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蓁不理会他,继续摆弄着花儿。唇角仍旧挂着笑容,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渐渐加深,若是折颜看见这个笑容,定会逃得远远。
摆好花之后,桃蓁便离开了墨渊的房间。待她脚步声远离,墨渊才从书中抬起头,深邃的眼神瞧着花许久,才将书籍放置一边。他走到桌前,将花瓶放置窗前。
阳光正好,轻轻洒洒地落在花瓣上。
墨渊最近感到一丝丝不妥,他开始有点嗜睡,打坐时会会不经意地发呆,晨起便会精神劳累。昆仑墟的弟子都已开始担忧着他们师父的身体,这会他们便记起桃蓁是懂药懂病理的,都急着让桃蓁去查看师父的病。
躺在榻上歇息的墨渊瞧着自己的弟子们带着桃蓁进他的房内为他看病,当瞧着她浅浅梨涡时隐时现,他便猜出他身体的状况是眼前的女子致使的,难怪她近日温温顺顺地抄经打扫。
他忘了,她是用药高手,定是在他房内放置了药物。
“你们先出去,我看病需要安静。”
待他们都离去,桃蓁便把玩着她自己的发丝,笑容明媚地看着那双布满幽深的眼眸。
“我在你的枕头下撒了些香粉,你每晚歇息都不觉得很宁神吗?”
“你所为何物。”墨渊板着一张脸,危险的冷光射向她。
“我本来是想要安安静静地在这度过五百年便走人。是你先处处压迫我的,我不喜练剑,你逼我,日日罚我抄经辟谷,我如今的反抗是你咎由自取。”
桃蓁坐在他身侧,一一诉着他的罪行后,灵动的眸光转向他,“若你希望我日后不再与你针锋相对,你便把池中的金莲给我。”
“你休想。”
墨渊冷声,藏着寒冰的眼眸盯得桃蓁阵阵发冷,桃蓁微微往后退,觉得那金莲对他应该是很重要之物,再三思索便想作罢。
谁料墨渊周身的仙气凛然,开始将他胸腔中积累的药气给逼了出来,见形势不妙的桃蓁撒腿就跑,刚走到门口,门蓦然紧闭,一道泛着蓝色光芒的绳索捆着她的身体。
“我说过你的把戏于我已经无用。”
桃蓁这会真有点胆怯,他的眼神冷得刺骨,她忘了,他可是父神的嫡子墨渊,曾经在四海八荒厮杀过的战神,她的那些药哪管用,除了那个她钻研百年的雷伤药,再加上精心的布局,才能在百年前借他的不备暗算他一剑。
“我并没有害你性命。”桃蓁提醒,她愿他不要伤及她的性命。
“百年前的一剑就当是我还你千年前的债,你要么为今次所犯的错接受处罚,要么……离开昆仑墟。”
桃蓁咬牙,她还不能离开这儿。既然答应白真与折颜在这五百年,她便怎么也不会离开。
“我不离开。”
“嗯。”
墨渊上前勾住绳索,拉着她离开此处,在他离开房内时他向着窗前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拂了拂袖,桃花便从窗摔了下去。
墨渊扯着被捆的桃蓁到昆仑墟隔壁的雪山峰顶处,将绳索的一端捆在一棵只剩下枯枝的参天大树上。
桃蓁的身体垂在半空,她垂眼对树下的墨渊放软声音,“墨渊上神,换个地方可好?这里不太适合惩处。”
她身为一棵树,她最怕冷了,这是会冻死她成为一棵枯叶干树。
“在这里面壁思过四十九天。”
墨渊不理会她眼里的丝丝柔软,给她布了个结界便决然离开雪山,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喂喂,混蛋墨渊,你好歹让我多穿一件衣裳。”桃蓁大喊着,喊完过后,雪峰上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袭击着她,身穿单薄的她冷得牙齿都在抖动。
越夜风雪越狂暴,风号雪舞,黑发沾满雪花的桃蓁如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风吹得她在半空中摇摇晃晃,跟荡秋千似的,双臂早已僵硬无知觉。
“白真,白真……”
