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槐两眼近视150°,还有轻微的夜盲症,平日又不爱戴眼睛,出了电梯门,发现感应灯没有亮,往外看去就是灰蒙蒙的一片。
而灰蒙蒙的一片中,喻泽的房门口似乎有一大片阴影。
她踢踏着赤脚走过去,反应迟钝的感应灯终于啪得一声亮了起来。
眯了眯眼,孔安槐适应了强光后才看到,喻泽家门口的那个阴影,是一个人。
坐靠在房门口,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她头皮一炸,下意识的转头去按电梯,手里捏着手机打算冲到电梯里就立刻报警。
午夜的电梯还停在她这一层,迅速的叮的一声打开,孔安槐快速冲进去按了关门键。
然后停住。
如果是匪徒的话,在别人家家门口睡着这样的行为,心是不是有点大。
这是她第一个反应。
然后第二个反应,这人的发型好眼熟,虽然板寸这种发型满大街都是,但是板寸的那么好看的……
“喻润?”孔安槐探出半个身子,轻轻的喊了一声。
没回应。
“喻润?”这次大声了一点,还随手丢过去一只高跟鞋。
手指却按在电梯关门键上,打算如果自己判断失误就迅速关门逃脱。
那身影被高跟鞋砸中,终于动了。
他抬头,眼里都是血丝,茫然的看了一眼前方,没看到人,又转过头,看到了在电梯里探出小半个身子如临大敌的孔安槐。
低头看了看手表。
“这么晚?”皱眉,起身,大长腿两步跨到孔安槐身边,拿起她手里拎着的包,动作一气呵成。
孔安槐意识到,她刚才的那一系列自我防卫的动作,都是基于对方腿不长的情况下的。
如果这人真的是歹徒,还真的有和喻润这样的大长腿的话,她刚才的行为等于送死。
“你……”孔安槐的声音因为紧张显得更加沙哑,“怎么来了?”
“喻泽把房子给我借住几天。”喻润低头,看到孔安槐的赤脚,再看到被她丢出去的那只高跟鞋,扯了扯嘴角,“你拿那玩意儿砸我?”
“……我近视。”孔安槐呐呐的,“还夜盲……”
“残疾!”喻润帮她下了结论,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怎么这么晚?”
“加班。”孔安槐看向喻泽放在门口的大行李箱,不解,“你一直坐在这里等我?”
为什么不开门自己进去。
“那女人给我的钥匙开不了门。”喻润的手耙了一把头发,眼底的血丝还没有完全褪掉,看起来很累。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孔安槐的语气有些轻责,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多久。
怎么觉得他变得有点傻。
喻润轻笑,反问:“你会接么?”
“……什么?”孔安槐没反应过来。
“电话,你会接么?”喻润笑得自嘲,又补充了一句,“躲我躲得开心么?”
“……”孔安槐找钥匙的手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找。
喻润也不吭声了,他两手插袋靠墙站着,整个走廊里就他们两个人,巨大的存在感让孔安槐觉得自己耳朵开始发烫。
喻泽留给她的钥匙,也开不了门。
喻泽换锁了……
孔安槐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上个星期,喻泽没带钥匙就找了开锁师傅来开门,顺便就换了锁。
“她钥匙什么时候给你的?”孔安槐不抱希望的问。
“上个月。”喻润靠着墙,他一直盯着孔安槐的耳朵,她很白,耳朵尖尖一点点的开始泛红。
喻润觉得热,换了个靠墙的姿势。
那就是喻泽换了锁忘了给她也忘了给喻润钥匙……
她这个闺蜜做事真是一如既往的靠谱……
“打不开。”孔安槐告诉喻润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这钥匙根本连钥匙孔都插不进去,“我打电话叫开锁。”
喻润耸耸肩,重新坐回门边靠着。
孔安槐抿唇。
他又开始了,一言不发,低着头露出头顶的发旋。
就好像她打电话叫开人锁是一件多么不人道的事情一样。
“阿泽家里两室一厅,我家是单身公寓,就一个房间。”孔安槐试图讲理。
喻润抬头,感应灯在这一刻突然灭了。
“我知道。”黑暗中喻润回答。
然后孔安槐的心,突然就拧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卧槽你这可怜装的,能不能要点脸?
喻润:老子追了那么多年没追上,脸拿来干嘛用!
