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吃点,不要太累。”
庄圆圆去了厨房,路过沙发,知道杨朗在这里,她还故意把脚步声踩的咚咚作响。
杨朗对庄圆圆的幼稚嗤之以鼻。
他和庄圆圆熟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庄圆圆这样一个糯米团子的性格,也只敢对着杨朗发脾气。
共同拥有二十多年的记忆,这不是一件随便能做到的事情,二人之间共同的笑点,共同的回忆,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秘密,太多了。
纪涣便知道这一点。
他走下来,坐在沙发的右边,杨朗坐在沙发的左边,两人之间像被人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脸色都不太好的沉默。
纪涣是因为好好地独处时间被杨朗打坏了。
杨朗是因为放的好好地私有物被别人插手了。
总之互看不爽,说不了话。
庄圆圆出来时,就看到这个场景。
她既然是个美食博主,厨房里总是放着很多新鲜的菜,庄圆圆进去不到一个小时,把饭闷了,蛋蒸了,炒了两个小菜,做了一碗汤,端出来摆好。
“做好了,吃饭吧!”
庄圆圆在做饭上面,天赋很高,就这么几个家常小菜,叫她做的色香味俱全,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原本不怎么饿的纪涣,此时都感到了一丝饥饿。
结果吃饭的时候,又遇到问题了。
“我不想和他互相吃口水。”杨朗开口。
“正好,我也不想。”纪涣回答,“我提议你滚出去,如何。”
杨朗呵呵一声,“我从来没滚过,不如你滚得熟练,你要不先示范一遍。”
纪涣懒得理他,拿筷子夹菜吃。
庄圆圆便给纪涣夹菜,夹了两下不到,杨朗猛地一拍桌子。
“你他妈手断了啊!吃饭还让人夹!”
纪涣笑道,“是啊,以后还要人喂呢。”
“你!”杨朗瞪他一眼,然后看着庄圆圆。
“白痴,他没手啊,用得着你夹!”
庄圆圆被莫名其妙吼了一句,嘟囔一声,“纪哥是客人嘛……”
她的意思是:远道而来是客人。
偏偏这话说出来,叫杨朗听见了,立刻乐开了,“哦,对的,是客人。”
“喂,客人,吃完了就可以滚了,赖在这儿干嘛。”
庄圆圆无心的一句话,纪涣听了也不太舒服。
原本是不在乎的,但这时候杨朗坐在对面,这话就怎么听都别扭。
庄圆圆把他当客人,那杨朗算什么!
杨朗心情不错,夹的菜都分量大了一些,而且吃的快,大有在纪涣下筷子之前把所有的菜吃完的意思。
庄圆圆,一个在饭桌上快如闪电的人,立刻知道了杨朗的意图,“你别夹这么多!不够吃的!”
杨朗冷笑一声,“关我屁事。”
他我行我素,在外头吃饭的那点儿讲究和气质全扔给狗吃了,看他那架势,恨不得把盘子端起来往自己碗里倒菜,好叫纪涣一点儿也吃不着。
庄圆圆护食心切,赶紧拿筷子给纪涣夹一下,她的筷子上下翻飞,和杨朗的筷子凑在一块儿,像一场刀光剑影的武侠高手过招。
庄圆圆放下筷子,怒道,“停!”
杨朗咬着筷子得意的看着她。
庄圆圆苦思冥想,觉得不是办法,她干脆一劳永逸,将桌上的菜分成了两半。
“这一半你的,这一半纪哥的,你不准吃过界。”庄圆圆严肃的把一个盘子里的菜,整整齐齐的分了两份。
“靠!纪涣的为什么比我多!”杨朗找茬。
“我分的都是等量的好不好!你不要无理取闹!”庄圆圆回答。
杨朗不服,“他肉比我多,是我肚子饿,他吃过饭了肚子饿个屁啊!”
“谁告诉你纪哥吃过饭了!”
“纪哥纪哥纪哥叫起来烦死了,你能不能闭嘴啊!”
“我就不!纪哥纪哥纪哥纪哥纪哥!”
庄圆圆和杨朗,三句话说不到一块儿去,就要吵起来。
两个人的战场立刻从饭桌上演变到饭桌下。
杨朗被她左一声‘纪哥’又一声‘纪哥’叫的十分不舒坦。
他明明也比庄圆圆大,这死女人可从来没喊过他哥。
二人吵架的时候,纪涣已经放下筷子了。
庄圆圆见了,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羞耻,她赶紧休战,挠了挠头开口,“纪哥……”
“嗯,我困了,圆圆。”纪涣笑着看她。
庄圆圆总觉得这笑不太像是发自内心的笑。
“困了就去睡觉,我,我带你去睡觉……”
“喂!纪涣,你不会真的要在这里睡吧?”杨朗推开庄圆圆,和纪涣对视。
“不然呢,邀请我的是圆圆,她邀请你了吗。”纪涣说,“你吃完可以走了。”
杨朗气不过,凶巴巴的看着庄圆圆,“白痴,快点邀请我睡觉!”
