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天成去给你办住院手续了。”干巴巴冷冰冰的交代。
“那个……我跟你不是特别熟,你管好孔安槐就行。”喻泽秒孬,迅速出卖队友。
“我是你唯一亲属,我不管谁管?”喻润语气仍然没什么高低起伏,“住院的东西都在这里,其他有什么不方便和章天成说的直接给我打电话。”
“……哦。”喻泽抿嘴,本来还想油嘴滑舌的蒙混过关的,结果被弄得鼻子有些酸。
孔安槐一直没动,一方面动不了,另一方面不敢动。
只是看到他的腿,就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成冰渣,他很久没这样了,刻意压制怒气的样子。
所以当喻润都交代完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马上闭上了眼睛。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短发发尾焦黄,脸上有烟熏的痕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脚踝也都是黑灰一片,隐隐的有擦伤。
上衣被剪开,露出白的反光的背,以及那一片红肿的烧伤,喻润甚至不敢把眼睛往伤口上看。
怒意汹涌,但是却不是因为孔安槐。
是他自己脑子不够,才会被她用这样的伎俩瞒过去,哪怕早一点发现,都不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纪坚哲刚才劝他冷静的时候,为孔安槐说了几句话,他说这事其实从头到尾跟孔安槐都没什么关系,她介入只是因为他们两姐弟,她的计划很好,只是有些风险,况且现在人也没啥事。
他当然知道。
所以更恨。
医生已经开始挑破细小的水泡,孔安槐闭着眼睛皱眉头。
她很怕痛,但是总觉得叫出声很丢脸。
感觉喻润蹲了下来和她平时,然后手抓住她的手。
咬着嘴唇,她还是不敢睁眼。
“还不错,浅二度。”医生的声音,“全部处理完就可以走了,切记伤口不要碰水。”
“好。”喻润应的很快。
孔安槐把眼睛悄悄的睁开一条缝,喻润蹲着握着她的手,低着头,没看她,也没看伤口。
他……又露出了头顶的发旋。
感觉背部又被戳了一下,这下有些重,孔安槐抖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叫了一声。
“忍一下,有四个血泡需要抽水。”护士在边上安慰。
她挺喜欢这个姑娘的,进来后就一直话很少,处理伤口忍着都不吭声,刚才兵荒马乱的时候她还特别沉着的问了其他几个安保的伤情,特别的有领导气质。
而且,她男朋友好帅……虽然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抽水的时候是真的痛,她长那么大没受过这种苦,叫了一声之后就开始忍不住,又哀哀的喊了两声,控制不住的想从床上爬起来。
她不要挑了,就这样挺好,反正喻润也没打算要理她。
“哎哎哎,你怎么男朋友一来就娇气了?”医生大概觉得好笑,语气带着调侃,“刚才不还挺勇敢的么?”
……
孔安槐脸红。
章天成已经到喻泽床前了,她这边没穿上衣,帘子拉的紧,就只听到喻泽在那边细细的数自己到底有几个需要被抽的大血泡,估计被她的哀嚎吓着了。
喻润起身,把孔安槐单手抬起来放在他腿上,趴好后摸摸她的头:“娇气就娇气吧。”
他身上有烟味。
“你抽烟?”孔安槐闷在他腿上问的气哼哼的。
“你管我。”压着她脑袋不让动,伸给她一只手,“痛就咬。”
☆、第八十六章
抽水泡是真的痛,针头碰到已经红肿的表皮, 痛的孔安槐浑身发抖, 但到底没舍得真的抱着喻润的手咬下去。
她真的娇气了, 刚才喻润没在只有喻泽的时候, 还硬挺着自己是唯一能下决定的主心骨,现在喻润一来, 刚才从火海里面跑出来的后怕就出来了, 趴在他腿上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护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孔安槐人设崩塌, 刚才以为的领导风范早就消失无踪, 现在趴在男朋友身上哀哀戚戚的跟孩子似的, 反倒是那个看起来很气的男朋友,脸很黑, 但是动作轻的她看了都脸红。
大半夜的被塞一嘴狗粮, 更何况隔着布帘还有另外一对一见面就亲上的……
“这里是医院啊, 注意点素质。”话是对章天成和喻泽说的, 还有完没完了。
喻泽脸红, 她被孔安槐的呼痛声吓着了,想转移注意力, 又想让章天成转移怒气值,所以还真的是……差点没有素质。
惴惴不安了一会, 听到孔安槐又细声细气的埋怨喻润身上的烟味, 嘴角一扬,开始告状:“安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喻润抽烟的历史?”