☆、第十二章
走廊再一次陷入黑暗,喻润看起来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孔安槐捏紧了手里的钥匙,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扬起手,拍了拍身边的墙壁。
啪的一声,反应迟钝的感应灯缓缓亮起的时候,孔安槐已经认命的站在自己家门口对着喻润比了比下巴。
“开锁师傅过来一趟大概要四十分钟,你进来等吧。”孔安槐打开房门,走进玄关,从鞋柜里拿了一双拖鞋,男士的。
喻润低头,看到拖鞋眼睛眯了眯。
“……我爸的。”孔安槐下意识解释,然后在看到喻润的表情后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
喻润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把行李箱靠在玄关,换好鞋子跟了进来。
单身公寓不大,六十平米上下,长方形,孔安槐没做任何隔断,从玄关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到卧室的床,中间是带吧台兼餐桌的客厅,米色的沙发搭配浅褐色的地毯,颜色很舒服。
但是很乱。
喻润跟着孔安槐前后脚走进客厅,就看到孔安槐急急忙忙进进出出的往床上扔东西,最后拉过被子,把那一堆杂物全部遮好,回头看着喻润松了口气。
喻润表情镇定,就好像刚才眼看着孔安槐把脏衣服干净衣服零碎杂物全部混在一起丢在床上藏好的行为十分正常一样。
孔安槐也很镇定,她把刚才跑得太急散下来的刘海重新捋到耳后,然后冷静的问喻润:“要喝点什么?”
“有吃的么?”喻润也不客气,“我有点饿。”
孔安槐家里从不做饭,天然气的唯一用途就是烧热水。
所以她挠了挠鼻子,又回到床上从刚才被她当遮羞布用的被子下面拽出一个塑料袋。
家里能有存粮,还得多亏了上次喻泽在她家嫌弃她的过期榨菜,那天之后她就去超市补了几包新鲜的榨菜还顺便买了火腿肠和泡面。
“只有两包泡面。”她把塑料袋整个放在喻润面前,一边掏一边数,“还有两包榨菜,一袋火腿肠。”
然后塑料袋就空了,孔安槐很慷慨的贡献了家里仅有的存粮。
喻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去烧热水。”再如何强作镇定也没办法掩饰已经胀红的脸,孔安槐拿起泡面转身就走。
“我来吧。”喻润叹了口气,不抱希望的问,“家里有鸡蛋没?”
“没有。”孔安槐老实的摇摇头,补充,“不过柜子里有小锅……”
煮泡面正好……最后那半句她还是吞了回去,明明是自己的家,现在却弄得跟家长来检查一样心虚外加手足无措。
喻润显然已经完全没有指望她了,他开始自给自足,在放满了酒精咖啡酸奶类饮料的冰箱里翻了半天,还真被他翻到一盒没有拆封的土鸡蛋,上面还写了生产日期。
虽然不新鲜……但是还能吃。
“……这大概是我妈上次来带来的。”孔安槐伸长了脖子看了半天,急急解释。
“我不会误会你舍不得给我吃鸡蛋的。”喻润失笑,“你饿了没?饿的话我煮两包。”
她并不太饿,但是一起吃比较不尴尬,所以她赶紧点了点头。
喻润煮泡面很麻烦。
先把水烧开,面烧熟,捞出来用凉水冲一遍,放在一边。
然后再次加水,半勺牛奶,放调料,水开了之后浇到刚才用冷水冲过的面上,另一边水煮溏心蛋,码上切半的溏心蛋,放上榨菜和切片的火腿肠。
全部弄好端上桌,孔安槐这边已经联系好开锁师傅放好筷子坐在桌边等了。
简单用开水泡开就能吃的泡面,硬是被喻润烧出了豪华的口感。
孔安槐喝了一口带着鲜香奶味的面汤,突然有了胃口,她有点感慨:“运动员都这样吃泡面么?”
好讲究。
“当然不是。”喻润摇头,看着孔安槐几乎要叹气,“只是因为这样烧比较好吃。”
“……哦。”孔安槐脸又有点泛红,低头开始埋头苦吃。
“你和喻泽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喻润开始好奇,据他所知,喻泽家里的厨房估计也是个摆设。
“公司或者民宿。”孔安槐又喝了一口汤,半夜里暖暖的带着奶香味的面汤让她放松警惕,习惯性客套了一句,“你这几天要是有空,我可以带你去民宿看看。”
然后被自己的问话蠢到,生怕喻润没听出这只是客套话,自问自答:“不过你向来很忙,应该没空。”
“……”喻润放下筷子,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孔安槐,“我有空,前几天刚退役,你忘了?”
