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有所起疑,特地支开叶梦笙,而叶梦笙也早有准备,叫了几个有学识的太监,守在太子殿下身边。
太子妃对太子殿下非常严苛。他虽然是个傻子,但也有正常的生理欲望。而太子妃极其厌恶太子,并不与他圆房,更甚之,禁止他与别的妃子圆房。
这未免有些太不人道。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叶梦笙不能过问。只是私下里,她做了一些民间的小孩玩具转移太子的注意力。
太子一边把玩竹蜻蜓,一边“嘿嘿”傻笑。他喜欢涂脂抹粉,但因为心智不全,每次把自己抹得惨不忍睹。
他一笑,几斤厚重的白、粉就往下掉。
叶梦笙被他笑得心里发毛,打来清水给他洗脸。他见粉被擦掉,情绪激动地抗议,叶梦笙抓住他的手,温声安慰,“你别急,我给你补妆!”
当她擦去太子脸上的妆容,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时,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太子生得不丑,甚至可以用俊朗来形容。为何太子妃如此厌恶他?
她转念一想,太子妃喜欢的似乎都是唇红齿白的小鲜肉,大概太子这一款不是她的菜。
叶梦笙拿过胭脂、眉笔,精心给他画眉描红。
太子拿着铜镜,依旧嘿嘿傻笑。
叶梦笙望着他这番胸无城府的天真模样,心想:外敌已退,等薛陵阳等人回来,便开始了真正的皇子夺嫡。到时候这傻太子又该何去何从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是生在帝王家......”
铃铃铃——
东宫下班的摇铃响起,叶梦笙搁笔,伏下身体对太子行礼,“微臣告退。”
她神色恭敬地走出皇宫,一到没官兵巡视的地方,就开始手甩布袋,一蹦一跳。
在正前方立着一条身影,玉树临风,天人之姿。
叶梦笙一个慌张,手中的书袋子飞了出去,正巧落在那人的怀里。
她急忙跑上前去,才看清来人,俊美如玉,冷俊绝尘。
她粲然一笑,“林羡云,你回来啦!”
林羡云一双深邃冷瞳紧锁她,半晌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异常温暖,令她心安。
过了片刻,叶梦笙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的初恋女友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林羡云道:“没有初恋,只有你。”
叶梦笙笑道:“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他依旧严肃地澄清,“不是瞎话。”
叶梦笙笑了笑,她拍拍林羡云的背,“我们回去吧,肚子好饿。”
“好。”林羡云放开她,转而牵她的手。
两人行了一段路,便来到北街,沿途的路人皆投来怪异的目光。
叶梦笙后知后觉地说:“林羡云,他们一定以为我俩是断袖。”
林羡云淡淡道:“随他们议论。”
叶梦笙斜过身子瞧他身上披着的书袋,笑着说,“其实你峨冠博带的儒生装扮也挺好看的,不比戎装差。”
她后来方才知晓,林羡云是投笔从戎。国家危难之际,他毅然舍弃高官厚禄,加入军营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
而她也在这次的庆功家宴上,见到了传说中的任务人物——七皇子。
拜她计策所赐,一直孜孜不倦寻仙问道的七皇子已经消瘦地不成人形。而他见到她的第一话也是,“父皇问我,如何才能见到真正的仙人。叶典修,不知你有何妙计?”
叶梦笙脱口而出,“造临仙台。”
七皇子问:“何谓临仙台?”
叶梦笙道:“在地势最险峻的地方,造百尺高楼。用最美艳的姬妾,日日在高楼上载歌载舞,摆出最丰盛的酒食,恭迎仙人。仙人感受到你的诚意,便会驾着白鹤前来。”她顿了顿,“要全国最心灵手巧的工匠,建造最华美精致的阁楼。规模要宏大,构造要雄伟,竣工约莫要三、五、十年吧。”
张超怒目相视:“你可知建造临仙台要耗费多少国库资金?”
叶梦笙道:“刚打完仗,全国上下都是一个大写的穷。陛下劳民伤财,一定会引起百姓怨声载道,人心动荡。此时若有明君上位,体恤百姓,削减赋役,休养生息。那么纵然他不是嫡长子,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也会收复民心,万众归一。”
“叶典修轻描淡写的一个计划,竟然将一直困扰子修的问题迎刃而解。子修钦佩不已。”七皇子一改方才萎靡神态,神色谦虚而又不失威仪地对她作了一个揖。
叶梦笙连忙回礼。
因为是姚氏家宴,张超作为准女婿,亦在其中。叶梦笙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整场饭局,他吃了火、药似地一直怼她。
若不是看在姚湘面上,她早就掀桌子,骂他!
过了半晌,已有几分酒意的张超捧着酒坛子走近。他“哐”得一声将酒坛砸在叶梦笙面前,冷眼睨她,“叶大人,敢不敢和我喝一杯?”
