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你说的节奏,杜时会来来回回在网络上一直黑你和喻杰涛,阿泽的个性不可能会忍,章天成看不住她的,她一定会闯祸。”孔安槐叹口气,“我回去面对面的把事情告诉她,哪怕一开始反应激烈一点,但是她其实是能接受的。”
“她对你张牙舞爪,是因为从小知道你被家暴却一直没勇气说,喻杰涛是不是一个好爸爸,她心里其实是有答案的,她胆子小,色厉内荏,但是心不坏。”孔安槐一直在揉喻润的眉心,“我想让她站在你这边,网络上黑你的时候,你也有家人支持。”
“而且。”孔安槐嘴角扬起一抹笑,“喻杰涛的钱,你看不上,阿泽也看不上,我倒是觉得,杜时可能真的更像是他亲生的。”
她在乎的人只有喻润和喻泽,喻杰涛和杜时比较配,两个都喜欢作死的人,互相折磨也算是种乐趣。
从知道喻杰涛长期家暴喻润的那一刻起,孔安槐心里面就再也没有把喻杰涛当成长辈,喻润因为血缘不得不为喻杰涛考虑,她不会拦着,但是她自己,立场早就已经十分鲜明。
“所以我就回去两天好不好?顺便安抚下我妈。”语气放的更软。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打算过不管这件事?”喻润挫败。
吵也吵过了,冷战也冷战过了,孔安槐始终如一。
“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孔安槐持续的放软语气,商量一样的口吻,“我不会再自作主张,像今天这样状告杜温茂的事情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和你商量,以后只要是有关杜时的事,我有什么想法之前都会和你商量,你同意了我才会去做。”
眯着眼睛亲了下喻润的嘴。
“我以后会嫁给你,怎么可能不管你?”最后这句话红着脸说完,手指头软软的拉平喻润的眉心,“一直皱眉头都有皱纹了,看起来会更凶。”
“就回两天?”喻润被顺毛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嗯。”孔安槐细长的眼睛弯成月牙。
“你不在我睡不着。”顺毛喻润用自己脑袋去蹭孔安槐的脸,毛刺刺的像一只大金毛。
“我晚上给你打电话。”孔安槐温柔的让喻润心颤。
“我讨厌分开。”那个在网上公然发表声明让自己变成人型靶子的家伙现在看起来像是委屈的不愿意上学的幼儿园孩子。
“……我回去给你买糖?”本来就不怎么会安慰人,被喻润连着撒了几次娇之后孔安槐开始词穷。
喻润默了一下。
“我不喜欢吃甜。”果断的变得更加没脸没皮。
“……”孔安槐终于忍无可忍,“那我回去给你买盐!”
喻润挠鼻子。
“你大概只能忍我五分钟。”孔安槐真的不擅长这样黏糊的撒娇,五分钟绝对是极限,再多就露出兔子牙,“去吧,记得只给你两天一夜,超过了时间我就飞过去。”
他苦追孔安槐的时候,李大荣曾经分析过,他这就是属于得不到了之后的执念,真在一起了这种执念会消失。
事实证明,李大荣的话真的不能听。
真在一起了,他恨不得把孔安槐揣在口袋里随身带着……
执念他个大头鬼。
***
孔安槐跟喻泽坦白的时候,支开了章天成。
女人也不爱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揭开自己藏得最深的伤疤。
说完之后两人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喻泽比孔安槐想象中的还要冷静,安静了很久,要哭不哭的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还是哭出来吧。”孔安槐站起来去拿面巾纸,“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我其实有预感了。”喻泽声音透着疲惫,“是你让章天成看着我的吧?他伎俩太拙劣了,为了不让我上网硬是把家里的路由布线弄短路,接一个烧一个。”
“章天成这人真的不错。”孔安槐把面巾纸递给喻泽,“你要不要考虑下和他结婚?”
“一起不?”喻泽嫌弃的丢开面巾纸,“我们四个人集体婚礼?”
