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告诉浅浅,我不想她为难。”说完一串话的夜华咳嗽不停,咳出的血溅在玄色衣袍上,怎么看窥探不出玄色中的鲜红。
醉颜垂头看着手中神芝草,再看看半死不活的夜华,心疼道:“我不会告诉小浅的,你安心在这里休养。”
醉颜拿着神芝草走出了洞府外,墨渊则留在洞府中继续照料夜华。离开洞府后的醉颜寻了叠风过来,让他把神芝草拿去青丘给白浅。
她虽然答应不告知白浅,不代表她不能告知叠风,至于叠风说不说,就是他的事情了。
在昆仑虚休养了一晚的夜华便恢复以往的孤高清冷,仿佛昨晚那个狼狈的男子从未出现过。夜华向他们道别后便腾云回了天宫。
在青丘的白浅捏紧手中的神芝草落泪,在四哥白真的引导下,她终于明白她是喜欢着夜华的,她没想到夜华为她会做到这个地步。
白浅急匆匆地前往天宫与夜华道个明白,她心里真正的心意。
白浅表白心迹后,便与夜华定下婚期,刚好是夜华从凡间历完劫数回来后的日子,可惜另一场风暴正等着他们。
醉颜很是担忧白浅与夜华,一个性子清冷,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另一个性子刚烈,爱恨分明,愿不要再有什么误会才好。
可惜事与愿违,白浅因无意打碎结魄灯,前尘往事悉数记起,上天宫剜了夜华侧妃素锦的双眼,便躲在青丘闭客不见,日日饮酒。
就连醉颜去看她,也只看到了她悲痛欲绝地饮酒,醉成一滩烂泥,这副恨到心死的模样,醉颜比谁都了解其间的痛楚,当年她被墨渊舍弃时,何尝不是这副鬼模样。
而狐狸洞外,历劫归来的夜华正站在外面,一副黯然销魂的模样,静静地等白浅出来见他。
墨渊拦住想要上前相劝的醉颜,让她不要插手他们二人之事,情这种东西,外人只能旁观。
醉颜心情陡然苦闷,只好让墨渊便带她和丸子上天宫,去太晨宫寻帝君。
踏入了清冷的太晨宫门,帝君正一脸寂寥地盯着掌间的东西,听见脚步声才收起眼底的寂寥,将手中信物小心翼翼地放回怀里。
他抬眼对上这一家三口,两眼不禁微撑,眼底划过…惊恐。
墨渊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透露着丝丝危险,紧盯着帝君看。相反站在他旁边的醉颜与丸子是嬉皮笑脸的。
“哟,我的凡间前夫,好久不见呢。”醉颜狡黠地瞧着一头银丝,身穿紫衣的男子,一点儿都不被他的寡淡清冷给吓到。
活蹦乱跳的丸子直接伸手冲过去,甜甜地喊着:“我前任父皇大人,丸子好想你。”
东华帝君白眉抽搐,略带僵硬地接过冲过来的丸子,心中默哀,看来这一家三口是来讨债的。
“墨渊,怎么有空到我太晨宫一游。”
墨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提醒道:“东华,我可是算着日子等你从凡间历劫归来。”
东华帝君是万万没有想过竟会在凡间与当年已魂飞魄散的桃蓁相识,更是误打误撞地娶了朋友妻,照顾了朋友孩子。
这劫数着实是够呛人的。
醉颜一开始见到帝君的好心情渐渐消散,白浅夜华的事情涌上,现在真的没啥心情去管两个老大不小的,她让帝君安排一个神仙带丸子在天宫玩耍,她不想丸子涉及到一些事情上。
她坐在一旁垂眼,静静地饮茶,神色晦涩不明。
久久地,醉颜挑眉,轻声问:“三生石上,是有夜华与白浅的名字,对吗?”
“是的。”墨渊答道。
“若是离世了,这情缘又当如何?”不安地继续问。
帝君放下茶杯,淡道:“三生石上的情缘,是预测不了他们的寿命,若其中一人身归混沌,这二人情缘便断了。”
帝君看向墨渊,他曾疯狂地逆天而行想要重排姻缘,到最后不也空一场,而他自己,连缘都没有,想至此,帝君苦笑。
“颜颜,你脸色好差。”墨渊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担忧地凝睇着她无神的脸色。
醉颜抚上狂跳不已的胸口,从上天宫那刻起,她的胸口就开始闷闷的,一开始以为是心情问题,可现在胸口已经开始泛疼了。
“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感觉好不安。”
与此同时,外面风云骤变。
司命星君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禀报,“帝君,墨渊上神,东皇钟有异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本篇文章的终章。我也知道大家已经等了很久了,我也拖了很久才把它写出来。
结局比较简单+坑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第 55 章
司命星君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禀报,“帝君,墨渊上神,东皇钟有异样。”
墨渊与帝君面面相觑,神色肃穆。
“啊!”
