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日后荣华富贵都成了一场空,申氏苍白浮肿的面庞扭曲起来,不过这女人到底也是个有成算的,知道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毕竟女人的月子要是坐不好的话,不止会损了根本,就连容貌恐怕都很难保持,她还得靠着这张脸傍上廉肃了,现在可万万不能有失。
接过小丫鬟手里头的粥碗,申氏强忍着下腹处如同刀绞般的疼痛,将微微烫口的粥灌进肚子里,小丫鬟见主子的情绪和缓了几分,趁机问:“主子,乳母已经喂了小姐了,您不看一眼……”
“不必了。”申氏皱了皱眉,她现在看到那个女儿就觉得心烦,即使女儿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但毁了申氏的荣华富贵,她心里头又哪里会痛快?要不是看在女儿还有用的份上,申氏早就不管了。
正文 第75章 母子相见
申氏本就是个心硬如铁的,要不是如此的话,她当年也不会为了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狠心抛下两个儿子,去给宁王当小妾,现在不过是迁怒了刚出生的女儿罢了,她还请了乳母照顾着,左右也不会死,申氏自然没那么在意。
女人坐月子时不能洗澡,但申氏这么多年锦衣玉食过来的,受不了身上满是脏污和怪味儿,就让小丫鬟端来热水给她仔细擦洗一番,说起来申氏浑身皮肉生的还真是不错,雪白柔嫩,即使现在还没出月子,身段儿也恢复了几分窈窕,腰腹上的肉虽然不少,但胸口那两团肉反而更加鼓胀,小丫鬟一边用沾湿的细棉布擦去女人身上的汗渍,一边有些害羞的别过眼,暗想怪不得那么多的男人都盯着夫人看,就这样的好皮肉,即便比不上玉颜坊的老板娘,跟一般的小姑娘相比,也是丝毫不差的。
身上虽然能用热水简单擦洗一下,但油腻腻的头发却洗不得,用手一摸掌心都黏糊糊的,申氏厌恶的用帕子擦了擦手,问:“廉家还没来人吗?我这都生了女儿,他们竟然也不派人看看!”
听到这话,小丫鬟诧异的瞅了申氏一眼,这丫鬟名为柳枝,从申氏入住西北胡同后就一直伺候在她身边,虽然她是被廉肃买下来的,但却从未见廉肃在西北胡同里留宿过,好像就连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跟廉家无关,既然这孩子不姓廉,人家又凭什么来看她?柳枝还真不明白申氏的想法。
好不容易将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儿给擦掉了大半,现在皮肉虽然还有些粘腻,但到底也不至于难以忍受,申氏抿了抿唇,冲着柳枝吩咐道:“待会我写封信,你明日到赵远道家门口守着,一旦看到了廉伯元,就将信交给他,记住没有?”申氏柳眉倒竖,桃花眼中露出一丝凶狠,柳枝这丫鬟在申氏手头底下没少吃苦,见到主子这幅模样,吓得浑身哆嗦,连连点头。
柳枝自然是见过廉伯元的,廉伯元与廉仲琪都是申氏的儿子,搬到西北胡同之后,虽然碍于廉肃的威胁,申氏不敢光明正大的与两个儿子相认,但到底也带着丫鬟去偷偷瞧了一眼,廉伯元长得像廉家人,今年不过十五,就生的十分挺拔俊美,又拜在大儒赵远道门下,即使现在身上还没有功名,但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有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日后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申氏算盘打得响,苍白干裂的唇上露出一丝得意,等到柳枝取来纸笔后,提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申氏早年嫁给廉君,因为廉君是个秀才,两人感情不错,亲自教了申氏读书习字,以至于申氏这种小户出身的女人,现在虽然写字歪歪扭扭,但笔画上却没有什么错处,看着也十分清晰。
将信纸装入信封中,柳枝接了信后,丝毫不敢耽搁,很快便离开西北胡同,往赵府的方向赶去,赵远道身为大儒,身份十分清贵,就连崇德帝也对他礼让三分,是以柳枝一个小丫鬟到了赵远道府外,根本不敢进去,只能守在门口不远处的杨树下等着,现在已经过了申时,想必要不了多久廉伯元就能出门。
柳枝以前跟在申氏身边时,曾远远瞧过廉伯元一眼,今日她一看到那俊美的少年郎就认出来了,小跑着冲到了廉伯元面前,柳枝看着少年清冷的凤眼,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大少爷等等,这是夫人交给您的。”
廉伯元现在并没有住在玉颜坊,而是住在齐蓁新买下来的小院儿中,反正小院儿离玉颜坊不过一里地,走上一会儿就到了,何必特地派人给他送信?心中升起一丝警惕,廉伯元脸上带着浅笑,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将信封拆开,看着上头的笔迹,冲着柳枝问道:“你家夫人住在西北胡同?”
