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焕沉思,眸子幽暗:“为了白荷?”
“是。”婢女点头。
“白荷怎么样了?”上官焕说道。
“回老爷的话,白荷自知罪重,愿意受最高的刑法,现在已经被带走了。”婢女说道:“老爷不用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白荷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那是她自取死路。老爷没有定她的死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茉莉。”上官焕看着面前的少女。她年方十九,正是花儿般的年华。她的容貌胜过村里的所有女子,可是当别的村女在家里绣嫁衣,在睡梦中期待着未来郎君的时候,她却在暗处受训,经历着各种血腥的杀戮斗争。“你有没有渴望过普通的生活?”
婢女,也就是茉莉淡淡地说道:“主子无需忧思。奴婢当初签下生死契,此生为主子效劳心甘愿。”
“终究是花儿般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渴望得到一份真爱呢?”上官焕轻叹道:“把马车里的东西搬出来交给管家处理。”
“是。”茉莉应道。
上官焕听着那忧思的琴声,停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去。
她很忧伤。不知道这份忧伤里可有几分是为了他?还是,只是因为那个叫李烨的男人?
“不敢进来?”琴声停下来,孟雨萱在里面说道:“你也知道不敢面对我是吧?”
上官焕无奈地笑了笑。小丫头火气不小!
不错!她只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她的年纪比他那些手下还小。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是花儿般美丽的年纪。而他……
他没有告诉过她,其实他已经二十七了,整整比她大了九岁。如果她知道的话,只怕又要一阵嫌弃吧!
推门走进去。刚迈进大门,一只茶杯飞过来。
上官焕立即接住,无奈地看向对面的女子:“这么大的火气?为何?”
“你会不知道吗?”孟雨萱站起来,生气地走向他。她竖起食指,戳着他的胸膛说道:“白荷的事情,你不要说不知道?”
上官焕握住她的手,无奈地看着她说道:“这些事情不要管好吗?”
“不好。”孟雨萱红着眼眶,侧过头不看他。“如果她与陈翎风两情相悦,你们这样棒打鸳鸯太残忍了。”
上官焕捧着她的脸,剑眉皱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地冷道:“你哭过了?不要告诉我是为了一个丫环而哭!难道因为她,你感同身受,所以才这样情绪激烈?”
“你胡说什么?我又怎么感同身受了?”孟雨萱拍着他的手,黯然神伤。“我只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残忍。”
“这些女子有些是孤儿,有些是从勾栏院救出来的。当初跟着我的时候就签下了生死契,此生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出生入死。什么情,什么爱,那是她们不能奢望的东西。”上官焕一想到孟雨萱躺在他的身侧,想的是别的男人,心里就恨得不行。
这样的愤怒让他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如果不是还保持最后一点理智,真不知道会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他把她当作妻子,可是她有把他当作夫君吗?真想掏出这女人的心,看看是不是红色的。
“他们为你出生入死,难道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吗?”孟雨萱仰着头,倔强地看着他。“你这样残忍,难道就不怕失了他们的心?你是他们的主人,他们尊你敬你,你好歹也要顾及一下他们的心情吧?”
“如果李府的人顾及你的心情,是不是就把你许给你那青梅竹马的李家大少爷了?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砰!上官焕一拳打在墙壁上。厚实的墙壁出现一个拳印。
孟雨萱察觉一道拳风挥过来,本能地躲了一下。她看着那墙壁上的印记,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上官焕看着脸色苍白的孟雨萱,心里的怒意一下子空了。她的表情是那么受伤,明明没有哭,却比痛哭还让人难受。
他伸出手想要碰她的脸,后者躲了一下,让他落了空。他神色懊恼,眼神悲痛。
“你调查我。”孟雨萱干涩地笑道。“查出想知道的东西了吗?是不是害怕我是你敌人派来的奸细?”
“萱儿……”上官焕抱住她。“不要说气话。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爱李烨。以前爱他,现在也爱他。你要是不高兴,咱们和离吧!”孟雨萱推开他跑了出去。
上官焕如同木头般站在那里。他满脑子都是孟雨萱说的那句‘我爱李烨,以前爱他,现在也爱他’。虽然他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当那句话出现的时候,他觉得整个天地都黑暗了。他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心里剧痛无比。
他靠在墙上,仰着头深深地喘息着。此时他浑身无力,就算想去追她,也没有力气。
和离!和离!