庄圆圆:……
“神经病啊!”她吐血,“我邀请你妹啊!”
“我没有妹妹。”杨朗嘟囔一声,“总之我不走,我要在这里过夜。”
庄圆圆扶墙,杨朗突然勾起嘴角,“反正……我又不是第一次在你房间过夜了,你说对吧?”
他看着纪涣,颇为挑衅。
纪涣笑道,“是啊,圆圆,让他去你房间睡。”
庄圆圆啊?了一声,“那我睡哪里啊?”
“和我睡。”纪涣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
他却是少见的这么强势。
第39章 小狐狸生病了
庄圆圆不可能真的去和纪涣一块儿睡。
但对于纪涣突如其来一句话, 她倒是吓得不轻。
杨朗听去了,便知道:纪涣在威胁他。
杨朗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拿走了,心里很不痛快, 就是要跑过来找茬, 纪涣威胁他, 他就更不痛快。
纪涣的话外音是这样的:留下来,庄圆圆就和他睡, 走,那庄圆圆回自己房间睡。
按照庄圆圆这白痴的性格,搞不好真的就傻乎乎的去纪涣房间打地铺了。
杨朗只能吃完饭,原路返回。
他返回的时候, 还盯着庄圆圆,恶狠狠的警告她。
“我会监督你的, 晚上除了你的房间,你那里都不准去。”
庄圆圆脸红扑扑的反驳,“我去,去哪里啊!”
“去哪里你心里清楚。”杨朗瞪她一眼, 走了。
庄圆圆把碗收拾进厨房, 纪涣却一直在客厅陪她。
庄圆圆惊讶, “纪哥,你不是困了吗?”
纪涣道,“有时候嘴巴说困了,心里是不困的。”
纪涣说话总是这样,庄圆圆时而听得懂, 时而听不懂。
她现在就是时而听不懂的时候。
但是这不妨碍庄圆圆觉得纪涣是个有学问的人。
庄圆圆读的大学是国内顶尖的艺术大学,她又是这个艺术大学的顶尖专业毕业的,但是搞艺术的就算再怎么顶尖,也不如纪涣这样算数好的。
庄圆圆算数就不好,而且她还是一条彻头彻尾的咸鱼。
家庭出生优越,美院油画系毕业,这么好的条件,结果去当了美食博主。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活法,保不齐她就是个特殊的例子,才叫她过成这样一个模样。人们总要相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并不是所有的事物都是想当然,都是该这样。
庄圆圆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大部分人以后从事的工作,都和他的专业没有关系。
况且庄圆圆这个专业,还是个很难赚钱的专业。
纯艺术系的专业,毕业了就是等死,油画系这样的专业,就很需要人脉,此处说的人脉不是能拿到资源的人脉,而是需要有很多有钱的朋友,而且朋友还仗义的人脉。
这样在家创作的时候,能得到朋友接济,不至于饿死。
庄圆圆学的就是这么残酷的专业。
刚毕业的大学生,又没有名气,油画拿出去卖,根本没有出路。
要么去旅游景点给人画画,五十一张人头,要么就是走老路,朋友接济。
什么时候饿死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出名了。
画画的总是死了之后再出名,这和写诗,写小说是一样的。
都是很残酷的专业。
庄圆圆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选择这个专业,她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其一是画画不需要交流,其二是学画画的都是神经病。
纯艺术尤其如此,庄圆圆的大学,就遇到很多神经病。
读了四年书,她觉得自己也快成神经病了。
庄圆圆画画不与人交流,一坐就是一整天,画完了也不给人看,统统锁在二楼最里面的小画室里。
那里的房间有个大阳台,地板是玻璃做的,外面朝向一片著名的景区风景,十分惬意。
她认识纪涣这么久,也没和纪涣说过自己是什么专业的。
如果纪涣不发现这个房间,庄圆圆大概好几年后都不会提起这件事情。
起因是纪涣在二楼晃荡,走到末尾的时候,意识到庄圆圆除了自己房间,二楼最里头这个房间,也没给他介绍过。
这房间门没有锁,晚上的时候外面风雪又大,轻轻地就吹开了一条门缝。
纪涣喊道,“小圆,你二楼外面是不是没关窗?”
纪涣原本只是想提醒一下庄圆圆,这样暴风雪交加的夜晚,最好把家里的门窗都关好,却不料无意间看到了如此震撼的场景。
庄圆圆表现出来的性格以及软弱的脾气,和她笔下展现出来恢弘的画卷,是两个极端。
纪涣看到这些画的一瞬间,便是这样想的。
他是无意去看屋子里的东西,却不想这间屋子的外头竟然还有个阳台,没有关牢。
如此大的夜间冷风,又是正对着风向,纪涣面前这间屋子的门,就被缓缓地吹开了。
庄圆圆放在屋子里的画,没有加白布遮掩,这看起来像是把好几年的画攒起来了,有小幅的放在画架上,也有四五米的大幅画,堆在墙角。
庄圆圆洗完澡,穿好了睡衣,最后又检查了自己的一遍穿戴,觉得完全整齐之后,听见纪涣叫她,她这才下楼。
一下楼,就看见纪涣站在她的小画室门口。
庄圆圆喊道,“纪哥!”