柳枝从来没见过笑的这么好看的男人,傻傻的点了点头,道:“大少爷,我们夫人是您的生母,现在又为您生了个妹妹,快去见见夫人跟小姐吧。”
廉伯元眼中划过一丝阴鸷,掀唇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走一趟。”
正如申氏所想的那般,早在申氏离开时,六岁大的孩子就已经记事儿了,再加上廉伯元本就聪慧,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身受重伤,养了好几年依旧损了根本,要不是因为那次受伤的缘故,他爹怎会因为一场小小的风寒就没了?原本廉伯元还以为自己的亲娘是死了,没想到现在那个妇人竟然会出现在他面前,还生了一个女儿……
跟在柳枝身后,廉伯元很快就走到了申氏居住的小院儿之中,这处二进的院子里头伺候的人并不算多,毕竟申氏到底是宁王府的逃妾,要是太过张扬被王府的人发现,她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被柳枝引着走进房中,一推开雕花木门,那股子血腥味儿就直往鼻子里钻,廉伯元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余光扫见倚靠在床榻上的妇人,即使模样稍有变化,但廉伯元也能认得出来,这不就是他跟仲琪的母亲吗?当年抛下他们兄弟两个的女人。即使廉君对外说申氏得了病死了,但廉伯元心里十分清楚,母亲是突然离开的,父亲还曾去找过她,之后人没有带回来,却带了一身伤。
喉结上下滑动,藏在袖笼中的手死死握拳,廉伯元面色平静,走到床边,冷冷的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没有率先开口。
申氏也一直打量着廉伯元,之前她怕打草惊蛇,即使带着柳枝躲在远处偷偷瞧了廉伯元一眼,但却没有看清这孩子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申氏发现他跟廉君十分相像,对上那双凤眼,申氏不自觉的有些心虚,随之而来更多的则是羞恼,他那是什么眼神?自己是廉伯元的亲娘,亏他还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了吗?
深吸一口气,申氏眉眼处流露出一丝柔弱,眼眶微红,桃花眼中雾蒙蒙的,看上去十分可怜:“我的儿啊,这些年都是娘不好,没有在你身边照顾你,一晃这么多年,你都长大成人了,娘心疼的厉害……”
女人说这话时,肯定看不到自己闪躲的眼神,看着申氏这幅令人作呕的嘴脸,廉伯元唇角微勾,心头的讽刺意味越发浓郁,他记得前几日仲琪说过,有个胖女人拉着他,说是他的娘亲,想必那时候申氏就将主意打在了他们兄弟身上了,只不过因为怀孕身体不便,没找上他,现在她生了女儿,得了空又哪里还会放过自己?
看来孩子在申氏眼里,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听到廉伯元冷淡的不带一丝波动的声音,申氏心中暗自恼怒,拉着廉伯元的手,眼泪好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配上申氏苍白的脸色,当真透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只可惜申氏现在用错法子了,她这幅模样在勾引男人的时候有用,但面对自己儿子时,却失了该有的效果,现在廉伯元满心满眼都是对申氏的厌恶,又哪里会在乎几滴眼泪?
“伯元,你身为兄长,帮帮你妹妹好吗?她才刚出生就没了父亲,要是你叔叔不认了她当女儿,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活的下去?他跟你流的是一样的血啊!”
