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鬼忙不迭地点头,迅速地飘走了。
司轩默默地看着,并没有说话。
将几个鬼送走后,迟萻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纸,开始折起来,很快就折成一只纸鹤。她从旁边的胭脂盒子里,手指醺一点胭脂,往纸鹤脑袋上轻点出一个眼睛。
瞬间,原本只是一个死物的纸鹤仿佛被赋予生命,翅膀颤动着飞起来。
“去吧。”迟萻对它说。
纸鹤在厢房里飞了一圈,往窗口而去,很快就消失。
司轩看着这一幕,问道:“九婶这是要给谁送信?”
“给你九叔和我的媒人送信。”
司轩:“…………”
终于浪完后,迟萻在司轩的护送下回司家,至于司轩那副生怕她不守妇道跑出去浪的模样,迟萻决定无视。
真不愧是那男人养出来的,性格太像了。
几天后,迟萻就收到木靖流的回信。
一只黄纸鹤从外面飞进来,到来坐在窗边赏花喝茶的迟萻面前,黄纸鹤发出木靖流的声音:“明日巳时,汇丰酒庄二楼。”
声音落下后,黄纸鹤自动燃烧起来,最后变成一缕青烟消失。
旁边两个丫鬟都看呆了。
半晌,才小心地问道:“太太,这是什么?”
“这是传音鹤,道家的一种术法。”迟萻解释道。
两个丫鬟似懂非懂,不过由此也能确定,这九太太果然不是寻常人,若是寻常人,也不会嫁过来。甚至因为有九太太在,枫林院闹鬼的事情渐渐地没有人说。
晚上,迟萻去幽冥城时,将她明日和木靖流的约会告诉他。
“你不用让司轩盯着我,外面的男人哪里有你长得好看?”迟萻用调笑的语气说。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一只手像铁臂般勒着她的腰,勾着她的下巴说:【要是比我好看,你就要做什么?】
迟萻看他眼睛里翻滚的血色,发现他仍是不经逗,忙不迭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长得更好看了,你放心吧。”凑过去附上一个吻。
终于将他炸起的毛顺好后,迟萻继续道:“我发现人间那些鬼有些怪,担心会出什么事,所以想去问问木靖流。幽冥这边没什么事吧?”
他搂着她的腰,漫不经心地望着远方,【没事。】
迟萻的目光也望向幽冥那片无边无际的旷野,她每晚来到幽冥,除了待在这幽冥城外,从来不会外出,纵使是外出,也有他陪着。鬼王可以使所有的恶鬼厉鬼小鬼退避,以至于她也没能多看看这幽冥的情况。
至少他所允许她看的,都是幽冥的常态,其他的他并不允许她多看。
迟萻心里隐隐有几分忧虑,只是她现在是人类,并不能以肉身进入幽冥,就算发生什么事,都只能由他自己扛着。
他应该能扛着吧?
她转头盯着他的侧脸,有些失神。
许是她盯得太久,久到他若有所觉,回头看她,【怎么了?】
迟萻叹气,“我发现作为一个人,想帮你点什么,无从下手。”
【不用。】
“嗯?”
【你这样就很好,不用特地帮我。】他一脸认真地说。
迟萻呵呵地笑了下,突然扯着他的衣襟,“对了,我最近发现一件事,你好像突然对将我弄死拉到幽冥城不感兴趣,为什么?是不是幽冥有事,你不想我来这里,以免发生什么事?”
先前这男人总是暗搓搓地将鬼气往她身上种,不留余力地想弄死她,现在却可格外的注意,生怕她死了一样。虽然他表现得并不明显,但迟萻和他认识这么久,哪里看不出来?只有一个猜测,那就是最近幽冥将不太平,这人不希望她现在来幽冥。
见他闷不吭声的,迟萻更确定心中的猜测。
还想再问时,某个鬼已经用心险恶地将她的嘴堵住,接着直接来个鬼压床,让她没办法再问。
缓缓地睁开眼睛,迟萻打个哈欠,灵力习惯性地在体内运转起来。
身体里的阴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记,根本不用灵力怎么驱除,消耗的灵力不多,以至于她最近的修为增长得也越来越快。
迟萻再次确认心中的猜测,她呆坐一会儿,方才在丫鬟的提醒下,慢吞吞地爬起床,准备出门。
迟萻准时来到汇丰酒庄二楼,就见穿着一身道袍的木靖流已经坐在那里。
桌面上摆着一碟盐水花生和一壶茶,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喝茶,一举一动,颇有世外高人的出尘。
“木道长。”迟萻笑盈盈地走过去。
木靖流下意识地看过来,等看清楚迟萻时,眼睛不禁微微眯起,仿佛被什么刺到。
等迟萻坐下来时,就听到木靖流说:“没想到几月不见,迟小姐的修为又精进,一身灵光不凡,老道已经看不出迟小姐的修为如何。”
迟萻笑着说,“道长赞誉,与道长相比,我还差得远。”
木靖流只是摇头,没有接这话。
这姑娘年轻虽轻,但一身灵光就算是在大白天的,也让人无法忽略,可见她的修为已经超出想象,甚至无法介定她的修为在哪里。对此,木靖流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不管以后怎么样,迟萻的修为越高,能做的也越多。
两人寒暄几句后,就直接进入主题。
迟萻用手指醺着茶水在桌面比划,嘴里说道:“道长最近可有发现人间那些飘荡的鬼有何不同么?”