“没……”孔安槐摇摇头, 感觉到喻润不太自在的动了动,有点好奇,“什么历史?”
“他初恋是姐弟恋,高中那会初恋对象教会他抽烟的。”喻泽贼眉鼠眼的笑,被章天成捶了下脑袋。
孔安槐愤愤的咬了一口喻润的手。
然后就听到喻润十分镇定的问了回去:“纪坚哲告诉你的?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喻泽又被章天成捶了一下头,本都没捞回来,悻悻然的下结论,“算了,我们不适合聊天。”
“……幼稚。”孔安槐掐了喻润一下。
喻润手还摁在孔安槐的脑袋上,语气没太大起伏:“不痛了?”
“……”意识到理亏的孔安槐似乎立刻老实了,但是拽着他衣角的手却直接伸到喻润的腰上,擦了两下。
“手脏了,有汗。”没脸没皮的解释。
“嗯。”喻润还是冷冰冰的回应。
孔安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了下嘴,意识到喻润这次是真的不太好哄了。
有点委屈,她都听到隔壁喻泽撒娇的声音了,为什么她就能那么快哄好章天成。
“行了,包扎的时候你看着点,需要压,别因为她叫痛了就下不了手。”医生擦完药毫无征兆的就拿了一块冰凉的东西贴在孔安槐伤口上,手掌用力摁了一下,“这样有利于伤口愈合,不过她烧伤的不严重,只要注意不碰到水,一周后直接拆了就行,如果沾水或者出汗,你中途需要换药。”
孔安槐痛得下意识抬脚想踹人,喻润一手按住孔安槐一手压着她的腿,还得分神去看那片看得他眉心直跳的红肿伤口,弄得满头大汗。
“马上好了,马上好了。”喻润哄孩子一样的语气,眼角都变红了,早就没有刚才冷冰冰的样子。
可惜孔安槐光顾着痛完全没注意到。
倒是医生弄好了之后觉得有趣笑了两声,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喻润告状:“清创比这痛多了,她叫都没叫一下,这真是……”
他当时还在想这创业的女人性格果然不一样,结果弄了半天,人家只是能撒娇的人还没到死撑着而已。
孔安槐正抱着喻润眼泪汪汪,被医生这样一调侃更委屈了。
“明明这个比较痛。”轻若蚊吟的抱怨了一声,感觉到喻润一直跟抱孩子一样抱着她,索性埋得更紧一点。
看他要冷到什么时候。
“行了,其他划伤的地方回去拿碘酒擦一下就没事了,小伤而已,就是伤口面积大看起来吓人。”医生大功告成,捋起袖子准备开始折腾喻泽,“你们直接出去缴费拿药吧,没什么事了。”
“我衣服……”孔安槐脸红红的扯扯喻润衣角。
她现在还在上身真空状态,趴着没什么,但怎么出门。
“我来的急,后备箱里只有我平时换洗的衣服。”喻润示意孔安槐坐好,递给她一件黑色T恤,穿起来长度可以当短裙的那种。
幸好胸小……
孔安槐低头看着自己没穿内衣但是看起来倒也不特别突兀的胸松口气。
然后终于抬头和喻润对视。
“对了。”医生非常及时的探身走进来,又叮嘱了一句,“这两天最好趴着睡。”
……
刚刚被喻润眼神吓得有点慌的孔安槐忙不迭的点头。
他这不像是生她气的样子,怎么感觉跟那次厌弃自己躁郁症的眼神有点像。
关他什么事?
“你坐这里等一会,我去缴费。”喻润掰开孔安槐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阿泽。”孔安槐等喻润出门后才幽幽开口。
“干嘛?”正在被抽水泡痛得要死又为了保持恶女人设不崩的喻泽正满头大汗。
“我好像真的闯祸了……”上次喻润这样的时候,他的反应是分手,那么这次……
“……你反应是真的迟钝。”喻泽哼哼,抱住章天成的手直接大口咬了下去。
医生被乐得不要不要的:“你们两个还真的是,之前叫的跟杀猪一样的人现在反而不叫了,这是什么道理?”