醉颜痛呼一声,方才感觉有什么在撕裂她的心脏,她痛得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颜颜,你莫要吓我。”
墨渊顿时脸色跟着煞白,他拥紧身体在颤抖的醉颜,比起擎苍是不是破钟而出,他更担心醉颜痛不痛。
帝君蓦然记起当年桃蓁生祭东皇钟的时候,道:
“墨渊,她这疼痛定是与东皇钟相联系,你别忘了她当年生祭了东皇钟。”
桃蓁浑身浴血的情景浮现,墨渊一惊,将怀中之人拥得更紧,听着她痛得□□出声,墨渊便心如刀割。
“东华,你先前往若水河畔,我稍后便到。”
“好。”帝君与司命星君便前往若水河畔。
墨渊低头,怀中之人疼痛得双眸紧闭,贝齿咬着红唇不让痛呼声发出,心疼的墨渊覆上她的唇瓣,吻去她的痛,舔着她的鲜血。
这种撕裂身体的疼痛,醉颜竟觉得熟悉,似乎曾经很多年前,她也尝过这种痛。
疼痛不知维持了多久,她一痛,墨渊便吻住她,任由她撕咬他的唇瓣,不知是她的鲜血还是他的鲜血,点点嫣红溅在了他们的衣裳上。
太晨宫是风和日丽,若水河畔却是光怪陆离,天地皆变。
痛完过后的醉颜,面上毫无血色,只剩下半条命了,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意,对着在落泪的墨渊道:
“别怕,我没事。”
“颜颜,颜颜。”墨渊抱紧她,滚烫的泪水滴滴打落在她的面颊上,他啜泣道:
“不要再在我面前流血了,这种煎熬真的很磨人。”
“怎么,怕我死掉啊。”醉颜半开玩笑道。
墨渊摇头,含泪的眼眸此时灿若星辰,坚定道:“不怕你死,怕你痛苦。”
你死,他也跟着去就好。
但是看着你痛苦却无能为力,才是最煎熬的。
“笨蛋,都这时候了,还说这种情话。”
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醉颜锤着他的胸口,提醒道:“我们该前往若水河畔了。”
墨渊将她抱起来,正打算前往若水河畔,可如同悲鸣的钟声被敲响了,响彻整个四海八荒。
抱着醉颜的手一僵,醉颜瞧见墨渊眼底的黯然与不置信,惴惴不安道:
“墨渊,这钟声是?”
墨渊闭上沉痛的双眸,耳边还回荡着深沉而悠长的钟声,哀伤道:
“天族太子夜华,生祭了东皇钟。”
醉颜闻言,在耳边聆听到的悲鸣钟声,顿时让她红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不知为何,听见夜华离世,她的心扉好像被塞满石头,她连气都喘不上来。
噩耗突如而至,醉颜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在她晕倒的那一刻,灵台涌现一个画面,有一个娉婷少女逗弄着池中一株金莲。
*
醉颜她觉得她在做梦,梦境中的她无端端变成了一颗种子,被埋在厚实的土里,无法挣扎,只能任由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给她浇水。
这个老头不止有她一棵盆栽,院子里还有一池水,上面漂浮着一株金莲,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这棵盆栽和一株金莲,实在冷清得很。
老头仿佛是随心所欲,心情好便给她浇水施肥,好在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则日复一日,都会来浇水,不曾有忘却一次。
梦境一转,她刚刚发了芽,而老头已经寿命将至,她看着他将池中的金莲转赠给长大成人的少年,可他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脸容。
紧接着又来了另一位男子,这回她看清了这个男子的面容,竟是年轻时的折颜。她听不清老头对折颜说些什么,当她想努力听清时,眼前骤然一片黑。
感觉到了日月天地颠倒,她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墨渊担忧的俊容。
“颜颜,你总算醒来了。”
墨渊将她扶起来,替她擦拭额间的冷汗。
“这是哪儿?”从梦境中回来的醉颜,脑中一片混乱。
“十里桃林,你已晕厥三日三夜了。”
醉颜揉着脑门,努力让自己的灵台清醒,突地她记起她晕倒前的噩耗,她攥住墨渊的手,急问:
“夜华他真的…真的已经…”
“是的。”墨渊低沉的嗓音还能听出一丝丝沉痛。
醉颜闭上酸涩的双眸,将头埋在墨渊的怀里,吸取着他身上的暖意,想要缓和她心中的难过。
“小浅怎么样了,现在最痛苦的人是她。”
“十七日日在桃花树下睡觉,她始终走不出夜华已离去的事实。”
墨渊明白他徒儿的心情,他当年亦是行尸走肉地活着,毫无希望地等着桃蓁回来。
“墨渊,我想吃昆仑虚的桃花蜜。”醉颜拉扯着他的衣襟,一副撒娇的模样。
她想要的东西,墨渊怎么可能不为她取,让她在这里好生歇息,他回昆仑虚取桃花蜜过来。
见墨渊离开了十里桃林,醉颜才整理好衣裳去寻折颜,她有事情急着问折颜。
她走出木屋,便看见折颜好整以暇地站在树下,一副了然的神情看着她,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早已洞悉她接下来所问的事情。
“我泡了茶,过来尝尝。”折颜恣意坐在一边,给她倒了一杯清茶。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是人,是妖,还是魔。”
醉颜捏紧手中的杯子,滚烫的热茶溅到她的手背都毫不改变她眼神中的坚定。
折颜一笑,道:“人、妖、魔,你都是。你可知道天宫的诛仙台?”