纪涣开口,“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庄圆圆走到他身边,自然地去小屋子里,把阳台门关了,“哦,我大学是学油画的……”
“怎么不继续画了。”纪涣心细如发,注意到了画上的时间,最晚的时间,就是在一年前。
“这个,这个就是兴趣爱好,我画的也不好……就没画了。”庄圆圆解释。
纪涣扫了一眼她的画,庄圆圆这样的人,就算是画画,也应该画的是食物,面包,米饭等等。
而事实是,庄圆圆偏爱画山川河流,江河湖海,摊开来十分壮丽波澜。
其中最震撼他的一幅画,足足有五米长,不知道庄圆圆画了几年,那副画上只是一片大海,阴沉灰暗。
庄圆圆选取的偏偏是第一视角,给人浮在海面的压迫感,云和海面压得很低,颜色用的极冷,越往海面之下,越压抑,到了最后涂成了似纯黑又不是纯黑的颜色,这团深色里面,庄圆圆似乎还画了其他的东西。
纪涣一直盯着这画,叫庄圆圆怪不好意思的,她遮了一遮,“我都随便乱画的!”
纪涣开口,“我以为你会画些可爱的东西。”
庄圆圆道,“哈哈哈,我觉得大海就很可爱!”她开口,“我小时候想当一名船长!”
庄圆圆总爱在夜晚幻想自己开着一艘小破船,与狂风大作的海面暴雨搏斗,累了就在船上休息一会儿。
纪涣不知道这个,他也不打算说。
“你喜欢星星吗。”纪涣又问她。
“小乔喜欢这些东西,我觉得天空和星星离我太遥远了。”
“不远,星星会因为身在夜空,所以不知道自己是星星。”他揉了揉庄圆圆的脑袋,“回去睡觉吧。”
庄圆圆回去的路上,又紧张的解释了几句,“其实画画只是我的兴趣爱好,我都是随便画画。”
她倒是知道,搞艺术的都是神经病,庄圆圆害怕纪涣也把她当神经病,刚才看到自己那副画的时候,纪涣的眼神就和平时不同。
庄圆圆的画无一例外,全都是十分极端的天气,极端的天气下面,又是宁静的一角。
深夜掀起巨浪的海面上点着孤灯的小船,狂风席卷的小屋里一动不动的烛光,山里暴雪落下时树屋里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
早年的庄圆圆就是这么神经病,叫她现在自己来看——尽管她还是喜欢这些天气,但也觉得神经病。
她总不想叫纪涣把自己当成神经病了,于是解释多了一些,絮絮叨叨,尽可能的说明自己只是业余爱好。
纪涣在这时,给她讲了一段不怎么难懂的话,“我十岁的时候很调皮,总是带头搞破坏,有一次我把我哥的书给扔了,我妈罚我打扫书房卫生。“
“家里明明有保姆,书房明明很干净,为什么要我打扫书房卫生,我以前想了很久这个问题。”
“后来明白了,不是因为书房不干净,而是因为我把哥哥的书扔了。”
纪涣停下来,面对庄圆圆,“所以不是因为小圆瘦了,小圆胖了,又或者小圆突然会画画了,我才对你好。”
“是因为你是庄圆圆。”纪涣笑道,“能明白吗。”
庄圆圆傻乎乎的睁着眼睛看他,纪涣便知道,庄圆圆得想一会儿,他掐了下庄圆圆果冻似的脸蛋,小声道,“睡吧。”
庄圆圆这段话也听得云里雾里,云里雾里的就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到房间里,突然一瞬间听懂了。
庄圆圆这才慢吞吞的,从脖子一路红上了脸颊,她赶紧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的灌进嘴里。
她灌了这么多水,也没叫自己冷静下来,一想到纪涣刚才说的话,脸上就更热了!
她的心情总在因纪涣而起伏。
庄圆圆灌了大半瓶水进去,却还是口干舌燥的,一晃自己的水壶,里头只有丁点儿水。
她也没想再喝,脸红扑扑的回到被窝里睡觉了。
这一晚上伴随着风的声音,睡得特别香甜,庄圆圆睡到早上的时候,甚至还赖了会儿床。
她原本确实打算像平时一样,赖一会儿床,结果在床上绵了一会儿,突然想起,纪涣还在他家!
庄圆圆一看时间,八点半了,正常的作息纪涣该起床了,可这么久了,楼下也没有动静,庄圆圆赶紧洗漱完,穿上鞋往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