她居然要和离!
虽然他们没有举办婚礼,没有备案在册,可是整个村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若是要离开,和离书是必须写的。
不过,他会让她离开吗?
“老爷,夫人刚才跑出去了。”曹致走进来说道。
“去了哪里?”上官焕收拾心情淡道。
“瞧着好像是山上的方向。”曹致说道:“需要派人把她找回来了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上官焕哼道:“竟敢跟我提和离,这女人欠收拾。”
上官焕追上山。
然而此时此刻,孟雨萱正在空间中的小院子里坐着。她想安静一下,这里就是最安静的地方。她不知道上官焕追着她上了山,更不知道危机正在向他靠近。
空间里,小鸡小鸭小鹅在那里欢快地跑着,还有一只刚养的小狗缠着她汪汪地叫唤。她陪着小动物们玩了一会儿,再种种花,在地里拔拔草。没过多久,她平复了心情。心情一恢复,回想刚才说过的话,又有些后悔了。
“谁让他气我?”孟雨萱委屈地说道:“如果不是故意气我,我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当真了?现在不会在写和离书吧?”
想到上官焕把和离书准备好了,她心里更是不痛快。她想了想,还是离开了空间。
“夫人,老爷没回来吗?”曹致见她一个人回去,看了看她身后,没有瞧见那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问道。
孟雨萱现在看见与上官焕有关的人就觉得不痛快,非常冷淡地说道:“他的事情与我有关吗?别问我。”
“夫人,老爷刚才追你去了呀!现在也只有你知道他的下落。属下哪能不问你?”向来冷静自持的曹大管家紧张地说道:“昨日几个手下去了山里打猎,说是看见了老虎和狮子的痕迹。老爷不会遇见了吧?不行!必须派人上山看看情况。”
第九十五章:身世
孟雨萱听了这话,转身往山里跃去。
她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听见有老虎狮子这样的凶兽,就想到上官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按理说不会,以他的身手,不至于会被几头凶兽困住。只是凡事总有意外。刚才他们起了争执,要是他心情不好,影响了发挥,碰巧失手了怎么办?
“夜一,夜二,夜三。”曹致朝院里喊道。
三个壮年男子跃出来。他们跪在地上,同时说道:“在。”
“主子有危险,快去山上找他。”曹致颤抖地说道:“一定要找到他。你们应该清楚如果他出事,你们全都活不成。“
“是。”三个男子立即应道。
在幽静的山脉间,一道淡蓝色的身影从中穿梭而过。她的速度极快,犹如一阵风,在丛林中留下一个影子就不见了。林中的小动物们见到这个情景,一个个连水都不喝了,纷纷躲了起来。
孟雨萱跃上大树,俯视四周。她一路寻找,终于在山脉深处找到人为留下的痕迹。顺着那些痕迹,她终于找到了上官焕。
上官焕就在对面,可是她却没有叫住他。此时,两只老虎将他围起来。他躺在那里,身上流出大量的血迹。
她很想赶走那两只老虎。然而那两只老虎离上官焕太近,稍微刺激一下就有可能伤害他。只要他们一张嘴,他的脖子就断了。所以哪怕慌得要死,此时也要沉住气。她凝聚内力,朝那两只老虎全力一掌。
砰!掌风劈过去。两只老虎受到内力的攻击,身子弹向后面。紧接着那两具强壮的兽躯撞到不远处的大树,大树迎声而倒。
“主子。”夜一夜二夜三赶了过来。他们立即跃向老虎,与两只缓过气来的老虎缠斗起来。
孟雨萱扶起上官焕,检查他身上的伤势。他的胸口被老虎抓了一个长长的五爪印,瞧着很深的样子。除了胸口外,其他地方没有伤痕。
“上官焕……”孟雨萱叫着他的名字。“你这个笨蛋……”
夜一夜二和夜三把老虎赶跑了。他们退回来,对孟雨萱说道:“夫人,主子很危险,还是快些带他回去治疗吧!”