两个人都不太想跟直男医生解释什么叫做女友人设,孔安槐现在是真的开始愁了。
“怎么办啊?”喻润刚才的眼神让她都不觉得伤口疼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和你平时人设有反差萌,应该有用。”喻泽很认真的出主意。
“……我上次用过了。”孔安槐咬嘴唇。
“……卧槽,什么时候?”喻泽八卦的瞬间忘记痛,被章天成用力摁了回去。
“你发癫让我很久没理你那次。”孔安槐精准描述。
“……”自讨没趣的喻泽焉了一下。
“为什么你能那么快哄好章天成?”孔安槐声音委屈,她郁闷了好久,不太明白为什么这次喻润看起来特别不对。
“……你……算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没往那上面想。”喻泽秒懂,感叹了一下,“这件事是我们家的事,我硬要去做,章天成就算生气了到最后还是只能由着我,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但是你不一样,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却为喻润做了,所以自然喻润是受伤的那个。”
“……这是什么道理?”孔安槐还是没转过弯,她这么多年为喻泽做了多少类似的事情,喻泽每次都开开心心的接受了,“我为你做的时候你都没有受伤啊。”
“大男人心里作祟呗。”喻泽嘿嘿直笑,“不过就算这样,最后还是有办法的,毕竟我们有终极大招。”
“什么?”喻泽在男女感情的事情上,比她懂得多,孔安槐听得很认真。
“□□。”两个字被她说的理所当然完全不脸红,倒是医生和章天成的手都抖了一下,“终极大招,绝对不会失败的那种。”
……
“也是她唯一会的一招。”章天成冷冷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喻泽迅速的安静如鸡。
留下孔安槐一个人忐忑的等着喻润回来,并且很认真的思考这大招在现在她背后烧成世界地图的时候应该怎么施展。
***
纪坚哲去机场接喻润的时候,开的是喻润的车,吉普的牧马人。
孔安槐到了停车场就熟门熟路的想坐副驾驶,结果看到喻润打开了后座的门,清空了椅子上的东西,弄成了一个人可以完全躺平的空间,然后命令:“趴着。”
……
她好像有一次吵架的时候说过,让喻润有火气就一定要发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委委屈屈的爬进去,委委屈屈的趴好,虽然心里面承认,牧马人后座足够宽敞,这样趴着比坐在副驾驶座舒服多了。
“这样没法系安全带,刹车的时候我会滚出去。”因为不满意喻润的态度,她皱着眉头挑肥拣瘦。
“我不会刹车。”喻润拿了毯子盖在孔安槐肩膀以下避开伤口,然后开了点窗,车里面一股烟味。
“你到底抽了多少?”孔安槐气愤。
难免有点失落,她想当然的以为有她在了,喻润就不可能再抽烟,她连戒烟的话都没跟他说过,毕竟喻润知道她讨厌烟味。
可是今天他似乎破戒了,就因为她插手了杜时的事。
为了这种事,他们两个都吵了多少回了。
“不是我抽的,纪坚哲在机场等我的时候抽的。”喻润终于开口解释,并且拿了几件软一点的T恤叠成枕头,“头抬一下。”
孔安槐没有抬头,她坐了起来,搂住喻润的脖子拉近,然后直接亲了上去。
……嘴里确实没有烟味,只是凉凉的。
“你去厕所用冷水洗脸了?”孔安槐拉开距离,眉心皱了起来。
喻润心情起伏很厉害的时候会去用冷水洗脸,但是他其实用冷水洗脸会头痛……
也是作的。
“嗯。”喻润应了一声,似乎打算忽略刚才那个吻,固执的指了指后座,“趴好。”
孔安槐不动。
喻润也维持这弯腰的姿势没动,只是他背光,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
“你这样,我会害怕。”孔安槐仍然拽着喻润的衣角,她有点无所适从,喻润的大男人心理她从来没有理解过,在她看来,都已经准备要结婚了,应该就是一家人了。
喻泽都没有不好意思,他又为什么要别扭。
每到这种时候就会觉得男女差异太大莫名的有些烦躁。
喻润弯腰的姿势顿了一下,俯身也坐到了后座,低着头。
真的过了很久,久到孔安槐看着那个低头的男人都快要哭了出来,她最怕看他低头,但是他今晚一直低头。
“杜时怎么样了?”开口却是毫不相关的问题。
“抓起来了,明天新闻会有。”孔安槐言简意赅。
“安槐。”喻润终于抬头,黑暗中夜盲的孔安槐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下意识的把喻润的衣角拽得更紧一点,有些急切的打断他的话:“你不要问我要不要分手,这两个字你如果再说出口,我马上就走。”
她不知道这威胁会不会有用,因为她知道即使喻润真的再把这两个字说出口,她也舍不得走。
可是她太怕他再说出那两个字了,她今天,其实很累了。
“我们领证吧。”喻润叹口气,握住孔安槐的手,他手很冷,在这样的天气冷得有点不正常,“等你伤口好了,见过你爸妈后,就领证吧。”
孔安槐眨眨眼。
“我说了那两个字我再也不会提的。”孔安槐浅色眼瞳里刚才一闪而过的恐慌让他心里疼的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