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皓挑眉，“只是回报？”
“不是，”罗烈沉默一阵，“我喜欢她，想要跟她长久。”
烟然听到，耳朵一热。她几乎要感谢老弟这个不速之客了，这问题换做她自己，如何问得出口。
“用‘罗奶爸’的身份跟她长久？”余皓步步紧逼。
罗烈一愣，“不然呢？”
余皓冷笑一声，“我姐能陪你在山里呆一个月，不代表她能陪你一辈子……她到底是城市动物。”
烟然想要加入对话，但她死死忍住了。
罗烈默然不语，半晌他说，“我只会养熊猫。”
余皓道，“养熊猫，让她喜欢你是够了，但要长久生活，并不现实。”
罗烈哂笑，“你想劝我放弃？”
余皓不答反问，“你会吗？”
烟然又想要冲出去，但她再次忍住了。
余皓又说，“或者，还有一个可能性——我旗下有不少子公司，挑一个给你管理试试看？”
这个建议让躲在暗处的烟然也是一惊，她本以为余皓是来棒打鸳鸯，毕竟他从一开始知道有罗烈这个人，就对他没好感。万万没想到，余皓还算认真的替她考虑了和罗烈的未来。
罗烈生硬的说，“我可没学过经济管理。”
余皓笑笑，“你连医学学位都能拿到，这个对你很难吗？就算为了我姐？”
罗烈没有说话。
余皓也没有逼他，“你可以考虑看看，想好了跟我联系——对了，这个对话你可以先不告诉我姐。”
听出他的离开之意，烟然立刻将自己藏好。
余皓果然离开了，过一会儿，罗烈也回到病房。
烟然刻意让自己多等了半小时，才出现在罗烈面前，将带来的营养品拿出来，传达噶山众人对他的关心。
罗烈看着她忙活，忽然说，“不用了，我明天就办出院。”
烟然吓了一跳，“医生不是说再观察一阵？”
“我也是学医的，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好观察的。”罗烈的确恢复迅速，除了体力还不能完全跟受伤前比，其他倒是没有大问题，生活完全能够自理。
“哦。”烟然没有特别坚持。她还在想刚刚偷听到的对话。
罗烈会考虑去公司吗？
为了她？
但她只能装作懵懂无知，帮罗烈收拾。
出院的时候医生交代了医嘱，注意营养注意休息，定期复查，不适随诊。
烟然点头，一一帮他记下来。
回到噶山，罗烈受到众人问候，营养品什么的堆满了屋子。领导表示他重伤初愈，可以缓缓再上班，他却表示没问题，不在的时候众人帮忙代班也很辛苦，希望第一时间回到岗位。
领导只得依了，罗烈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圈舍，似乎看到活蹦乱跳的熊猫，才能让他有所慰藉。
球球、柯大柯小见到久违的奶爸，也都围过来撒娇，不舍得他走开。
☆、76
烟然为他平安归来松了一口气。
再度登录围脖，发现很久没更新了，猫粉们担心的不行，于是立刻发布了最新的资讯，表示罗烈已经回归工作，配了几张他照顾滚滚的图。
猫粉们松了一口气，能再度看到罗烈和滚滚同框自然说不出的庆幸。
也有不少猫粉撒花祝贺。
“小姐姐和罗奶爸是真的在一起了吧？”
“哈哈，你说呢，罗奶爸受伤以来一直是小姐姐在张罗呢。”
罗烈几乎是无缝衔接了受伤前的日常，因为住院期间其他同事代了不少班，所以几乎是住在值班室。
烟然并不敢轻举妄动，以来罗烈刚刚伤好，不宜损耗，再来，她感觉罗烈尽管伤好了，但对她的态度有微妙的改变，仿佛回到了她刚来当志愿者那会的关系。
烟然内心纠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余皓那番话给了他太大压力？或者是罗烈受伤这事的生理后遗症？
不管哪种情况，她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淡定的做好日常工作，希望能得到他积极的暗示。
毕竟，烟然心想，毕竟自己亲耳听到他说那些话。
某晚余皓又跟她视频。
“兽医一直没跟我联系，他现在是什么想法？”
烟然装傻充愣，“他干嘛要跟你联系？他该有什么想法？”
余皓冷笑，“拜托，那天在医院下面，我有发现你偷听。”
烟然无语，好吧，她这个老姐在余皓面前仿佛全无隐私，毕竟他是从中学时期就被动培养出来的侦察意识，“你那些话是说给我听吗？”
“我难道说错了？你不是城市动物？你能心甘情愿的跟他在山上呆一辈子？”余皓停顿一下，又问，“你不会对他动真感情了吧？”
烟然脑子有点乱，“那你建议他去公司呢，也是故意欺骗？”
“那倒不是，”余皓的口气的确不像玩笑，“如果他有心跟你长久，自然会更多为你打算，去公司发展并不是一个坏建议……但我至今没有等到他的回复。”
烟然不语。
“听说他对奶爸工作适应良好？可见并没有改变的打算了。”
烟然微弱的抗议，“但他说过——”
