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温柔一刀——臾晚
时间:2017-10-17 15:58:35

  谢琬憋着才没让自己当面笑出声来。
  叶孤城抿着唇不言语,白净如玉的面庞更衬那一抹淡淡的醉后绯红,不常喝酒的人中也有酒量好的,但终归是少数。在叶孤城看来,酒会使人乱性分神,故而不碰,但他这喝酒就显在脸上的毛病他却不是不知道的。他虽未看谢琬,也知道她唇角上翘了几分。
  谢琬语带三分笑:“是我错了。”
  “与你无关。”叶孤城说完,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淡淡,“适逢佳节,偶尔一次无妨。”
  说完后,叶孤城想到什么,反问谢琬:“在你眼中,我是这样没有气量的人?”
  谢琬无奈笑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嗯。”
  叶孤城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唯眉宇处多了一分柔和。
  他既应了,就代表当真没有放在心上,这个话题便轻轻揭过。谢琬看见叶孤城手中的琴,想起那中断的琴音,便问道:“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叶孤城随手拨了拨琴弦,琴声幽远孤渺。
  “琴音即心音,既是抒己,何必在乎是不是名曲、成不成曲调?”
  谢琬哂然,原来是她落俗了。
  叶孤城拨了一段,停下来问谢琬:“可会弹琴?”
  谢琬答:“会的。只是现在觉得自己未免工于技巧了。”
  叶孤城回应她的,却是起身让开位置,向她淡淡颔首,意思不言而喻。
  谢琬哑然失笑,但也干脆地在叶孤城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氅衣袖宽,谢琬抬手置于琴面上时袖口沿下滑落几寸,露出纤柔莹白的手腕。
  琴音即心音,这句话所言非虚,琴声里总有太多琴者无意识流露出的心绪。叶孤城的琴声孤冷,听他指尖拨弦听得既是寂寞,还有一场剑意。谢琬的琴声却像潺潺春水,融化了苍天白雪。一腔温柔掷琴中,她在拨琴弦,也在拨他心弦。
  叶孤城心间一动,拿起长剑,在亭外的院中和着琴声即兴舞了一场剑。
  月下琴音,连一尺剑尖都浸没于温柔中。
  一曲终了,人也站定。叶孤城收起剑,与谢琬四目相对,唇角轻轻上扬了些。世上能够使他剑意改变的,并不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还有心上珍若拱璧的姑娘。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赏月或赏雪、对饮或弹琴,都很好。
  “城主下次将头发彻底擦干吧,寒夜里湿着头发,久了会犯头疼的。”
  “好。”
  第二天谢琬睡得比往日迟了整一个时辰才起,婢女先给她灌了一碗醒酒汤才把早饭端上来。一大早被醒酒汤撑开了胃,谢琬郁闷地皱着眉,心道叶孤城那男人原来喜欢秋后算账。
  谢琬心里腹诽完,哪知之后还有其余的等着她。
  “姑娘,今儿管家帮您把王大夫又请过来了,来复查您的伤。”
  谢琬咳了两声,拿丝绢擦了擦唇角。好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到为医者知道自己的病人带伤喝酒时的样子了。
  王大夫一替谢琬诊脉,就皱着眉说了她几句。
  “自己的身体总归自己要先爱惜。”
  谢琬连带惭色应下。别人真心为她好,她不会不识趣。
  谢琬身上剑伤伤在背后,王大夫只医治时掀开被子看过,至于换药则都由谢琬身边的两个婢女来的。王大夫问了两个侍女伤口的愈合情况,知道没有发炎便舒展眉头抚了抚胡子。
  王大夫思及当初他看到的那道剑伤,不由多想了些。医者的一生自然看过无数各种兵器留下的伤口,老者知道造成这道剑伤的人一定是用剑的绝世高手,而这白云城里,除了他们的城主叶孤城实在无第二人。但王大夫琢磨不清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心里斟酌了好一会才说道:“最近记忆可有恢复些了吗?”
  “总是断断续续想起一些,又串不起来。”谢琬完美饰演了一个失忆中有些茫然和怅然的人。
  上一次好歹脑袋上还有伤口可以说是头部撞击引起的失忆,这一次王大夫也一时半会犯了难不知道症结所在,他老人家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背后的伤口可还有印象?”
  “没。”谢琬摇头,随后疑惑问,“怎么了?”
  王大夫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谈下去,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后才离开。
  出城主府的路上,王大夫碰到了叶孤城。连忙行礼后,老人家想了下,还是把方才与谢琬说过的话和他重复了一遍。
  “城主你看……”
  “若是用剑与我相当的人,这世上寥寥可数。我心中已有数。”
  老人家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一个也是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的人。
  叶孤城见到谢琬的第一面便是说:“你背后的伤,我心中已大抵知晓是谁。”
  谢琬一顿,装作惊讶的模样。
  “西门吹雪。”
  谢琬很想问叶孤城,这道伤口到底是谁造成的难道你心里没有数吗?