木靖流看着桌面的水渍,又听着她嘴里的话,神色有些凝重。
“这也是在下要担心的事,这世间的恶鬼越来越多,它们胡作非为,已经有很多人遇害,如此下去,人间将不成人间,人鬼都有一场大难。”
“道长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
木靖流忍不住苦笑起来,能有什么解决的法子?就算派遣弟子下山捉鬼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从这些变化中也可以看出幽冥的变化,那一个活着的人无法涉足的世界,他们不知道它发生什么事,也无从查起。
“如果人间真有大难,届时我们也只好请祖师爷出山。”木靖流叹息着说。
迟萻瞪大眼睛,好奇地问,“贵派的祖师爷可是在潜修?”
木靖流:“……早八百年前就作古了。”
迟萻:“…………”逗她玩呢。
“不过我们茅山派有一门秘术,可以将作古的祖师爷请回来主持人间正义,届时也能抵挡一二,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木靖流的手朝地下指了指。
迟萻点头,又和木靖流交谈一番,并且彼此交流一些术法后,木靖流方才告辞离开。
和木靖流这一聚,也让迟萻心里有个底。
接下来的日子,她每天早出晚归,看得老太太和司三太太都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耐不住寂寞,毕竟她今年才十八岁,还是太年轻了。
迟萻没有注意到老太太的纠结,她所有的精神都在随着农历鬼月的临近紧绷起来。
农历七月,白天的天气依然很热。
但每当夜色降临,地底的阴气开始浮出地表时,气温会骤然下降,特别是一些曾经有人居住现在却荒废的地方,阴气更重,生人一但不小心走进去,会被冻得浑身僵硬,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这反常的气温,自然被传出闹鬼的流言。
不过恰逢敏感的七月,就算有闹鬼的流言,大多数人也并未在意,每年不都如此?过完鬼节就好了。而在这其间,只要不接近一些闹鬼和阴气重的地方,对他们生活也没什么影响。
这是普通人的想法,而在那些道士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可谓是百鬼夜行。
每当入夜后,大街上的鬼魂比以往多了数十倍,几乎每一个经过的人身后就跟着十几只鬼,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些行人,跟着他们回家。行人大多数行色匆匆,不敢在街上逗留,以至于入夜后,大街小巷里越来越少的行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入夜后,安静的大街上,一个撑着红伞的女人缓缓踏着夜色走来。
几名正在捉拿害人恶鬼的道士经过,恰好看到这撑伞的女人。几个道士心头泛起一股寒意,特别是在那女人轻轻地扬起伞,一双血红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让他们几乎看到幽冥忘川河衅的彼岸花。
艳丽、妖靡,却又致命。
几个道士被那道视线锁得几乎动弹不得时,那女鬼却没有对他们出手,而是撑着红伞幽幽地走了,朝着城南的司家而去。
第312章 与鬼为妻
今夜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穿堂而过, 枫林院的树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地表的阴气浓重得几乎遮住眼睛。
明明才七月份,可是这夜晚的气温越来越低, 让人有一种进入深秋的错觉。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猫临死前的惨叫声, 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凄厉非常, 渗入心头。
竹笙一个哆嗦,手上的枣茶就这么摔下去, 呯的一声四分五裂。
“太太, 我……我再去重新泡杯枣茶过来。”竹笙有些惶然, 不知是怕被责罚,还是刚才的猫惨叫让她害怕。
迟萻的视线从书里抬起来, 看着旁边候着的两个丫鬟,她们虽然努力地让自己镇定, 但依然看起来惶恐不安。
“不用了,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迟萻开口道。
两个丫鬟看着她, 有些犹豫地道:“太太还要再看书?”
不知怎么的,她们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 自然是想早早地回房休息。
可是看到迟萻还坐在院子里, 她们又不放心她一个人。
而且这大晚上的, 也不知道九太太怎么有这般好兴致, 竟然跑到院子里来看书, 怎么看都觉得挺诡异的。
迟萻手里捧着书,一脸温暖的笑意,仿佛能驱散这夜中的阴冷。“我没事,等会儿就回去休息,你们也回去吧,晚上没什么事,别出来。”
两个丫鬟犹豫了下,还是答应。
她们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正打算离开时,又听到九太太道:“对了,我贴在各个门口的符,你们不要随便取下来,知道么?”