她冻紫的唇瓣蠕动着,不停地嗫嚅着白真的名字。
嗫嚅了整整一夜,她便再无力气去动了,她现在仿佛变回一棵树,动不得,说不得,任由外界所动。
多少妖兽想来袭击她,吃了她,要不是还算有点人性的墨渊给她布了个结界保护她的性命,不然早就成了它们腹中之物。在雪山度过的五天里,她只在寒风中若有似无地听到白浅的声音。
或许是她想来救她,却无能为力吧。她好想让白浅去十里桃林找找白真,若是他还在恼她不肯来,那便找折颜来也好啊。她真的冷得五脏六腑都在发麻发冷。
昆仑墟上,司音也就是白浅,她跪在藏书阁里,拉扯着墨渊的衣袍,“师父,桃蓁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再罚她,要罚就罚我吧。”
白浅刚去看了桃蓁,桃蓁已经就是被雪冰封的状态,她觉得再不去救她,她就会冷死了。
墨渊叹气,搀扶起白浅,“十七,你要明白做错事,就要受到惩处。”
白浅红着眼拉着他衣袖,“师父就不能换个方法罚桃蓁吗?她最怕冷了,她曾经说过宁愿被火烧成灰,也不愿冷死在寒风中的。师父,都十天了,桃蓁的身体真的承受不住。”
“莫要求情,为师说过四十九天便是四十九天。”墨渊温和地轻揉她的额发几下,便侧身继续翻开书架上的古籍。
“师父,您明明待弟子们温和又包容,我们甚是敬重您,为何您对桃蓁严厉得这般……冷情。”
白浅真的想不通,受四海八荒尊敬的师父,为何总是和桃蓁过不去,不管大事小事,师父都严惩不贷。
捧着古籍的墨渊闻言,手顿了顿,眼神也有些许迷惑,白浅见墨渊愣神,便不敢再问下去,便急冲冲地离开藏书阁,跑去雪山看看有何办法救桃蓁。
而墨渊还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久久地才重新翻看古籍,灯光昏暗的藏书阁里,他如深井的瞳光无人猜得透。
雪峰山上,最后一丝意识离去时,桃蓁记起,桃花纷飞下,穿着白袍的俊逸男子,在树下弹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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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
白浅用尽所有办法都无法将桃蓁带离雪山,她何曾不想回十里桃林求救,可她知道桃蓁的自尊心定不会接受的。
直到最后的结果便是,四十九天过去,捆绑着桃蓁的绳索自动断了,可桃蓁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找不到一丝暖意。白浅与子阑他们心急火燎地带她回昆仑墟急救。
回到昆仑墟休养了三日的桃蓁,才慢慢有了意识,睁开沉重眼皮见到的便是白浅急了慌了的眼神。
“我无事。”她声音沙哑,白浅赶紧给她倒水喝。
“你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上天待我不薄,死不去。”桃蓁攥紧手中的被子,甚是眷念这温暖,雪山上的寒冻让她至今都恐惧。
“你真的吓死人,这些日子昆仑墟都乱了,师兄们担忧你出事,到处找药治你。”
桃蓁心中不由一暖,但想到某人就来气。“墨渊那死老头,怕是在叹息我没死成。”
“师父,师父闭关了。”白浅也不知该如何为师父说好话,毕竟师父与桃蓁的关系真的太恶劣了。
桃蓁听到这消息不知多高兴,不用看见那张硬邦邦无表情的脸。她好吃好喝地休养了一个月,便能下床活蹦乱跳。
下床后的第一件事,桃蓁裹着皮袄再次踏进雪山峰顶,鹅毛雪花再次袭向她,她冷怕了,裹紧皮袄往枯树方向走去。她眯着眼瞧向这棵参天枯树,眼底有着丝丝期盼。