  好,他确实不知道。谢琬深吸了一口气宽慰自己。
  谢琬听到叶城主这个答案几欲眩晕,然而叶孤城仿佛浑然不觉似的,眼中带着战意:“这一剑,很好。他值得当我的对手。”
  叶孤城看到谢琬那一脸说不出的表情时心里笑了笑,面上却挑眉问道:“半月后,我去中原一会西门吹雪,他既很有可能是伤你的人,你可要去?”
  谢琬微笑:“去。”
  “……若真的是西门吹雪,说不定我看到他时会想起点什么。”
  当然去,要是她不在的时候两个人碰面了,这个世界就提前玩完了。
第47章 等花(二)
  谢琬想不明白为什么重来一次叶孤城这么不走寻常路。
  但似乎一切又在冥冥之中契合了之前的命运, 谢琬无法得知之前叶孤城是因为什么理由才有了离开南海的念头,但绝不会与她有关。
  谢琬多看了叶孤城两眼,自重来开始, 她就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有种说不上的违和感。谢琬的直觉很敏锐, 但她一时半会还难以想到原因竟是她从未想到的那样。
  算了。既然上一次叶孤城也特地去了一趟万梅山庄,只要结果两人还是没有碰面就好。
  叶孤城自然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感受得清清楚楚。他会这样说, 自然是存了心思要看谢琬有什么反应。叶孤城相信,这次的燕北一行于他而言将会收获不小, 这个真真假假令人分不清的谢姑娘身上的谜团也会随之一点点被揭开。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和难言之隐, 但叶孤城不能容忍别人骗他, 何况这个骗子还顺走了他的心。
  “好。既是要去,便早些养好伤。燕北不比南海,很冷。”
  “多谢城主关心, 我会的。”
  谢琬心想,不用你说,她这个好歹在燕北住了几年的人会不知道吗。谢琬难得生了脾气。
  廿五在两人对话恰入尾声的时候进来,他在叶孤城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谢琬听得清清楚楚, 廿五与叶孤城说的是今日南王的人乘船到了白云城的港口,这会已经在正厅等着了。谢琬恍然,原来这个时候叶孤城就已与南王有了接触。
  廿五不知自己的话会被谢琬听到, 但叶孤城却在见过谢琬捅楚留香之后知道谢琬的武功绝不止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叶孤城有意让她听到。当时她和他说过一句话,让叶孤城知道谢琬早就从某个渠道得知自己和南王所密谋的事,叶孤城自以为这个计划虽非天.衣无缝但也不至于轻易被人猜透, 那么谢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叶孤城在廿五说完后颔首表示他随后过去,目光似寻常扫过,见谢姑娘脸上只有恍然的情绪,叶孤城心中喟叹果然如此。
  叶孤城偏过头,与原地的谢琬嘱咐道:“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对方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好。”
  端看这张脸,谁能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她除了是他心上几番深思终难割舍的人儿,还是令叶孤城有心想要一较高下的对手。这种较量比的是心计谋略,而非剑道造诣。叶孤城也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因为这个激起了好胜心。
  在去见南王使者的路上,叶孤城的兴致并不高。
  他其实对南王此人以及他的野心嗤之以鼻,但他上一次会答应,也正是因为这份野心。他一身的寂寥从这份野心里看到了证道的机会。他的剑道诚于剑,剑道的巅峰便是他一生的追求。但登上山巅,又觉高处不胜寒,此时就分外想要一个对手。江湖人做事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兵戈对向天子乃大不敬之罪,可叶孤城还是做了。即使那时他与谢琬几次相逢,她无意温柔抚平他内心深处的焦躁和妄动,他动了心却宁愿忍性,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叶孤城走到正厅,南王使者即刻站起身笑脸相迎:“叶城主好。”
  白云城靠海产和珍珠走商,羊城是离白云城最为近也最大的港口,端凭这一点,叶孤城即便不太愿意听对方攀谈但还是坐在了这里。
  “南王托在下给城主带几句话。”来人笑意洋溢说道,叶孤城知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于是挥退了门口的廿五:“下去吧。”
  南王下属见状十分满意叶孤城给予的态度,关上门后,向他诉说了南王的伟大抱负。
  叶孤城和上一次一样,没有拒绝南王伸来的橄榄枝也没有忙不迭答应,对方似乎也早有预料,淡笑说城主可再三考虑后给回复。
  送走了南王那边的人,叶孤城见管家叶叔回来的迟了一些,便问:“怎么了?”
  叶孤城本是随口一问,然管家却瞄了他两眼,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憋笑:“我刚把南王来使送走,便碰到了好些个聚在大门口的喜娘。”当时管家就拧眉,哪有说媒的敢上城主府来给他们城主说媒?可结果却出乎叶叔意料,喜娘们见到他眼睛一亮,争先恐后围了上来。
  “那些说媒的妇人询问我城主府里可有一位外来的姑娘。说姑娘她在昨日上元的千杯宴里的风姿迷倒了城中不少的青年伙子,一番打听过后便来城主府看看有没有说亲的可能。”
  在管家心里,已然把谢琬当成了最有可能成为他们城主夫人的人,当下就让几位喜娘回去了。管家自觉看着叶孤城长大,终归是有几分了解他心思的。城主待那位阿琬姑娘的态度不像是没有情意的样子,可就是平日里太冷淡了些。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主动示好吧。
  叶孤城脸色变了变,在旁的廿五和管家明显感觉到一阵冷意。倏然,叶孤城冷笑一声:“廿五,等会去我房里把桌上那半坛桃花醉处理了。”
  呵,这桃花醉倒名副其实,是挺招桃花的。
  廿五也是土生土长的白云城人,虽从未参加过千杯宴,却也知道每年千杯宴夺得头筹的人都会得到一坛上等的佳酿。这么说起来……今年好像送的就是桃花酒啊。
  叶孤城目光一瞥:“嗯?听见了?”
