
爸爸是爱她的，这一点她深信不疑。只不过，父亲爱的方式太过大家长主义。这份爱，原本是极其幸福的，可是后来渐渐地变成了枷锁。父亲只看到了她的成绩，没有看到她内心深处真实的渴望。
“好了，到家了，月儿。”莫少林已经将车停好了，身边的染月还在发呆。
当他们一起走进家门的时候，发现嘉应竟然已经做好了晚饭。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摆在桌上，让一整天几乎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的牟染月肚子一下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马上就可以开饭了哟！我还有一个汤没有做好。”嘉应从厨房里探出身子。她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今天一放学，她带着朱梦琪她们一起来家里，拿了送给他们的礼物。眼见冰箱里没有食物了，她又跟孙义博一起逛了超市。孙义博之所以没有留下来吃饭，是因为孙妈妈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回去。
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顿晚餐，饭毕莫少林争着去洗碗。牟染月拉着嘉应的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刚开始听到妈妈辞职，嘉应是有点诧异的。毕竟，妈妈是个工作狂这件事，不用别人说，她自己眼睛能够看到。现在，她要为了爸爸和自己放弃事业吗？她会不会舍不得？而且，听妈妈的语气，爷爷似乎不同意妈妈辞职。
“所以，嘉应，外公送你的东西全部都收回去了。你有没有不开心？”牟染月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发顶，嘉应真的是长高了。
“妈妈，没关系的。我不要钱，也不要股权。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在一起。”嘉应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妈妈。原来她是为这件事发愁？
“好孩子，妈妈的乖宝！就算我是个失业的妈妈，就算我还是一个穷光蛋妈妈，我的嘉应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会一直一直的陪在妈妈身边，对吗？”牟染月揽着嘉应，怀里的人儿才是她最宝贵的财富。
嘉应迅速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处的大门被按响了门铃。究竟是谁？这么晚了还来访。
“大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老爷晕倒了！”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的竟然是牟家的司机。
第95章
牟染月听到司机的话, 连鞋都没有换，直接就冲出了家门。嘉应和爸爸对视一眼，也迅速拿起手机、钥匙和钱包追了出去。在门口, 他们只看到了牟家座驾的尾巴。
莫少林发动车子, 嘉应快速的坐上了副驾驶。
“爸爸, 外公会没事的吧？”嘉应忍不住担心起来。
“应该没事。他可能习惯了你妈妈的顺从，对于你妈妈的想法，他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莫少林的眉头紧锁着。牟定坤如果真的用自己的身体来要挟月儿, 那该怎么办？
莫少林算是真的明白了，月儿不喜欢经商。爱人不想做的事情，他也不希望有人逼着她去做。脚上加重对油门的控制，莫少林紧跟在前面牟家驾座的身后。
“张叔，我爸爸怎么样了？”牟染月着急的问道。
“今天气鼓鼓的从公司回家, 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可见是真的气急了。大小姐，您好好地跟老爷说说你的想法。他身体不好, 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才好？”司机也是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了大概。更详细的, 他就无从得知了。
“张叔, 我知道。”牟染月低下头, 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到了牟家, 牟染月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了一脸愁容坐在沙发上的母亲。
“妈妈，爸爸呢？他在哪里？”
“月儿，你, 你真是糊涂啊。这下可好，把你爸爸身体气坏了，你就高兴了？”牟染月的妈妈忍不住责备起自己的女儿。她原本就是家庭主妇，大道理不懂。但是，她知道丈夫是这个家的支柱，他不能倒。
“妈妈！”牟染月委屈的喊了出来。妈妈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她是故意的吗？她只是很理性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算了，我说不得你。你上楼去吧，你爸爸在书房呢！”
牟染月此时眼圈已经泛红，她既担心父亲的身体，又觉得无限的委屈。她不过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成为爸妈手中的牵线木偶吗？
推开二楼的书房大门，牟染月笔直的走了进去。她的身后，莫少林和嘉应刚刚将车停在牟家的院子里。
“爸爸！”
“你别叫我爸爸，我牟定坤可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女儿。”书房的落地窗前，牟定坤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听到牟染月的话，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可是，他的语气非常犀利。
“爸爸，您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吗？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什么，您知道吗？我不喜欢经商，不喜欢尔虞我诈，不喜欢勾心斗角。可是，您需要这样的女儿，我就努力变成您希望看到的样子。这些年，我也累了。我现在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难道不可以吗？”
牟染月站在离父亲十步远的地方。靠近父亲，让她觉得心寒。
“好啊！翅膀长硬了，你以为你可以飞走了？”牟定坤睁开眼睛，失望的看向自己的女儿。他可以接受她有时候的处事不当，可以接受她生意上不够大胆，甚至可以接受她的离婚。但是，他不能接受女儿不打招呼，就擅自卸下肩上的担子。
“不是这样的，爸爸，不是。我永远是您的女儿。可是，嘉应从小在外面长大，她需要母爱，需要来自家庭的温暖。我只是想要，她每天回家我可以吃到我给她做的饭菜；我只是希望，可以跟她一起讨论她喜欢的话题，参与到她的生活中来。甚至，我从来都不是一名合格的妻子，才会导致我有这么失败的婚姻。”
牟染月试图跟父亲讲道理，可是她的话音刚落，一个烟灰缸从牟定坤的手下飞了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少林和嘉应已经站在了牟染月身后。因为角度的关系，莫少林没有看到飞来的烟灰缸，可是嘉应看到了。她快速的冲到妈妈的面前，挡住了这个突然飞过来的物体。
“嘉应！”
牟染月和莫少林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因为，这个烟灰缸刚好砸在推开牟染月的嘉应的额头上。
一股鲜血，顺着嘉应的额角流下来。触目惊心的鲜红，让牟染月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宝贝，嘉应，你怎么这么傻。妈妈看看，怎么样了？你跟妈妈说说，是不是很疼。”
莫少林没有说话，他抿紧了嘴角。一番检查之后，他还是决定带嘉应去医院看看。脑袋是多么关键的位置，要是有什么后遗症，可就不好了。莫少林生气了！
牟定坤当发现自己砸错人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后悔。可是，他今天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这会儿没有力气站起来，所以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对面的一家三口。
“爸爸，对不起！”莫少林牵着嘉应离开，牟染月立刻跟了上去。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落地窗前的爸爸，牟染月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算是爸爸不同意，她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
“滚吧！以后，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牟定坤此刻是心酸的。他明白，牟染月的这句对不起，还有告别的意味。她是在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认这个外孙女。早知道，当初自己就应该抹掉这个外孙女的痕迹。牟定坤后悔了！
多了一个外孙女，少了一个听话的女儿。牟定坤一阵头晕目眩之后，终于晕了过去。
“定坤，定坤！你醒醒！张师傅，张师傅快点给家里的医生打电话，老牟昏迷了。”
且不提牟家的兵荒马乱，莫少林紧张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医生。
“医生，怎么样了？我女儿她现在情况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