“听过,据说能让神仙修行尽毁,凡人灰飞烟灭。”
折颜悠哉地品了一口茶,徐徐道:“开天辟地时,战火连天,民不聊生,父神便把散在天地间的怨恨戾气便凝聚成了一个诛仙台,可是戾气实在深不见底,父神只好尽他所能地封印诛仙台里面的戾气,然而这戾气被封印到了一颗种子。”
“可父神没想到这颗种子渐渐有了灵性,他怕终有一日这颗种子修炼成妖误入歧途,便将他部分元神给了种子,压制和净化它潜藏的戾气。”
听到这里,醉颜要是再猜不出来她便是那颗种子就真的太愚笨了,她千算万算,真的没有算出她的本体居然只是…戾气。
折颜看她神情,便知道她心中已了然,他继续道:
“后来,父神临终时将种子托付给我,让我悉心栽种,我便将它种在了十里桃林。”
醉颜心中仍有一事心存疑惑,问:
“我在昏迷的这几日,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有一株金莲让我很在意。”
“夜华是金莲的转世,听墨渊说,金莲亦封印着父神部分的元神。”
“既然金莲就是夜华,夜华的元神祭了东皇钟,他体内的父神元神不是可以让他活下来吗?”
一想到夜华可以活下来,醉颜便喜上眉梢。
折颜摇头,看着她的眼神不禁多了丝深思,“夜华体内的元神仅仅只是部分,是不足以让他活着,除非……”
“除非,我把我体内的部分元神给他。”
醉颜被折颜深沉的眼神看得浑身发颤,她的嗓音不禁带了些害怕,“不行的,我也…不能死啊,我不能丢下墨渊和丸子。”
“就算你想,我也不肯。”折颜轻弹她的额头,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救夜华?”
醉颜点头,“只要不是以命相抵,我便救。”
“就算让你跳下诛仙台,也无惧?”
“……是,我体内的元神本来就是夜华父君的,现在只是还回去。”
醉颜对于本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想欠着他人。
父神给了她生命,她也该把这份恩情还给他儿子夜华。
欠人的,本来就该还,不是吗?
“如今救夜华的唯一法子,便是你跳下诛仙台,你现在是凡人之躯,跳下诛仙台必定是灰飞烟灭,我便趁机施法夺取藏在你体内的元神。”
“放心,你不会死的。当年还是身为桃蓁的你用真正的元神祭了东皇钟,后来父君留在你体内的部分元神重新为你塑造身躯,成了现在的你。所以你此次跳下诛仙台虽会灰飞烟灭,但诛仙台里的力量会护着你,还你原来模样。”
“折颜,我们现在便上天宫。”醉颜赶紧走过去拉着折颜的衣袍,一脸心急。
“原来你是故意唤走墨渊。”
“虽然很残忍,但我不想再看到他为我受伤了,反正我这次跳下去又不会死。”
醉颜恳求的眼神,让折颜心软,只好先留信一封给墨渊,然后带着她前往天宫诛仙台。
绕过亭子,条条走廊,折颜将醉颜带到了天宫的不祥之地,随着醉颜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她越能感受到胸口在发烫,在狂烈地跳动着。
醉颜粉色的衣裙不安地随风飘荡,宛如在强行挽留不让她继续前行,醉颜轻轻地将拂动的青丝撩到耳后,她站在诛仙台边缘,试探性地往下看。
如同深渊的诛仙台漆黑一片,望不到底,但里面的戾气让醉颜浑身一抖,差点失足掉下去。
“你若是怕,不必勉强自己。”折颜拉着她的手腕,安慰道:“你欠的,早就还了。”
桃蓁祭东皇钟换取四海八荒七万年太平,真的什么都不再欠了。
醉颜张了张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如果能选择不跳,她当然不跳。但昔日白浅与夜华的种种浮现眼前,她怎么忍心让他们继续生死两隔。
墨渊,就让她再任性这么一回。
醉颜挣脱开在攥住她手腕的禁锢,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双眸紧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往前纵身一跳。
“颜颜!”
仿佛能撕裂天地的呼唤声从天而至,折颜回头,便看见方寸大乱的墨渊腾云而来,不顾一切地纵身诛仙台拉扯住了醉颜粉色的衣袖。
随着醉颜一同纵身而下,落入了诛仙台。
里面残暴的戾气如同无形的千万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割着他们的身体。
醉颜睁开眼,咬牙切齿地痛骂眼前拥着她的男子。
“你为何要跳下来,我不会死的。”
她明明在信里解释清楚的,明明让他在昆仑虚等着她。
“颜颜,我只想陪着你。”
浑身是血的墨渊浅淡一笑,仿佛能够照亮这充满戾气的诛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