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灵,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凤九鸢歪头睇了他一会儿,忽然捉住他的手,摸起了他的脉。
约摸几息之后,她微微颦了颦眉。
城主二少爷依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认真的观察着她。
她脸上划过一丝疑惑,一丝忧,接着是一丝了然与明朗,这些都一一被他看进了眼底。不过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松开了他的手,兀自思考起什么。
“我叫寒篞,不叫药灵。”城主二少爷终于开口了。
凤九鸢被他的声音拉回神来,就连声音……也跟药灵的一模一样,从上到下,他一点也没变……
她望着他,抿嘴娇笑,“寒篞……很好听的名字,我喜欢!”
顿了顿,她双手负到背后在他身前走了几步道:“你既已不记得我了,那我便让你重新认识我!我叫凤九鸢,你可以像以前一般继续唤我九儿!”
“九儿?”寒篞疑惑地盯着她那张玉润的脸良久,眼中闪过一丝什么,“你说的以前是指何时?我怎么不记得?”
“一年前。”
“一年前?”寒篞仿若幽潭般的眸子紧紧锁着凤九鸢,神色里尽是探究与猜测。待那探究与猜测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睥睨,眼底闪出零星的冷漠。
凤九鸢觉得药灵不像以前的药灵了,以前的药灵从来不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难道是自己找错人了吗?可仙踪迷蝶找到的那个人明明就是他啊。
“哎,药灵,你要去哪儿?”她连忙跟上启步便走的寒篞。
“我说过,我叫寒篞,不叫药灵!”寒篞朝花圃外走着,神情中有些许不耐。
“好好,我不唤你药灵了!那寒篞,你这是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府!”
“回府做甚么?回府娶我啊?”凤九鸢大走几步拦到他面前,笑意里带着几分狡黠与调戏。
寒篞止住步子,皱了皱眉看向她,面容严肃,“谁要娶你?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你害不害臊?”
“那你们城主府里不是正好摆酒席吗,趁宾客还未走,婚礼可以继续嘛!免得日后还得发一次请帖摆一次酒席,多麻烦,是不是?”凤九鸢双手环胸,朝他眨了个眼。
寒篞突然觉得自己被眼前的凡人小女子戏弄了一番。
他是娄辰,是堂堂魔尊,是与天地共生的神,居然在此被一个女子给调戏了,心里未免感觉怪异,却又生不起气来。
一年前……一年前正是他从这个二少主寒篞身体里醒来的时候,他记得数百万年前自己是如何于天地之间成神,记得数十万年前自己如何从神族堕入魔族,记得九万多年前的神魔大战,就是不记得神魔大战后发生了些什么,一觉醒来,是九万多年的空白。
眼前的这个凡人女子,为何如此亲切熟悉?为何她的一颦一笑都能攫住自己的心,他无从得知。
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九万多年的空白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所不喜欢的的事,否则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他又怎会如梦一场,轻易便忘了?
既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也不想再与这九万年的空白有任何瓜葛。他是魔尊,便有作为魔尊的使命,九万多年前的这笔帐,他一定会找神界的那帮恶心的伪君子一一讨回来!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召集齐自己的十个魔族护法,将自己的真身从鬼府里放出来。
他将凤九鸢往旁边一拨,往前走了几步又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自从醒来,自己似乎就一直在寻找这个女子,一直在琢磨这其中的原因,却一直毫无头绪。若非极为重要之人,自己又何至于如此牵挂?若是如此走掉,心中竟然颇为不舍。
他回过头高高在上地睨着凤九鸢,“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凤九鸢!”凤九鸢见他回头,禁不住微微偏头,拉起一抹笑。
寒篞却没有再说什么,只问了这一句,便又继续朝前走了。眼角的余光瞥见凤九鸢跟着,既没有愠恼,也没有赶她走。
……
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府中的下人们正在府门口搭着梯子拆着大红灯笼与大红绸,见了寒篞,纷纷唤声“二少主”。见了凤九鸢,各个眼神怪异。
凤九鸢冲他们一笑,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跟着寒篞入了城主府,沿着九曲回廊与假山小径弯弯绕绕地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城主与城主夫人的寝房前。
这时,城主与城主夫人正坐在房中饮茶,等待着凤九鸢守信将他们的二儿子给送回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想跟你睡
下人远远见着寒篞与凤九鸢后,便立刻入房向城主禀报了。
凤九鸢跟着寒篞进门时,城主与城主夫人皆已搁下茶杯,一个面色严肃,一个笑意盈盈。
面色严肃的是城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凤九鸢。笑意盈盈的是城主夫人,她立刻便站起身来,从上到下将凤九鸢打量了个透,目光略过自己的二儿子,问凤九鸢道:“姑娘叫甚么名字?”