她靠近树干,伸手摸向枯燥凹凸不平的树皮,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树下定是藏着些灵气十足的东西。这白雪皑皑,以她这种修为低下的人,定是熬不过十天,可她居然挺过来了,她记得昏迷时有什么力量从绳索传至体内。
除了这棵树,她想不到还有何物。
桃蓁蹲下身子,掌中变出一把锄刀,往树根方向挖。这树定是千年万年,瞧这根越挖越粗壮。在风雪中足足挖了三个时辰才发现到异样,惊喜的她拼命继续往下挖,居然树下有个树洞,有着一层碧绿色的结界护着。
她随手扔掉手上的东西,施法破除结界取出洞中之物,是一株有着三片白色菱形叶子的草。
“居然是断情花。”
三白叶,菱形状,结血花,这是她在古籍里看到的词,如今见到实物她怎么不欣喜若狂。一开始她虽然为了报复墨渊才学炼药,到后面她是真的起了兴趣。
“怪不得我醒来之后,修为大增,原来全靠你呀。”
找到了如此稀罕的草药,桃蓁觉得被冻四十九天也是值得的。这断情花还未开花,桃蓁觉得定是这里的仙气不足,单单吸食这棵树是不足以开花。
想了好一会便想到一个好地方,她小心翼翼地揣着断情花到昆仑墟偏僻的一处,寒冰池里,这个位置是龙气最盛的。
断情花要养在寒处,养在寒冰池里,还能吸食龙气,再用她的血喂养,三四百年定能开花。这个地方应该挺安全的,桃蓁四处凝睇,瞧着不远处的府邸,便记起有个女上神为追墨渊搬到昆仑墟旁住了。
真是个眼瞎的女上神!
罢了,她才懒得理会他们的事情,待她在这满五百年,便回桃林找白真去。
*
岁月如梭,转眼又是四百九十七年。
四海八荒,无人不知晓父神嫡子墨渊,坐拥昆仑墟,受尽万人敬仰。昆仑墟如今又多出一个众人知晓的人,便是得到玉清昆仑扇的十七弟子司音,墨渊待司音是百般宠溺,众人皆知。
昆仑墟上的弟子们都了然这个事实,但还有个更诡异的事情存在昆仑墟,便是这儿有个女子以客人的身份在此修行四百多年。
墨渊上神对自家弟子司音是包容宠爱,那么对待桃蓁便是严厉刻薄。弟子们全都无法理解他们师父怎么会事事都与桃蓁计较,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罚她罚个够。
后来,他们便猜测因为司音与桃蓁相悦,师父定是怕桃蓁误了司音的前程才对她百般刁难,让她离开昆仑墟。看来师父真的疼司音,只能苦了桃蓁。
桃蓁身为他们脑补故事中的女主角,现在再次被墨渊上神为难。被他用绳索捆绑双臂挂在桃花树上的桃蓁,艳丽的眉眼瞧向板着一张脸的墨渊。
“墨渊上神,你除了绑我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在昆仑墟的四百多年,她都不知被他捆了多少次,真的被绑得很是习惯。
“他们何时醒来,你就何时下来。”墨渊无奈地看向醉倒一片的弟子们。他只是离开昆仑墟一小会,回来就见弟子们全醉趴在桃花树下,只见一个貌美女子笑容得意地站着。
墨渊一气就将桃蓁给绑了挂在树上。
“我无所谓啊。”他明显区别对待,桃蓁一点儿都无所谓。
她只是无聊,用醉果来泡酒,居然就能灌醉众人,是她始料未及的。
“既无所谓,我将炼丹房里的东西给清了。”墨渊凝眉冷声。
“别,宽容大量的墨渊上神大人。小女子还剩三年便满五百年之约,便离开您的昆仑墟,您就莫与我再计较了。”
桃蓁觉得她说完这番话,墨渊的脸色差到能融入夜色中了,他眼中冷光恶狠狠地盯着她好一会,他才拂袖走人。桃蓁干脆闭眼,不理他的阴晴不定,这人真的是更年期。
桃蓁这次挂在树上也就三日,躺在树下的他们都醒酒了,他们也从不会与她计较,待她仍旧是好得很。这次的处罚,她就是手臂酸软,她揉揉手臂坐在莲池旁看白浅照看池中的金莲。
“我跟你说啊,你千万别打这金莲的主意,师父定会扒了你的皮。”白浅提醒着她,继续温柔地轻抚金莲的叶子。
桃蓁摆摆手,她当然知道,所以早就放弃这个念头。她觉得这充满灵气的金莲,是不是快要修得灵魂啦?