这特么哪是一杯啊,这明明是一坛子!
叶梦笙微微一笑,“我不胜酒力。”
张超嗤了一声,“那你就是不给面子。”
林羡云冷冷地道:“她不胜酒力,张将军又何必强人所难?”
众人纷纷帮腔。
或许是酒意上涌,使张超理智全无。他面红耳赤,指着叶梦笙,神色狰狞地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我可是亲耳听到她说要见薛陵阳君临天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姚准蹙着眉喝道:“张超,此话不能乱说!”
张超气极反笑。
他虎目圆瞪,厉声喝道:“湘儿被押往刑部那日,薛陵阳回来后是不是和你一起去了城外的土地庙?你是不是亲口对他说,他是天命所归之人?我问你!你这句话,究竟对几人说过?啊!”
话音一落,他抄起酒坛子向叶梦笙兜头砸来。
身侧的林羡云倏地站起,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叶梦笙揽入怀里,与此同时亦抽出桌上长剑,反手将酒坛削成两半。
哗啦一声,酒坛落地,瓷片飞溅。
林羡云冷冷地道:“张将军,你喝醉了。姚夫人,请你带他下去休息。”
张超怒上眉山,高声喝道:“林羡云,你是水战打久了,脑子里进海水是不是?你喜欢谁不好,喜欢这么一个巧言令色的心机婊”
“啪——”
清脆的一记耳光,将张超打醒。
姚湘冷冷地道:“喝醉了就休息,别丢人现眼!”
☆、俏宰相24
室内鸦雀无声。
叶梦笙心里乱成一团。她推开林羡云站了起来,“抱歉,失陪。”她说完后,便匆匆往外走,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越走越急,最后跑了起来,慌不择路地闯进一片树林。
她对着一棵参天古木拳打脚踢,发泄一直以来受的气。
叶梦笙忽然觉得很委屈。
她招谁惹谁了?
望着红肿的拳头,她又泪眼汪汪地呼气。
伸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她的拳头。
林羡云道:“别打树,打我吧。”
温柔的声音击溃她最后一道防线。
盔甲穿久了,她忘记自己也是个内心柔软的小女生。
叶梦笙扑入林羡云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羡云......张超这个混蛋!”
林羡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对,他是混蛋。”
她又道:“薛陵阳是个混蛋!”
林羡云应和:“对。”
她气鼓鼓地骂:“昏君是个混蛋!”
林羡云点头:“对。”
叶梦笙很生气。
她非常地生气。
所以她决定,提前弄死老皇帝!
如果不是这个昏君把国家搞得乌烟瘴气,千疮百孔,她又怎会抽中这么一个坑爹的拯救国家的任务?
林羡云拭去她的泪水,但听她打着哭嗝,抽抽噎噎地说:“林......林羡云,我们造反吧。”
“让傻瓜太子做皇帝,我做宰相,你做将军,我们辅佐他。”
林羡云道:“这是谋朝。”
叶梦笙神色激动地说:“可是张超一旦和姚湘成亲,他就是半个姚家人。他们一丘之貉,不会放过我们的!”
林羡云道:“你低估了姚太尉的对南国的忠心。还有南阳姚氏的气节风骨。”
叶梦笙抽抽哒哒地说:“除了姚太尉,我没在别人身上看到什么遗世独立的出于污泥而不染的高尚情操。万一他们被张超蛊惑,对姚太尉暗中下毒手,让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做家主怎么办?”
林羡云沉默半晌,“你这话提醒了我。张超不对劲。”
叶梦笙突然止住哭泣,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型,“他会不会早就和薛陵阳沆瀣一气......”
当初薛陵阳为何敢只带一千亲兵就去剿匪?
张超又为何一直与她针锋相对?
因为他们两个才是真正同一战线的人。
张超知晓了叶梦笙靠薛陵阳上位,又要铲除薛陵阳的计策,是以要姚家对叶梦笙产生怀疑与嫌隙,要她被姚家驱逐,被七皇子集团抛弃,要她孤立无援。
林羡云道:“这次直捣黄龙,海军受困之时,他们撤军了。”
叶梦笙急忙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林羡云抚摸她的脸颊,“不碍事。”
叶梦笙又抱住他的腰,开始流眼泪,“呜呜呜,林羡云,他们太过分了。我们要搞死他们!”
“先弄死独孤策、薛陵阳,再弄死张超,把他们的兵权给你,然后弄死二皇子、王氏集团、魏氏集团......”她说到最后,捉起林羡云的衣袖擦掉自己的眼泪。她抬起头问:“独孤策这个肺痨鬼怎么还不死?枉我天天扎他小人诅咒他......”
她住嘴不语,计上心头。
叶梦笙微笑着说:“我晓得怎么把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了。”
承受来自叶女王的怒火吧!凡人!