廉伯元抽出手来,淡淡的问:“你是想给妹妹找个父亲?”
申氏脸上的泪痕未干,连连点头,还没等她继续开口,就听到少年清朗的声音:“我看你的姿容不差,即使年纪大了些,想要改嫁也并非难事,如此的话你跟妹妹都有了依靠,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申氏没想到廉伯元竟然会如此无情,桃花眼中满是怒火,一张娇美的脸现在也扭曲的厉害,恨不得狠狠甩廉伯元一耳光,暗骂他是个没心肝的东西,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顾,也不知是被齐蓁那个贱人灌了什么迷汤!
“不成!我不能改嫁,我是你爹爹的妻子,又怎能嫁给别人?”
见申氏这幅‘忠贞’模样,廉伯元眼中讥讽之色越发浓郁,讥诮道:“你这是打算为我爹守节了?既然守节,我爹都没了五年了,那个孩子又是谁家的孽种!”
“什么孽种!她是你亲妹妹,你到底是不是人,连母亲和妹妹都不顾了!你要是不帮我的话,我就去官府告你不孝,你好歹也是读过书的,应该知道不孝可是杀头的重罪!”
申氏所言不假,大业朝本就注重孝道,若是真有长辈前去官府告自己的子女不孝的话,儿子甭说日后的前程,恐怕就连性命都保不住,像廉肃那种身板儿的才将将撑过一百大板,要是不孝重罪坐实的话,廉伯元少说也得遭一回罪。
正文 第76章 准备嫁妆
廉伯元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惹得申氏浑身发抖,脸色气的通红,高高扬手,想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冷心冷血的小兔崽子,却不防被廉伯元一下子擒住了手腕,少年的力气不小,将申氏雪白的腕子都给捏红了,上头露出一道道血痕,疼着女人龇牙咧嘴的叫唤:“你快放开!你竟然敢对自己的亲娘动手,不要命了吗?”
冷笑一声,廉伯元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薄唇一掀,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母亲已经死了快十年了,这事儿你只要去大湾村稍微打听一下,挨家挨户没有不知道的,你是我亲娘?说出去谁信啊!”说着,廉伯元狠狠将申氏的手给甩开,女人趴在床上,因为刚刚生过孩子的缘故,她下.身一片濡湿,滚滚热烫的恶露从肚子里涌出,房中也多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儿。
“你……你!”申氏好悬被廉伯元气的背过气去,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好悬濒死的鱼儿般,只可惜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激起廉伯元半分怜悯,俊美的少年冷冷一笑,转身离开主卧。守在门外的柳枝听到房间里头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偏偏她只是个小丫鬟,根本没胆子阻拦廉伯元,只能任由他离开西北胡同。
躺在床上的女人眼睛好像淬了毒似的,狠狠将床上的软枕摔在地上,口不择言的怒骂着,好像廉伯元不是她的亲儿子,而是杀父仇人般。
申氏从来没将两个儿子看成自己的亲人,只当他们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将心比心,廉伯元从六岁那一年就没了母亲,从小就是被廉君给带大的,如此一来,他根本不会顾及申氏的身份,眼下申氏想要用母子之情要挟廉伯元,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生恩哪里比得上养恩?
嘴角挂着冷笑,廉伯元仍是一副清俊疏朗的模样,坐在马车上回了玉颜坊,刚一进门,他门口去看齐蓁,反倒去了主卧中,将主卧的雕花木门紧紧关上,走到床边,问:“二叔,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男人英挺的剑眉一皱,鹰眸幽深,道:“你见着她了?”