“不要,你会忍不住欺负我家男人。”孔安槐立刻摇头。
“……”喻泽瞪她。
“真的没事?”喻泽的反应不会太大她是预料到的,但是这样平静,平静到可以迅速的开玩笑,就真的有些出乎意料。
“我说我一夜长大了你信不信?”喻泽苦笑,掀开上衣,肋骨部分一块很明显的青紫,“那天医院喻润走后,晚上再去看他的时候,他打的。”
“我爸……”喻泽又笑了笑,“他不偏心,要打都是连着打,只是我和喻润不一样,喻润会反抗,我不会,所以我爸打完了,会给我买很多东西。”
“他打我和打喻润部位不一样,他爱打喻润脸,打我就喜欢踹肋骨,喻润一直不知道我爸每次打完他之后同一天一定会顺便揍我一顿。不过十六岁以后就很少打了,而且对我越来越好,我就觉得,为了少挨打,我也应该站在他这边孤立喻润,谁知道,就养成了习惯。”喻泽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他在医院打喻润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也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他从来没变过,两个孩子,一个打出家门,一个因为懦弱选择了假装这事没有发生。而我妈,还一直告诫我,我爸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如果没有我爸,我现在这种大小姐锦衣玉食的生活就不复存在了。”喻泽的笑容变得有点冷,眼角终于开始红,“我们全家除了喻润,估计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纸巾被抽出好几张,看了眼孔安槐,笑出了鼻涕,顺手递给已经红了眼眶的孔安槐一张纸,“一起哭呗,我还真没看过你流眼泪的样子。”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提过?”甚至在告诉自己喻润可能被家暴之后还特意解释了一番,她以为自己对喻泽足够了解,结果真的没想到,喻杰涛居然是一视同仁的。
“那么久之前的事了,提它作什么,我又那么爱面子。”自嘲的笑笑,“而且,谁会信?如果不是喻润,你会相信我爸家暴么?他在人前,儒雅博学还有幽默感,我这辈子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我命好有这么好的父母。”
孔安槐沉默,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第六十七章
“我这话不是怪你, 这件事是我自己不愿意提。”到底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孔安槐一低头, 喻泽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且,你没有骂错,我潜意识里面是真的讨厌喻润, 甚至害怕他回国,他在家的那段时间是我的噩梦。结果他回来之后,不但带回了噩梦, 还抢走了你。”
抱住孔安槐, 在她胸口蹭了蹭,满意的听到孔安槐嫌弃的啧了一声:“谈个恋爱就见色忘义, 你自己算算你为了喻润骂过我多少次了?”
“难道不是你自己欠骂么?”孔安槐皱眉,推开喻泽,拉她衣服看她的淤青, “去医院看过没?这用什么打的, 那么大一块。”
“脚踹的呗。”喻泽龇牙咧嘴,“妈的我为了遮这块伤口, 一直骗章天成自己来大姨妈。”
“不打算跟他说么?”孔安槐客厅里正好有前天给喻润擦的伤药膏,顺手拿过来帮喻泽边涂边揉。
“有点说不出口。”看到孔安槐要笑不笑的瞅了她一眼, 喻泽脸红了一下,“平时趾高气扬惯了,突然跟他说我其实是小可怜我怕人设崩了。”
“你要真打算跟他结婚,就趁这个机会跟他说吧, 夫妻之间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秘密。”说完叹了口气,“这事我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喻润说……
”
喻润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要是知道还有个喻泽,她有点担心他的反应。
“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四个人坐在一起,然后你帮我说?咱们一次性解决?”喻泽迅速的怂了。
孔安槐白了她一眼,下手重了点:“你这毛病什么时候改改,一害怕就让我上,以后你生孩子是不是还得让我帮你生?”
喻泽哀嚎:“我真的想过让你生一个过继给我的,不过现在你男人是喻润,我还是自己生算了……让他知道我打他孩子的主意,我估计他会废了我。”
孔安槐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喻泽摸摸鼻子,有些郁闷:“在你这里,是不是不能说喻润一句坏话了?”