“说什么，他喜欢你，愿意一生一世陪伴你？”余皓口气很凉，“不能光听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烟然沉默半晌，“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那就是你也愿意呆在噶山一辈子了？”余皓仿佛听到天大笑话，“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喝过的洋墨水、得过的摄影奖，到头来为了一个男人统统不作数了，哈。”
烟然没有说话。
“我不相信你能坚持，”余皓扔下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烟然叹息一声，“那就等我后悔吧。”
说出这些话，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原以为自己只是受不了罗烈的冷脸，逆反心理的想要撩撩，没想到撩来撩去，倒把自己赔进去了。
真的……值得吗？
这边老弟等着看她笑话，而另外一边，罗烈的态度也没有更热络。
烟然有些受不了，决定自己主动，但出乎意料的是，罗烈对她的冷淡竟然不是错觉，一起上班的时候各种公事公办，下班了她要约他，十次有十次被各种借口婉拒，想要效仿之前，趁他值班溜过去，罗烈却不是学习，就是约了其他同事活动。
烟然觉得自己简直在遭受双重折磨。
不光她自己觉得，就连猫粉也看出端倪来。
“咦，罗奶爸和小姐姐的互动好像没那么频繁了呢。”
“是啊，现在连同框的机会都不多。”
“偶尔同个框，罗奶爸的眼神都在滚滚身上，没有多看小姐姐一眼。”
一群人都在猜测原因，也有直接问烟然的，烟然能说什么呢，只能打太极，说罗烈回来之后工作繁忙无心其他。
好不容易熬到罗烈某天休息，烟然算好时间，去路上堵他。
这里没有滚滚，没有工作，没有围观同事，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我有那个荣幸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啊？”罗烈毫无表情的看向她。
烟然决定不让他回避，“我不想表现的像个怨妇，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态度忽然冷了？”
罗烈微微皱眉。
烟然上前一步，“是因为余皓来找你说的那些话吗？你不用在意，他是他，我是我，他说的话并不能代表什么，你要是不想去公司，那就随你好了。”
罗烈忽然笑了，“你知道啊。”
烟然没有纠结这个，“那现在我们谈开了，它还是问题吗？”
罗烈叹了一口气。
烟然不喜欢他这样，一点也不喜欢，她也叹息一声，“我们可以沟通的，如果你觉得节奏太快，我们可以慢下来……对我有哪里不满，也可以说出来，我并不是不能改变。”
罗烈忽然问，“你能改变你的出身吗？”
烟然茫然的看向他。
“你能安心呆在这里吗？”
顺着罗烈的目光，烟然也看向周遭，荒僻的山路，飞扬的土石，空旷而安静，的确不是她呆惯的环境。
“你家里人能放心你呆在这里吗？”
烟然被他这一串问题打懵了。
她心想，不是的，不是这样，一定有什么错了。
眼看罗烈又要问出什么，她本能的抢在他前面，“那你呢？”
罗烈停下来看她。
“先不管那些，”烟然望着他，“你自己呢，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烟然心想，自己这副样子真该让那些被她拒绝的追求者看看，让安琦、莲花们好好看看，曾经那么高冷傲娇的她，居然有一天会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对着个男人……几乎算是乞求。
乞求他的回应，乞求他的爱，乞求他的承诺。
仿佛只要他肯给，她就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
罗烈静静的看着她。仿佛面对一个世纪难题，希望她主动收回去。
但烟然不肯让步，她坚持要得到他的回复。
许久，罗烈低下头，“你回去吧。”
“回去？”烟然几乎是瞬间就掉下眼泪来，“回哪去？”
尽管她明知他不是让她回噶山的宿舍。
☆、77
果然，罗烈说，“回你家，回江城。”
“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够好？”烟然其实恨极了那种苦苦哀求的女人，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至此。
“你很好，”罗烈没有看她，“只是，你不属于这里。”