廉伯元点头,看着二叔这幅镇定自若的模样,恐怕老早就见过申氏,只不过一直没跟他开口而已,想到英年早逝的父亲,廉伯元死死咬牙,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恨到这种程度,申氏是头一个。
“申氏是宁王的小妾,生下的女儿也是宁王的庶女,你最近离她远着点儿,你婶婶正在操持她的婚事,将人远远嫁出去,到时候也不必咱们费心了……”
廉伯元一听齐蓁要将申氏嫁出去,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不过申氏是个心大的,若是不赶紧将她打发走,恐怕她那双眼还得一直盯在二叔身上,一旦她真不要了那张脸皮,脱光了身上的衣裳狠下心来勾引二叔,他们廉家恐怕都给被申氏给毁了,如此一来,把这个祸害早日嫁出去,倒是最好的法子。
齐蓁不知道叔侄俩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她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么多,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小屋去,往铜盆里灌了水,看着四下无人,就将塞进袖中的翠竹锦帕给取了出来,月黄色的绸缎布料上沾了点点白浊的痕迹,拿的近了还透着一股子腥味儿,齐蓁小脸儿涨红,将锦帕浸在水里头,打了胰子,一点一点揉搓着。
她没想到廉肃竟然会如此无耻,明明现在都不能翻身,满脑子竟然还是那档子污秽事儿,若是被丫鬟瞧见了,她这个夫人的脸面往哪里放?
原本齐蓁还打定主意想要跟廉肃和离,却没想到申氏根本不是廉肃养在外头的外室,而是廉伯元跟廉仲琪的母亲,如此一来,和离也就没有必要了,齐蓁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找宝和堂的大夫开了避子汤的方子被廉肃发现,那个男人疯起来就跟恶狗似的,半点儿人性都没有,她还想过两天舒坦日子呢,可万万不能任由廉肃折腾。
洗干净了翠竹锦帕,齐蓁端着水拿去倒了,翠琏看着主子在干活儿,吓了一跳,赶紧凑上前头,皱着一张圆润小脸儿,问:“主子,有什么活儿你就吩咐奴婢啊,怎么能亲自动手呢?井水那么凉,可别伤了身子……”
听到翠琏的话,齐蓁抿了抿嘴,胡乱指使这小丫鬟:“去厨房拿几块桂花糖糕过来,嘴里头没滋没味儿的。”
转眼又到了桂花开放的时节,西山那里种了不少桂花树,现在这些花瓣根本用不完,除了做香露香膏之外,就拿那些鲜嫩的花瓣用来做些糕饼吃,甚至齐蓁还用桂花酿了一缸酒,现在还没开封,放在桂花树底下的湿土中埋着呢,也不知道味道到底如何,要是尝着滋味儿好的话,玉颜坊中也能多一笔进项。
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涂了蔻丹的粉润指头捏起一块桂花糖糕送入红润小嘴儿里,齐蓁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桂花瓣十分鲜嫩,入口即化,吃完之后唇齿留香,又能固发生肌,使肌肤白嫩如雪,真是难得的好东西。
此刻红岚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走了进来,一双狐狸眼微微闪烁,加快脚步走到齐蓁面前,给主子倒了一盏铁观音,道:“主子,高老大跟申氏合了八字,二人还真是天生一对,那测算八字的老道士将这两人一顿夸都不住口,高老太太听了这话,更是满意申氏这个儿媳妇了……”
即使这两人的八字不合,老道士也不会说出来,毕竟齐蓁可给他包了五十两银子,这种江湖术士一个个早就掉进钱眼儿里了,说几句话就有五十两银子可赚,就算申氏是克夫克子的天煞孤星,他也能将谎给圆回来。
“跟我从库房里挑几样东西给申氏当嫁妆……”齐蓁一边说着,一边从石凳上站起身子,用手将从肩膀滑落的褙子给扯上来,遮住肩头那一片雪润柔腻,离着齐蓁近了,红岚都能在主子身上嗅到淡淡香气,这股香味儿与香料的味道不同,而是纯粹的花香,闻起来甜丝丝的,好像在嘴里头含了块糖似的。
伸出小手在雪白玉团上按了按,从那两只兔儿之中拎出来了一把金钥匙,玉颜坊的钥匙一直都是齐蓁贴身收着,金钥匙沾上了皮肤上的热度,摸起来温乎乎的,看着十分精致。走到库房前,齐蓁将厚重的木门打开,边走边问:“我记得之前申氏送了一只玫瑰珠花,青怡那丫鬟给放到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