“对。你们快些把他扛回去!”孟雨萱把上官焕交给几个手下。
几人匆匆往回赶。他们很快回到府里,把上官焕安置在他和孟雨萱的卧房。孟雨萱立即给他处理伤口。
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老虎的爪子居然刺进了他的心脏,再深一个指甲盖的高度就有生命危险了。
“夫人,老爷没事吧?”曹致以及四十九个手下全部在外面守着。
“他没事,你们不用如此紧张。”孟雨萱处理了伤口,又给他擦了伤药。她开了方子,说道:“把药熬给他喝了。”
后院有块地专门被打理成药园,那里有许多常见的药草。毕竟府里这么多高手,受伤在所难免,普通的伤草是必须筹备的。
曹致安排茉莉和芙蓉去抓药熬药。既然上官焕没有生命危险,其他人就没有必要守在那里了。他又驱散了那些担心的手下。
房间里除了昏迷的上官焕,就只剩下孟雨萱和曹致。孟雨萱知道他有话想说,便说道:“你想说什么?”
“属下确实有话要说。这些话本来不该属下说,可是现在夫人对老爷成见极深,属下就算冒着被老爷惩治的危险也得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曹致跪在地上,先是给上官焕嗑两个头,接着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夫人,老爷应该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吧?”
“嗯。”孟雨萱坐在床前,看着面容苍白的上官焕。“他不说,我也不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属下想告诉夫人。”曹致敬佩地看着上官焕说道:“老爷的娘是个很美貌的女子。她本是高官嫡妻,因为美貌被当时另外一个更尊贵的人看上,于是变成那人的妾。为了家族,老夫人忍辱负重地活了下来。可是十月之后,老夫人生下了咱们老爷。”
“夫人是聪明人,想必应该明白那个尊贵的人是不会喜欢这个孩子的。老爷一出生便被喂了毒。那人不想落个凶残的名声,就想用这种方式让老爷慢慢地死去。可是老夫人原本就是个特别有本事的女子。她发现老爷不对劲,悄悄找人给他治好了。”
“那个尊贵的人发现老爷还没有死,又用了各种暗杀的手段。那个时候老爷已经拜了一个高人为师。那些暗杀者全都死在他的手里。老夫人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便找了老爷的大哥帮忙,让他想个办法让老爷离开府里。于是,十三岁的老爷投身军营,从一个小兵做起,在战场上熬了十几年。如果不是老爷的大哥被害而死,老爷只怕还在那个全是鲜血的战场上。”
“溪儿少爷并不是老爷的孩子,他是老爷的侄子。老爷的大哥惨死,老爷匆匆赶回去,却只能救出那个孩子。也是那一天,老夫人也被害死了。老爷带着一家人的仇恨隐居在这个小地方。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溪儿少爷,他早就杀回京城报仇了。”
“夫人,老爷的心很苦。以前二十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人上心。你是第一个让他投入全部感情的女子。以老爷的身手,那几头野兽应该伤不了他的。如果不是因为与你起了争执,影响到他的情绪,他不会失手受伤。老爷从出生开始就中毒,从小吃过三十几种毒药。后来更是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老爷身上的伤全是敌人留下来的。仅是胸口处就受过十五次。这十五次他距离阎王殿只差一步之遥。”
“夫人,他是你的夫君。除了溪儿少爷,他已经没有亲人。你是唯一一个与他亲近的人。请夫人疼惜他一点吧!”
曹致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退着离开房间。
孟雨萱坐在床前,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男人。她伸出手,勾勒着他脸上的轮廓。
曹致说的话在她的脑海里一直不停地重放。从小中了三十几种毒药,从出生便被亲爹怀疑不喜,经历过大量亲爹派来的暗卫,从十三岁便在战场上度过的男子,这便是他——上官焕。
曹致用最简短的话描述了他前面二十几年的人生。然而她清楚,他的生活岂是那些苍白的语言能够描述的?其中的危险,其中的艰难,其中的苦楚,其中的辛酸,只有他独自承受着。纵然是那些关心他的人,又能为他承担几分?在无数个夜晚里,这个坚韧的男人是不是独自在月下舔舐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