“你才知道?”孔安槐反问,放下她的上衣,“这药膏前几天买的,喻润用了效果还不错,还剩了点,你拿回去自己涂。”
喻泽噘嘴嘟囔:“……你居然连伤药都是给我喻润用剩的,过分了啊。”
孔安槐没搭腔,拿出手机给喻润回了条短信。
“你说我们两个以后会不会因为喻润的关系越走越远?”喻泽低着头转药膏的盖子,问完之后就不敢再抬头。
“你会一直跟喻润对着干么?”孔安槐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生过一次气,就是你上次骂喻润那四个字的时候。”
“哪怕你后面知道错了,在我面前装乖卖巧,我也没办法消气。喻润在医院被砸破头的时候,我甚至有一瞬间想要和你把民宿资产结算清楚,让喻润从此以后不用再和喻家有任何交集。”
喻泽低着头抖了一下。
“但是我知道了杜时的事,知道他会在网上带节奏黑喻家的时候,我还是回来了,因为我发现,只有我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把这件事告诉你。很多人私下说我会这样惯着你,是因为你当初借给我家十万块钱救急,可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和你之间能合伙那么多年,拆都拆不散,是因为我们都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喻润走了之后,你就一直嚷嚷着要做我的姐姐,大三那年甚至私下走关系把你自己拿到的交换生名额留给我。”孔安槐声音终于有了点情绪,“合伙民宿到现在,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分红问题,两人也从来没有为了谁工作量多少吵过架,我们两个都每月拿着自己的工资,年底平分分红,从来没有为了钱红过脸。”
“这份情谊难得,我们都知道,所以我在答应和喻润在一起之前,因为你也纠结过很久。”喻泽的眼泪滴在手指上,孔安槐叹了口气抽纸递过去。
“我不会离你越来越远,但是你要是再伤了喻润,我会主动离开。”孔安槐擦了下喻泽手上的泪渍,“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和你恶语相向,我这一辈子估计也不会再有像你这样的朋友了,我很珍惜,但是这样的珍惜需要双向。阿泽,我爱喻润,七年前就爱,作为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爱情。”
这段时间,她们确实越走越远。
每日的异地晨会,也都只谈工作,玩笑都很少再开。
孔安槐是因为心底的隔阂未消,喻泽却是因为害怕,孔安槐有了喻润之后,生活重心完全改变了。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对方的客厅里面喝酒聊天,哪怕是孔安槐家里的过期榨菜,她也很少能吃到了。
“我其实……”喻泽抬头,泪眼汪汪的,“幻想过你以后要恋爱了,我们可以四人行,也可以坐在一起聊男朋友的坏话。”
结果,唯一的一次四人行,因为她那张嘴作死不欢而散。
“我们慢慢来吧。”孔安槐终于弯下眉眼,“你心里的那点别扭我能理解,先把他当成我的男朋友来接受,你那张嘴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先骂我好了。”
“……我什么时候敢骂过你。”眼泪还挂在脸上,喻泽嗓子瞬间大了,“我对所有人都口不择言过就对你从来没有这样。”
“你现在是破涕为笑还是恼羞成怒?”孔安槐哭笑不得,“而且我们跑题了。”
“……我不要聊杜时的话题。”喻泽开始耍赖,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看到孔安槐终于愿意对她和颜悦色,精神一下子松了下来。
“不行,我明天就飞阳朔了,早上还得去我妈那边,今天下午一定得把这事解决了,而且你得帮我做件事。”孔安槐拽住想往沙发上躺平的喻泽,“你要是现在情绪恢复了,我就把章天成喊进来,我要做的事得他帮忙。”
喻泽迅速坐直,气得想掐死她:“你半小时前才告诉我我自己的爸爸在外面有私生子,就不能给我点时间缓缓?”
“因为我后面要说的话更不好听,我需要章天成在边上坐镇。”孔安槐已经站起来去开门,“前面的事情是隐私,后面的事情我们两个搞不定,而且我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得让他来。”
“……你还有更不好听的?”喻泽简直想要一睡了之。
“所以我男朋友很伟大,那么大压力一个人扛了那么久。”孔安槐接的很顺口。
“要点脸……”喻泽砸过去一个枕头。
她们俩好久没有这样打闹了,很有默契的,尽量让气氛轻松。
她早有预感,这一次的事情不会轻松,章天成一直瞒着她,孔安槐甚至抛下喻润一个人从阳朔飞回来。
已成事实的东西,总是得接受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事实比她想象中的更难接受。
孔安槐在说的时候一直在看她的脸色,而章天成,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很沉默,搂着她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四分五裂。
“我……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喻泽越来越不安,自己的爸爸,除了家暴,除了第三者,居然还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
那些房产信息,她完全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父母生性节俭,对她经济上大方,但是他们自己经常一件外套穿好几年,这样省吃俭用的钱,留下来给不听话的喻润作为创业基金。
所以她在喻杰涛查出肺部阴影的那一刻,觉得拒绝了回来探视的喻润简直是大逆不道,父母打孩子,在中国的家庭里真的太常见,她长大了就不再被打了,喻润为什么仍然怀恨在心。
她脑子里甚至有每年过年,她爸爸把送礼的人轰出去的记忆。
结果,都是假的。
那一串的房产列表很无情的告诉她,喻杰涛哪怕再做十辈子的教授,也赚不了那么多的钱。
而孔安槐的欲言又止,让她知道,这居然还不是终点。
“一次性说吧,死也就死那么一回。”闭上眼不想再看孔安槐的表情,“你们不用顾及我的想法,这事你们不说,杜时也会说,我宁可从你们这里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