“夫人好!城主好!”凤九鸢朝俩人行了个礼,“小女子凤九鸢。”
“凤九鸢?”城主夫人念了念,温和地朝她招了招手道:“来,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凤九鸢点了点头,走到城主夫人面前。
城主夫人又将她仔细端详了一遍道:“生得真个儿是国色天香,难怪我家篞儿会对你朝思暮念。”
听到这话,寒篞的面色变了变,显得有些僵。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凤九鸢,然后目不斜视地对城主道:“父亲,儿特意过来告知您与母亲儿安全回来了,儿还有事,便先回房了。”
说罢,稍稍行了个礼便要转身出去了。
凤九鸢看向房门,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这个寒篞居然连关于她的半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好歹也应该安排个住处给她与他朝夕相处的机会啊。
“姑娘来自何处?师承何人?”城主夫人也是修士,就是因为修为远不及她,才会看不透她。可城主却在今日凤九鸢刚踏入城主府的喜堂是便看出了她的高低,虽然她已经用敛息之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小女子从无极山来,师承无极仙宗中的第三宗主寒璟真君。”凤九鸢被她的声音拉回神来。
“寒璟真君?”城主夫人一听这名字,眼底现出几分喜色来,“你竟是寒璟真君的徒儿?”
凤九鸢点点头,想着刚刚二话不说就离开的寒篞,有些心不在焉。
城主夫人与依然严肃的城主对视了一眼,道:“既是寒璟真君的徒儿,又不急着走的话,在我们府中住上几日如何?”
闻言,凤九鸢微微挑眉,看了看城主夫人,又看看城主,心道:正愁着怎么留下呢!岂不顺水推舟?
她点了点头,“甚好,谢谢城主与夫人!”
城主夫人笑眯眯地拿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待会儿啊我让下人去给你安排个上好的厢房,我们这铷城的风光啊可是许多城池都比不上的,可好玩儿了,明日便让篞儿带你出去逛逛如何?”
“嗯!”凤九鸢莞尔。
于是城主夫人招来下人,命其带着凤九鸢去厢房,还特意交代了要安排一个离寒篞的寒蝉院最近的。
待凤九鸢跟着下人走后,严肃的城主立刻便笑得红光满面了,对自己的夫人道:“没想到竟是寒璟真君的弟子,这人品绝对没问题。修为更是令人刮目相看啊,篞儿这身子骨,就是缺一个人保护,这不,正好!”
城主夫人坐了下来,捏着帕子想了想道:“哎呀,方才一时太高兴,忘了问她与咱们篞儿是如何相识的了!”
“问这些作甚?只要出处清白,对我们篞儿好,好奇这些作甚?”