  廿五刚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就听到城主话语里比往日更甚的寒意,赶紧回答:“听见了!”
  目送着城主提剑大步往外走去一副要去练剑的样子,叶叔和廿五对视一眼,今天城主也起迟了没去练剑,他屋子里放着阿琬姑娘赢回来的半坛酒……
  咦,那剩下的半坛呢。
  叶叔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心知肚明就行了,先别乱传。”
  廿五自然连忙应:“是。”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很是宁和平静,练剑的每日依旧练剑,养伤的也好好遵从医嘱养伤,只不过两个人平日里的交集却慢慢多了起来。最早是一日三餐,上元节那晚的晚饭成了一个无声的契机,原本在自己屋里用饭的谢姑娘总是经常接到廿五替叶孤城跑一趟传的话说是一起吃饭,久而久之,厨房那边便乐呵呵地默认不需要再把两边的三餐分开来做了。叶孤城每日练完剑回来洗过澡换过衣裳,同起来不久的谢琬一道用早饭,其间总有几次自然而然地吃过饭后移步院中散步。叶孤城让廿五搬来古琴,有时是他弹,有时则是谢琬。再后来叶孤城知道谢琬会下棋后,两人偶尔也会手谈几局。
  这样的相处方式在旁人看来甚至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感觉。
  以老管家的角度则颇为欣慰,原来吃味在他们城主这的效果这么得好。
  谢琬的伤已结痂,好了大半了。去燕北万梅山庄被提上了日程,最终叶孤城如同上一次,身边只带了廿五,谢琬是唯一的变数。城主府上下都觉得,依照城主的性格,去中原也愿意带着谢琬,对她恐怕是珍之又重到一定要在身侧才放心。谢琬身边的两个侍女既有几分羡慕,同时又为谢琬感到高兴。她们与谢琬相处下来也有了感情,此次见城主只带廿五一个侍卫却不带服侍的下人,忍不住多对谢琬说了几句。
  “姑娘,外头自然比不得府里头好,我们这次也没跟着您,您若是有不舒心衬意的地方可要与城主他说。我们都知道城主很在乎姑娘的。”
  两个侍女能与谢琬说这番话,自然先是因为她们都看得出叶孤城待她的特别,否则又怎敢僭越说出这种撺掇的话来,其次她们也真心实意觉得谢琬这个姑娘性子好,与城主也相配得很,若是能在一起就好了。
  离开白云城当日,谢琬被裹得严严实实登上了船。厚实温暖的狐毛斗篷把她近日来削瘦尖了的下巴围了起来,整个人倒也看起来圆润健康了许多。叶孤城瞥眼看去,谢琬的脸颊和鼻尖都被寒风吹得缀了红色,男人淡淡地提醒道:“进船舱里面吧。”
  谢琬站在甲板上望着城主府的方向,轻声感慨道:“不知为什么还没走就开始想念了。”
  叶孤城侧目,看着谢琬宁静温和的侧脸,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会回来的。”
  “进屋吧。”
  谢琬轻轻应了一声。
  即便过了正月十五,可春寒料峭,早春的花半开不开,更多还都只是花骨朵。谢琬他们乘船抵达羊城之后又一路北上,越往北走,天越来越冷,仿佛又入了一场冬。过江北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个人看到了沿路的第一场雪。江北的雪下得很小,但水乡的乌篷船白了头,就是人间最美的画卷了。
  谢琬开始故意拖延起行程,她不能让叶孤城这次去万梅山庄却见到了西门吹雪。
  身体还未好全的阿琬姑娘在江北染了风寒。
  “咳咳咳——”
  廿五跑去请大夫,客栈房间里只剩下叶孤城和躺在床上脸颊烧得发红的谢琬。
  叶孤城拧干了毛巾,走到床边坐下。冰凉的毛巾搭在滚烫的额头上,谢琬松开了蹙着的眉心。
  叶孤城看着她看了一会,低声道:“你啊……”
第48章 等花(三)
  谢琬有些昏沉, 可并不是完全没有知觉。叶孤城在她身边坐下,又发出那样一句不明不白的叹息,谢琬通通都知道的。谢琬睁开眼, 从衾被中伸出手摸了摸盖住额头的湿帕子, 冰凉的温度才被发热的指尖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手就抓住她的, 给塞回了被子里。
  叶孤城重新摆正被谢琬碰歪了些的湿帕,语气不轻不重地斥道:“都已经病了, 人还不肯老实?”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