墨渊在意的东西,绝非凡品,但也不是只有他有这般珍贵的东西,她也有一株世间罕见的断情花。想想也是时候去摘花磨药,那就干脆明日清晨去摘好了。
决定要做的事,天上地下就没有人能阻挡她。桃蓁在翌日东方刚泛鱼肚白时就去寒冰池。
她,一身白衣,步伐轻盈,甜美的梨涡挂在精致脸容上。
寒冰池五尺深,表面结着一层薄冰,冰下的池水清澈之余,是透骨冰凉呀。她还没下去就冷得抖了抖,她咬牙,为了断情花豁出去。
她纵身一跳,那层薄冰破裂,很快又再次结起来,已在池水里的桃蓁抖着身体往下游,寒体透骨,肺腑结冰,自身的修为勉强保住一丝丝暖意。
在她快要抓住绽放着殷红血花的断情花,腰身被一股力量所缠,她挣扎徒劳,转瞬她整个人就被这力道给扔出水面。
桃蓁在地面狼狈地滚了几圈,眸光生火,瞪着眼前的二人,一个高傲的婢女站前不屑地瞧着她,她身后站着一个天香国色的女子。
能在昆仑墟走动的女子,桃蓁一想便猜出眼前的人便是暗恋墨渊的瑶光上神。
“哪儿来的小妖,竟敢在瑶光上神府邸前撒野!”婢女蔑视地瞧着浑身湿透的桃蓁。
桃蓁闻言,不禁捂嘴笑出了声音,婢女恼怒,咬牙道:“你笑什么,莫非是被吓傻了?”
桃蓁把目光移向她们二人,嗤笑道:“我只是不知,瑶光上神在这借住着些年,昆仑墟怎么就成了您的呢。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不知瑶光上神是战胜了墨渊上神,还是与墨渊上神……喜结连理?”
桃蓁讽刺她不知羞耻地鸠占鹊巢,还每句都往瑶光上神的痛处戳,她无端被打扰摘花,还被人冷眼蔑视,真当她桃蓁是任人欺辱的吗?
瑶光一听,暴怒,一掌打向桃蓁,桃蓁连上仙都不是,哪躲得过一个上神的攻击,她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肋骨亦断一根,温热的血涌上口腔,她强行咽回去。
“那就让小辈,来与鼎鼎大名的瑶光上神切磋切磋。”桃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眸光泛着冷意,掌间唤出一把利刃。
“不知死活,对付你,无须我家上神动手,我来便可。”能伴在上神身旁,定不会是弱渣,桃蓁眯着眼小心谨慎。
婢女手持剑向她攻击去,桃蓁勉强地与之搏斗,但明显是处以下风。但桃蓁面色不改,她瞳光一闪,狠绝的眼神攫住眼前的婢女,婢女心一惊,但已经来不及。
桃蓁掌间打向她,灰色的粉末扑满她的脸容,她吸了几口药粉便整个人无力瘫软在地上。
瑶光一见,冲上前扶住自家婢女,婢女痛得五官都皱起来,“上神,她耍阴招!”
“想不到昆仑墟竟有这般卑鄙小人,我今日就替墨渊收拾你。”有了杀意的瑶光持剑向她冲过去,桃蓁也豁出去与她一拼。
二人还未碰到,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将她们俩人给拉开,桃蓁侧看,原来是墨渊与司音他们赶来了。
桃蓁心底放下心,终于不是孤军奋战。
“墨渊,她身为昆仑墟弟子,竟学如此阴招。”瑶光收起了剑,向脸色阴沉的墨渊诉说着她的恶行。
墨渊冷声解释,“她不是昆仑墟弟子。”
一旁的白浅瞧着桃蓁一身狼狈,气炸了,十里桃林的人怎能任由人欺负。
“她是十里桃林折颜上神的小仙,哪儿轮的到瑶光上神来评头论足。”白浅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