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爱半生——伞中剑
时间:2017-10-15 15:02:40

  我向大少奶奶谢了恩,把钱揣进兜里就出来了。这时,秦书也从秦老爷的屋里出来,来到我跟前小声地说:“你今天出门的事情我瞒着爹了,省的他再生气。”
  秦老爷一向不喜欢家眷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方才从大少奶奶房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正愁该怎么去和秦老爷说。我笑着躬了躬手,调皮的向他做了个揖:“多谢兄台深谋远虑。”
  他哈哈一笑,对我回礼,说:“不敢,不敢,兄台请。”
  我俩紧紧地牵着手结伴而行的这一幕恰好被大少奶奶看到了。秦书是最先发现大少奶奶站在门口的,赶紧松开了我的手。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看到了大少奶奶冷冷的目光,我俩都低了头,保持着距离的走出了院子。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他亲自为我撩开了帘子,柔柔的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要不然这一天我会担心死的。”
  三河沟距此不过二十里地,用走的也能很快就到,何况还有车夫同行。他犹豫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的说:“那你送完可要赶紧回来。”
  “放心吧,我一个人没问题。”我登上马车,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坐进了马车里面。
  
☆、第十六章
  秦家到三河沟的这段路地势平坦无坑,马车行的又快又稳,没一会儿就到了三河沟镇。今儿个初九逢集,吆喝买卖的小商贩比平时多了不少,记得小的时候我和江河一起相跟着来这里逛过,也是这样的初冬 ,只是没有如今这么暖和,漫天飘着雪。江河带着我来这里买着名的“三河馅饼”,他娘给的钱多,买了一个驴肉馅儿的,我钱少就买了一个猪肉馅儿的。那时我小,很贪吃,也知道“三河馅饼”的精华就是驴肉馅饼。所以很坏的缠着他要互相换着吃,我咬他的一口,他也咬我的一口。等我大口的把他的烧饼吃完了,我自己手上的烧饼还剩下一大半,我笑他口小像个姑娘,他也只是笑笑说自己在家吃饱了而已。
  如今一晃多少年过去,儿时的情景却扔在眼前,我曾以为我与恋人会永远永远的在一起,却忘记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
  车夫小赵从北边的胡同里跑了出来,告诉我已经找到了水仙的老家。我收了收神儿,跟着他穿进了那条窄窄的空荡荡的巷子,最后停在了一座小土房的门前,他指了指说:“小少奶奶,这儿就是水仙的家。”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那扇掉了漆的贴着发白的门神的木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几岁,头发半白,黄瘦的妇女,她疑惑的打量了我一番,问:“你是?”
  “这位是秦家大少爷房的小少奶奶。”小赵在后面插了一句。
  “哦,原来是小少奶奶。”她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把门开展,让出了大门来:“您快进屋坐。”
  我笑笑:“谢谢。”
  小赵出去看着马车了,我随着她一起进了院子,院子挺大,养着几只鸡和几只鹅,还有一只肋骨清晰可见的大黄狗冲我呲牙咧嘴。水仙娘朝着东边的小土房喊了一声,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灰棉袄的青年,他捧着书卷远远的问:“咋啦,娘。”
  “赶紧把狗圈在屋里,出来拜见东家小少奶奶。”
  他懒懒的应了一声,放下了书本推门出来,把狗拉进了屋里,然后把门关了又出来
  。水仙娘把他带过来,对他说:“魁子,快给秦家小少奶奶磕头。”  
  水仙弟弟看了我一眼,拒绝了:“不行,她还没我大呢,怎么能让我给她磕头。”
  水仙娘拍了他一下:“这是秦家小少奶奶,不准没礼貌。”
  “我将来得了功名,也成为大户人家的人!”水仙弟弟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这孩子。”水仙娘就要去追,我拉住了她:“算了,我是替秦家来送钱的。”
  “哦,谢谢,您还大老远送来。”水仙娘一听钱乐的合不拢嘴,兴奋的带着我进了屋。我把大少奶奶给的小包交给了她,她不敢相信的看了半天,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掂了掂,尖叫道:“天呐,这么多钱,我的天呐!水仙真嫁得好呢!”
  我苦笑。这是拿水仙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代价,看来一个人一辈子的幸福,有时候也就值这一百两银子。
  水仙娘把小包藏进了东北角地上的洞里后,去厨房端了一杯怪味四溢的茶来,双手向我敬上,笑着说:“小少奶奶请用茶。前些日子就听您家里大少奶奶差来的人说要秦家二爷要讨水仙上门做媳妇。这把我们高兴的呦,一晚上都没有睡着,您说这水仙命咋那么好,得了那么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您说是不?”