“放心,我们省得。”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地回答。
迟萻笑了笑,便让她们离开。
丫鬟离开后,庭院里除了廊下的灯笼外,只有迟萻身边的一盏羊角灯,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脸上,使她看起来温暖又明亮。
迟萻手里捧着书,但注意力并不在书上。
诚如两个丫鬟所想的,她又不是真的有病,才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看书,不过是装个样子,迷惑那些暗处盯稍她的鬼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身边盯稍的鬼越来越多,除了这枫林院原本留下的,还有很多是心怀恶意的。迟萻也不去探究这些鬼是怀抱着什么恶意或目的而来,只要它们敢来,她自然不会客气,死了算她的。
明天就是鬼节,但迟萻总觉得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早早地准备好,以防万一。
月入乌云,一阵阴风刮来,廊下的灯笼瞬间便灭了一片,只剩下迟萻身边那盏羊角灯仍顽强地亮着,并未受到影响。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顽固地想要吹灭那盏灯时,迟萻将手中的书放下,托起那盏羊角灯。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唯有一盏羊角灯是黑暗中的光亮。
迟萻抬头看向远处,黑暗并没有遮住她的眼,反而让她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更能感觉到被一群鬼怪包围住的司家大院,那些密密麻麻的鬼怪张牙舞爪,不断地想突破司家的防御,冲进来撕杀,却被一道可怕的鬼气挡在外面。
鬼气之内,还有一道符阵,纵使它们冲破鬼气,也要被符阵绞杀。
迟萻并未担心它们冲进来,只是对这些鬼怪的到来有些不。她下意识地肯定,定然是幽冥发生什么事,才会导致鬼节未至,鬼门未开,人间就已经出现这么多鬼怪。
想到这里,迟萻一手捧着灯,将枫林院的那几个鬼召唤过来。
这是迟萻第一次将他们叫到面前,这几只鬼僵着脸,阴森森地看着她,很考验正常人的承受力。
“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迟萻问他们。
几个鬼互视一眼,由其中一个道行最高深的鬼将说道:【应该是鬼门提前打开。】
“鬼门为何提前打开?幽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迟萻继续问。
几个鬼只是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幽冥到底发生什么事,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鬼门打开后,幽冥大量的阴气冲出阳间,导至阳间提前一天变成鬼节,百鬼夜行,在人间四处肆虐,并且都朝司家涌来,目标俨然就是司家。
迟萻心中微沉,直觉幽冥出事。
她下意识地想回房,将身体安置好,以便进入幽冥查看。
然而,只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
如果现在幽冥真的出事,她过去反而危险,毕竟若以生魂的情况进入幽冥,她的力量会被大幅度地削弱,反而是个累赘,不如相信那个男人,相信他如同过去那般,不管怎样严峻的情况下,他都能撑过去。
她要相信他!
而且,她也要为他守好司家。
迟萻很快便定下心,继续查看司家大院外的情况,发现那些围着司家的鬼怪数量越来越多,甚至鬼怪的道行也从低到高,纵使有司昂留下的鬼王鬼气,等到午夜,那些鬼将出手,只怕也镇不住。
当下,迟萻对那几个鬼道:“麻烦你们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守好司家,拜托了。”
几个鬼看她一眼,点点头,便两两一组,分散而去。
迟萻将书卷起,提着那盏羊角灯,走出枫林院。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迟萻并没有正面和外面那些可怕的鬼群抗上,而是趁着那些鬼怪没闯进来之前,又在司家各处布下一道灵阵,只要能撑到天亮,应该就能行。
正当迟萻一手拎着灯,一手端着用自己的血混合而成的血朱砂四处画符时,司家大门也发生变化。
一个持着伞的红衣女鬼翩然而至,看到那群正在撞击司家大门的鬼怪,她眼中的厉气闪现,手抓着红伞挥过去,伞端尖锐的部分轻易地将碰触到的鬼撕成两半。
红衣女鬼几下就将那堵住司家大门的鬼怪都撕了。
周围那些鬼怪惧于她身上的千年厉鬼煞气,不敢过来,但都露出一副凶狠狰狞的样子,伺机而动,只要这红衣女鬼露出虚弱的一面,它们随时可能会扑过来咬她一口,吞噬掉她的道行补足自己。
在红衣女鬼狠辣地屠杀围困司家的鬼怪时,那些尾随而来的道士也在远远看着。
当看到红衣女鬼的大屠杀,所有道士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气,这厉鬼好生厉害。
“也不知道这户人家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招来这么多鬼怪,这些鬼怪显然是想闯进去,不过……”一个年轻的小道士轻声说道。
“这里有一道鬼王留下的鬼气,显然那鬼王要庇护这户人家。”一个年长沉稳的道士倒是一个有眼见的,轻易便看出这栋宅子的问题,“不过现在来这么多鬼,而且这些鬼怪的目标好像是要冲破鬼王留下的鬼气,若是挡不住,这户人家的人可能会被这些鬼怪撕碎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