她扬起清秀的小脸,笑嘻嘻地问:“林羡云,你会帮我的吧?对不对?”
望着她落满星光的眼眸,林羡云亦说不出拒绝的话,只道:“不能谋朝,不能篡位。”
叶梦笙爽快地说:“放心吧!等把他们弄死,让七皇子上位后,我就功成身退了!”
从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现在还要狠狠出一口恶气。叶梦笙斗志昂扬,在林羡云怀里安静了一刻钟不到,就说:“我要去东宫加班,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薛陵阳、张超落败的下场了!”
叶梦笙笑嘻嘻地回了东宫,一场血腥的宫廷大清洗即将拉开序幕。
起因是太子殿下生病了。
太医来来往往,踩破东宫门槛,一个个唉声叹气,束手无策。
皇帝和皇后纷纷赶来,这傻儿子连妆容也不画了,苍白着脸,流着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皇帝厉声喝道:“东宫里的人是怎么照顾太子的?来人啊!全部给我拖下去砍了!”
当看到侍卫把淡定的叶梦笙拖走时,太子激动地扯住皇帝的袖子,使劲摇头。
知子莫若母。皇后说:“晟儿不愿意杀他。”
皇帝挥挥手让那侍卫下去,瞪视叶梦笙,“你说!你是太子殿下的近侍,太子病成这样?你怎么不早来通知!”
叶梦笙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说:“殿下知晓皇上您日理万机,是以拦着臣不让臣向您禀告!殿下已经有多日没睡好觉。他对微臣说,他一闭上眼睛,就梦到有人用针扎他!陛下,微臣斗胆直言。微臣略知方术一二,猜测是有人用巫术在诅咒太子殿下!”
她声泪俱下,“陛下,微臣死不足惜!但是请您一定要给太子殿下做主啊!您一定要查清真相啊!”
皇帝很生气,龙颜震怒。
他们风一般地走了。
叶梦笙擦掉眼泪,抬头对太子俏皮一笑,“殿下,这个游戏好玩吗?”
太子嘿嘿傻笑,不说话直点头。
啊~真是完美。
叶典修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在太子妃等人的魏氏集团配合下,她的计划顺利进行。
皇宫开始了一场浩浩荡荡的突击检查。搜查队在二皇子的床底下搜出了一个扎满针的小人。
自从叶梦笙说她懂方术之后,皇帝隔三差五把她叫过去,与她谈玄论道。
因为叶梦笙的母亲是个虔诚的道教徒,所以叶梦笙对老庄之学也有所研究。
她侃侃而谈,气度不凡,把皇帝唬得一愣一愣。
正巧王贵妃穿得像死了老公一样,来给二皇子求情。
皇帝被叶梦笙一忽悠,觉得朕最近头疼脑壳晕,是不是有人在诅咒朕啊?
叶梦笙道:“是啊,皇上,您麻溜地查查后宫吧。”
皇帝大笔一挥,下旨搜查。
在王贵人宫里头搜出了写着皇帝生辰八字的稻草人。
咔嚓,王贵人和二皇子的脑袋掉了。
王氏集团被打倒了。
这场行动没有到此落下帷幕,而是越演越烈。
后宫里头的妃嫔怕殃及池鱼,纷纷互相举报,今天说她扎小人争宠,明天说她用巫术诅咒皇帝。
由于各大文官集团都将自己家的女儿送进了后宫。文官集团元气大伤,其中亦包括魏氏、姚氏、独孤氏。
七皇子正在监督临仙台的工程,所以躲过一劫。其余皇子妃嫔皆没有好下场。
叶典修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啊~真是精彩。”她放下茶杯对在角落里玩球的太子招招手,“来,今天给你画个小清新的妆。”
太子很高兴,扔下球就跑过来,乖巧地在她身前坐下。
太子已经和她培养了深刻的“革命友谊”,对她言听计从。
她现在不敢出宫,因为她知道外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有无数人要将她置于死地。
没过几天,老皇帝又派人叫叶梦笙过去。
当日家宴上的不快,并没有减弱七皇子想招揽叶梦笙的想法。在叶梦笙的授意下,七皇子照着她给的药方,炼上了仙丹。
仙丹炼出来,自然要先贡献给父皇。
老皇帝吃了仙丹后,刚开始龙精虎猛,后来身体每况愈下。
他躺在病榻上,颤悠悠地问:“叶典修,朕怎么会生病?”
叶梦笙又开始了她的忽悠。
她负手在寝宫里踱步,掐指一算,“皇上您八字属金,有位将军的八字属火,克着您了。”
五行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
皇帝吹胡子瞪眼睛,“谁啊?查!”
叶梦笙随意地翻着名册,随口地说:“艾玛,薛陵阳。这名字都有太阳了,还不把人热死啊。皇上,这是要活活烤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