  我感觉自己笑的更难看了:“呃……上天眷顾吧。”
  水仙娘点头称是,笑的更开心了,又是端瓜子又是拿点心,十分热情的招呼我。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把点心收走,窘窘的说:“这点心都馊了,您看我怎么忘了呢!”
  说完他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魁子,快来拿钱,去上街买点吃的。”
  水仙的弟弟又跑进来,水仙娘从那个小包里小心的摸出一锭小碎银子,交给他:“找回来的钱千万别丢了。”
  我急忙站了起来:“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了。”
  “那哪儿能呢,好歹吃了饭再走。”水仙娘千留万留,我只好留了下来。
  水仙娘杀了鸡炖了,水仙弟弟买回了些点心馒头和小菜,开席的时候我们都围着一张沾满污渍的桌子坐了。水仙娘刚端了鸡肉过来,疑惑的问我:“怎么没见赶车的后生呢?让他一起来吃饭吧。”
  我这才想起小赵还在外面等着,便起身向他们招呼了一下:“我去叫他进来。”
  这时水仙的弟弟也站了起来,大声的说:“娘,让大个子哥也一起来吃饭吧。”
  水仙娘突然慌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看着我说:“算了吧,这桌子小,坐不下。”
  “不碍事,大家挤挤吧。”我礼貌的笑笑。
  “好,我去叫他!”水仙弟弟跑了出去,水仙娘也跟着追了出去。我起身出去准备喊小赵。
  刚走到院子,我就远远地看见水仙娘抓着水仙弟弟的胳膊在柴房前商量着什么,突然水仙弟弟一把甩开膀子走进了屋,不一会儿领着一个胳膊上缠着厚白纱布的受伤青年走出来,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呆住了。
  这不是我日思夜想的江河么?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绿褂子,脚上蹬一双草鞋,脸上一道未愈的疤痕,胳膊上还有几处青紫。我好想冲过去抱住他,理智却不允许我这么做,看着他一点点的朝我这边走过来,我惊慌的忙背转身去。心里想着还是赶紧出去找到小赵一起走吧。无论如何,我是没有脸面面对江河的啊!
  “小少奶奶,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小赵突然推了门探出半个身子来,还不等我说话,水仙娘就先热情的开了口:“后生,马上开饭了,正想喊你进来吃呢!”
  水仙娘一左一右两只手分别挽了我和小赵进屋,我心想反正也躲不过去了,江河想骂就骂我吧,便转过身来面对着江河。而几乎就在同时,江河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目光没有做半点停留。
  江河居然没有认出我来!
  我们几个人一起进了屋围着桌子坐了。我坐在正北,水仙娘和水仙弟弟坐在东面,小赵坐西面,偏偏江河坐在了南边,也就是我的对面。
  我一直低着头,努力的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面前的菜,心里生怕水仙娘会提起江河来,不过水仙娘从江河出来后眼神就一直慌慌的,仿佛在害怕什么,也就没有提起江河来。席间,江河娘曾端起酒杯来向我敬酒,并说道:“既然我家水仙嫁到了秦家,那我就大胆叫您一声亲家小嫂子,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以后水仙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多担待,也希望您能向大嫂子那给水仙美言几句。”  
  我端起杯来,江河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赶紧把目光撇到一边,对水仙娘说:“您客气,我记住了。”
  水仙娘也把一杯酒饮尽,她看着我的眼神,估计以为是我对江河的脏模样感到厌恶,便在吃了一半的时候问他:“大个儿,吃好了没?吃饱了就和魁子回屋去吧。”
  江河点点头,搁下了饭碗转身离去了,水仙弟弟也掰了个鸡腿,跟着一起出去了。
  等他们回了屋,我试探地问水仙娘:“那个大个儿也是您儿子嘛?”
  水仙娘刚夹起一筷子菜要往嘴边送,忽然手抖了一下把菜都洒在了桌子上,慌张的说:“呃……是啊,我儿子,我妹妹过继给我的。”
  “那麻烦你好好照顾他,给他吃好些,再买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帮他请个大夫。”我把身上的五两银子都给了她。
  水仙娘疑惑的看了我好一阵儿,这才缓缓地把钱接了过去,悄悄对我一个人说了实话:“小少奶奶,不瞒你说,这个后生是我家魁子救回来的罪犯,那天城南流民造反,官府杀了好些人,我家笨魁子就趁乱把他救了下来,还养着他。我猜您一定认识这个后生,所以我不会乱嚼舌根,求您也千万不要对外人说我们收留了造反的暴民啊!”