“说得也是。”
……
是日,凤九鸢在房中呆不住,于是便将整个城主府熟悉了一遍,不过一日的时间,城主府中的主子下人连同卫兵们几乎都认识她了,他们除了议论她是如何在二少主拜堂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了城主府,搅黄了二少主的婚事之外,第二大议题便是关于她的美貌,还用上了“无与伦比”这个词,说是与他们的二少主真个儿一对璧人,配极了。
这些话凤九鸢听去了,感觉十分良好。
一日过去,夜幕又至,她将三只灵兽放出去玩了之后,自己便坐在浴桶中泡起了花瓣浴。
半个时辰后,她轻轻拭干身子,着了一件自己最为喜欢的衣裙,便出了房间,径直朝寒篞的寝房方向去了。
刚入亥时,寒篞的房间里还亮着烛光,她双手环胸在他房前徘徊忖度了一会儿,走到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扉。
里面正坐在案后借着烛光阅着竹简的寒篞朝门口瞥了一眼,似是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一般,动也懒得动,将看完的竹简卷好,继续翻开另一册。
凤九鸢小心翼翼地的推开门,伸进半个脑袋朝里望了望,望到书案后坐着的寒篞,嘴角禁不住微微翘了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反手将门掩了,来到书案前巴巴地望着寒篞。
“大晚上的,你来我这儿作甚?”寒篞头也不抬地道。
“我想来跟你睡。”
凤九鸢话一出,寒篞眼角轻微抽搐了一下,抬眼看向她,眉宇微蹙,“天底下就没见过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
“我是恬不知耻啊,你能那我怎么办?”她微微倾身双手手肘撑到案面上,一手托腮,一手动作幅度极小地扯了扯他的袖角,“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灵力,你打得过我吗?”
寒篞收回自己的袖子起了身,“我是打不过你,可你难道不清楚,这是城主府,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只能束手就擒。”
凤九鸢笑了,也竖起了身,“可是城主和夫人都很喜欢我,而且他们与我的师父寒璟真君似乎颇有渊源,就算你抓了我,他们也会放了我。更何况……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我来了却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最后一句话说完,寒篞还没有说什么,凤九鸢反倒自己先怔了,心无端端有些痛,忽然就想起来某个人,想起来某些事。
笑意渐渐退下,她微微垂眸,双眉微颦,手指微微蜷曲了下,转身走了出去。
寒篞不明所以,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牵扯住,管不住自己的脚,跟着走到门口目送她的背影一点点在黑夜里消失。她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她何故会突然离开。离开了,他心里又落寞,明明今日从离开父亲母亲的寝房后,他就一直期望着她能来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嗤之下作
凤九鸢出了寒蝉院,缓了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微风拂来,脸颊有些凉凉的,伸手触碰了一下,竟然是泪。
她还记得曾经在天机阁时阎罗大人质问过她,为何总要拒他于千里。南斗真君说,她对他的执念源自于愧疚。南斗真君说话一向很准,可这一次,真的没有说对。
对于阎罗大人,她拿不起,也放不下。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她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
是的,等过段时间,过段时间她就不会再想,再愧疚了。就会释然,然后一心一意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次日清晨,凤九鸢梳洗完毕,刚打开门便见外面的梨花树立着一人,这场景,仿佛已经在她梦中出现了千千万万次。
她捋了捋耳后的一束青丝,脚步轻快地走到花树下,双手往身后一背,对背对着她的人道:“怎么,一夜不见就想我了?”
寒篞转过身来睨向她,“你昨夜为何一言不发就突然离开?”
“额?”凤九鸢微微睁大眼与他对视,“那……不是你赶我走的吗?”
“我何时赶你走了?”
“哦?那你的意思是……其实昨晚你还是很希望我留下来与你同枕而眠的?”
“我……”寒篞一时语塞。
凤九鸢暗地里娇俏一笑,朝外边走边道:“说吧,大清早的就等在门前作甚?”
“是母亲让我陪你出去逛逛。”寒篞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哦,原来如此。看不出来啊,一个有史以来天生地养的人有了母亲之后,竟会如此听母亲的话!”
闻言,寒篞忽然将她一把拉住,将凤九鸢吓了一怔。
“你说什么?有史以来天生地养?”
“嗯。”凤九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究竟是谁,与我有何渊源?为何我会完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你?”
“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我,却一直将我铭记于心……”凤九鸢抿嘴笑了笑,“你把头低下来,为防隔墙有耳,我须得悄悄地告诉你我与你的渊源。”
于是,寒篞听话地将头俯了下去。
然而迎来的不是凤九鸢的耳语,而是一个猝不及防的温热柔软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