孔安槐低着头差点把脸埋到面碗里。
“不过民宿我去过了,你们开的那几家我都去住过。”喻润到底没有为难她,“装修的很好,服务到位,住的也很舒服。”
孔安槐自然没有胆子再继续问为什么他回国都没来找喻泽这样的挖坑问题。
她选了个相对安全的闲聊话题。
“你这次回来,打算一直待在H市了么?”李红上次说过喻润退役后会和纪坚哲一起创业开户外俱乐部,据她所知,纪坚哲这几年一直不在H市。
喻润没回答,他皱着眉头把孔安槐用筷子推到碗边上的溏心蛋挑到自己碗里,对她的挑食表示不齿。
孔安槐也没再说话,泡面还剩下一大半,刚开始的惊艳感过去后,泡面就仍然只是泡面,放久了会糊成一坨,凉水和牛奶都就救不了它。
气氛就突然沉寂了下来。
“你刚才那话,是帮喻泽问的还是你自己要问的。”喻润似乎也没了食欲,放下筷子把碗推向一边。
他双手抱胸,是防御的姿态。
孔安槐斟酌了一下字眼:“阿泽是你姐姐,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言下之意,基于谁的立场问都一样。
喻润笑笑,门口已经传来了敲门声,他站起身去开门,留给孔安槐一个背影。
这个话题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孔安槐看着两碗已经胀开的泡面,抿了抿唇。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喻润对于喻家的心结仍然七年如一。
***
开锁的师傅和孔安槐很熟,看到她就笑呵呵的,一点没有大半夜被叫出来的不耐烦。
“这不是上周才开过一次么。”开锁师傅对于喻泽家里换锁的频繁程度叹为观止,“你那朋友三头两天的弄丢钥匙,倒是让我赚了不少钱。”
孔安槐赔笑。
锁开的很快,师傅驾轻就熟的迅速换了一把新的防盗锁,然后把钥匙递给孔安槐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喻润。
这两个姑娘,开锁师傅帮着开了几年的门,一个个子矮小精力十足,一个个子高瘦清清淡淡,倒是从来没有看到她们身边有过男人,更何况还是这样的时间点。
老师傅有点八卦,看看喻润又看看孔安槐挤了挤眼。
“这是我弟。”孔安槐急急忙忙解释,然后在开锁师傅一脸恍然的走进电梯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已经完全冷下脸的喻润。
喻润冷下脸的时候很可怕,尤其送走了师傅,门廊的感应灯又灭了。
孔安槐在黑暗中搓搓手,把钥匙递给喻润:“进去吧,早点休息。”
想了想又有点不太放心:“阿泽浴室的热水器开关是反的,蓝色那面是热水。”
“待客用的被子在主卧的左手边柜子第二格,她家和我家差不多,只有喝的没有吃的,你要是饿了可以叫外卖,几家比较好吃的外卖电话和菜单都放在客厅电视柜中间那个抽屉里。”
然后又弄亮感应灯,开门进房间拿了一罐牛奶递给喻润:“晚上热热再喝,有助睡眠。”
喻润七年前就有失眠的毛病,喻泽在她面前说过好多次。
全程都只有向来话很少的孔安槐用略带沙哑的嗓音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交代,喻润拿了钥匙之后就一言不发。
全部交代完,就又是一阵安静。
孔安槐看着仍然站在她家玄关一动不动的喻润,帮他把行李箱放到了外面,然后回头对喻润笑着说了一句晚安。
喻润转身,拿了靠在玄关的双肩包,背在身上直直的穿过孔安槐,低头开门,再把行李都丢进去,全程没有看孔安槐一眼。
孔安槐无奈的站着,她又惹恼了喻润,哪怕喻润七年后看起来已经温和了很多,但是刚才那句弟弟仍然让喻润脸上的戾气一闪而过。
心情有点奇怪,那句“这是我弟”是情急之下说出来的,但却是她心底最希望的理想状态,她和喻泽这一辈子估计都会纠缠牵扯在一起,所以她完全不想和喻润交恶。
但是喻润追过她,她也对他动过心。
她多么希望,他们两个能各退一步,做一点成年人该做的礼让。
喻润退回到好友弟弟的立场,她可以关心他,帮助他,甚至和他聊聊人生规划。
孔安槐想的有些出神,完全没注意到喻润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然后走近孔安槐,弯下腰,头贴着她的耳朵。
“安槐,我不是你弟弟,也不是你朋友。”夜深人静,这句话被喻润压低了嗓子用威胁的语气说出口。
孔安槐闭了闭眼,看来,喻润并不打算和她来一场成年人的礼让。
作者有话要说: 噫~好喜欢女主。。。。
☆、第十三章
回到家里关上门,孔安槐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腿软。
喻润的最大的问题一直都是攻击性太强,她招架不住,起码她的生命中,很少有像喻润这样对待感情完全直来直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