“我不属于这里——”烟然伤极反笑，“真是感谢鉴定，伟大的噶山主人。”
她心想，罗烈有什么资格认定她不属于这里呢？
“在医院的时间，我很感谢你。”罗烈生硬的转了个话题。
烟然已经不想去收敛泪水，“所以呢，你表达谢意的方式就是让我离开？”
“离开，对你比较好——”
“得了吧，少装什么情圣了，”烟然打断他的话，“是我自己不识相，明明被你赶过一次了，还不知趣，硬要自己贴上来。”
罗烈皱眉。
“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不上白不上的倒贴货，对不对？”
罗烈想要开口，却忍住了。
“我这样的女人，爽爽就好了；负责什么的，太麻烦了是不是？”烟然内心不无恶毒的想，要是被猫粉得知他是这种人，男神光环怕是会瞬间熄灭吧。
罗烈叹息一声，“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假惺惺的，”烟然断然拒绝，“地震那天我能用自己的腿走上来，今天我也能用自己的腿走回去。”
罗烈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烟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该不会是余皓拿什么威胁你，让你必须离开我吧？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不过，余皓能威胁他什么呢？罗烈还有什么可失去的？难道还能让噶山领导把他辞退不成？
罗烈没有说话，脸上有一丝不忍。
烟然心想，只怕自己这样子落在他眼中，只剩可怜。
她才不要这份怜悯。
“好吧，我知道了。”
木已成舟，难以挽回。
她也没有更多的可以做了。
烟然抹了一把眼泪，“放心，我会立刻消失的。”
她不允许自己的尊严被一再的践踏。
不管是对她来说多重要的人。
烟然望着周遭，她的确无数次想念大城市的繁华，但也曾经以为那些繁华并不是不能或缺。
这次离开，她不会再回来了。烟然清楚明白的知道。
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甚至不会再关注滚滚了。
恨屋及乌也罢，她就任性怎么了。
罗烈望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
烟然凝聚最后的力气，“你这个人，你真是，真是——”
她想要本能的说烦死了，但随即想到，不对，还是面前这个人亲自告诉她，这三个字不能随便说的，更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尽管她想要表达的，只是它的字面意思。
但她思前想后，竟然想不到什么可以代替这三个字。
真是悲哀，她来这里几个月，本地话学了不少，却连母语都退化了。
找不到合适的，那就干脆不说。烟然没有硬接，转身跑回来时的路。
罗烈没有跟上来，却是目送她远去，直到消失在中心门口。
烟然走的相当匆忙，跟中心的理由是家里有急事。领导大概知道她出身非富即贵，不好多打听，只得应了。
烟然几乎是落荒而逃，也不像上次那样恋恋不舍，狠下心来，连滚滚都没去道别。
都要走了，就别给自己加戏了，说到底，滚滚真能分得出她和其他两脚兽的不同么？
余皓对她的突然回来并不意外，却推掉公事载她逛街购物，享受大城市各种福利。
两人坐在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吧，烟然有些悻悻的问，“你早猜到了？”
余皓给出个你懂的表情。
知姐莫如弟，他一早看穿她呆不长。
“对了，前几天在饭局遇到莲花，他还跟我打听你。”余皓状似无意的提起。
烟然兴致缺缺，“我刚回来，不想见人。”
余皓体谅的点头。烟然这伤，估计一时半会好不了。
“对了，你跟杜丽怎样？”烟然迫切需要一些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就那样，哪天见见？”余皓忽然改口，“哦，还是算了，她最近工作忙。”
杜丽是猫粉，好不容易熬到烟然回来，肯定有数不清的问题。
烟然虽然受了伤，但智商还在线，一眼看出他的小九九，“你怕她提起噶山我不开心？没那么严重。”
余皓坚持，“她是真忙。”
“好吧，”烟然回来几天，歇也歇了，夜店也泡了，好吃好喝的也都重温了，没法看着自己继续颓废下去，“我也该返工了。”
说起来去噶山这几个月，完全是偏离正轨的一个插曲。
烟然不禁自嘲，“不知道茵梦湖还肯不肯收留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