  我看了下日头,已经偏西很多了,便向水仙娘告了辞。小赵站了起来擦擦手说:“那我先去套车。”
  出去路过柴房时,我刻意的低着头以免与江河相对,不过他并没有出来。我松了口气,等快着步子走到大门口时,却忽然看见江河等在了那里。我一惊,赶紧低下了头,当我正准备从他身边掠过时,他突然喊住了我。
  “啥…啥事?”我战战兢兢的问。
  他走到我面前,仔细的端详了我一番,然后又摇摇头:“对不起,我果然认错人了。”
  “你,是把我当成了你认识的什么人吧。”我用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尽管这种克制脆弱的像一张薄薄的白纸。
  江河点点头:“是啊,不瞒你说,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恋人,我差点就相信了,不过后来一想,你并不是。她个子比你矮一些,脚也有点跛,更不如你漂亮。对不起,冒犯您了。”
  我默默无语,心里却在向他呐喊:傻瓜江河,我之所以比以前高是因为我会长个儿啊!我脚不跛是因为秦书治好了我的腿疾,我比以前漂亮是因为我化了妆啊!我多么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可是,我不能。
  我默了很久,缓缓地和他说:“祝你幸福快乐。”
  他不屑的苦笑:“我恋人的奶奶说她出远门卖女红时失足跌入河中淹死了,她既离去,我这辈子是怎么都不会幸福了,因为她就是我所有的幸福。”
  我的泪水就要倾泻而出了,这时小赵架着马车赶到,我捂着嘴掀开帘子,不顾一切的奔了上去,然后对小赵颤巍巍的喊:“咱们走吧。”
  “是嘞。”小赵一扬鞭,马车就开动了。
  
☆、第十七章
  我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看着自己一天天丰满的胸脯,柳叶般细致的峨眉,红润有光泽的面颊,耳垂上一对金色耳坠闪烁靓丽,两颗黑色的眼睛像两只黑色珍珠,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光。这真的是我吗?那个从小失去双亲外加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难怪江河认不出我来,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陌生。
  自从打水仙家回来后,我就开始心神不宁,郁郁寡欢。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从梳妆台前爬到床上,又去了书房,可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江河的影子,我郁闷的无处发泄,只好一个人躲进被窝里偷偷的摸眼泪。
  晚上秦书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冲到我身边握紧我的手急急的问:“娘说你身子不舒服,晚上都都没有过去吃饭,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
  “没有,没什么。”
  我轻轻地推开他,把脸侧到一边,他看着我,更加焦急了:“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是很严重的。夏歌,告诉我好吗?我们说过要同甘共苦,出了什么事,一起分担。”
  秦书太了解我了,我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透明人,一切都尽在他的眼中。我仍旧摇摇头,他看着我发红的眼睛,开始猜测起来。
  “是她欺负你了吗?”他指了指大少奶奶的院子。
  “是不是水仙家里出了什么事?”
  “还是爹又骂你了?”
  他问了很多,我接连摇头,最后他急坏了,咬着牙踱着脚喊:“你倒是告诉我啊,你这样郁郁寡欢,我真比下油锅还难受。”
  秦书的爱与江河的情像两股激流在我的胸中击撞,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窒息了,他搂住我,心疼的眉头紧锁。我搪塞了几句,轻轻地推开他,铺好了被褥背对着他躺下,他疑虑重重的看了我半天,这才脱了衣服上床。我俩背对背的睡了一晚,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思虑了整整一个夜晚,在凌晨时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等挨到太阳出山,他穿衣服时,我爬起来捅了捅他的后背。
  他一下子就把身子侧了过来,好像一直在等待我的回答似的,热切的问:“怎么啦!”
  我低着头,伸出手来帮他系好了扣子,慢悠悠地说:“能和你商量个事儿么?”
  他的眼睛立刻泛起了光:“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想了想,对他说:“我想…跟你借五十两银子。”
  他一听,爽朗的笑了出来:“呵,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好说。大钱我没有,这点小钱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说完他捧住我的手,柔的像四月的春风拂面:“歌,不要和我说借字,这个小院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也是你的,只要你需要,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我被他的语言深深感动了,内心却更加不安,生怕因此而得不到秦书的爱,我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即将说出口的话又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说吧,娘子,是不是看上了什么漂亮的首饰衣服?你自打嫁给我,就从没有向我要过什么东西,我真担心会委屈了你。”他显得很兴奋。
  我犹豫着,思索着,焦虑着,最后对他说:“我想回娘家看看。”
  他的笑容一下子就褪去了一半,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问:“回娘家?上个月你不是才回去过么?怎么又要回去?”
  “上个月是上个月,这个月是这个月嘛。”
  他大手一挥,断然的拒绝了我:“不行,你上次回去一住就是好几天,叫我一个人守空房,我想你想的都要疯了!”
  我抿嘴一笑,摇着他的胳膊央求着他:“就住一天,一天嘛。”
  他犹豫了半天,才勉强答应,我看着他充满疑惑的神情,怀疑他是不是已经从小赵那里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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