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凉笑着睡着了,身侧的人骂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骂声越来越小,也是累得睡着了。
“混……我一定要杀……嗯……”青骨在睡梦中还说着呢喃梦话,“杀了你……为天下苍生除害……”
天亮时分,青骨先醒来,睁开双眼,是褐色眼睛的青骨,她觉得浑身酸疼,想动却动不得,急得连连叫人。
“阿凉阿凉,我是不是中邪了,我动不得啦!”
云凉闻声睁开眼,听得称呼便知她是青骨,解了定身咒,侧身看着她发笑。
“好你个云凉!我道是谁定住我,原来是你。睡得好端端的,干嘛定住我,哎呦……”她呻/吟了一声,揉了揉酸疼酸疼的四肢,嗔怪道:“你昨晚又闹得这么厉害?我浑身像是散了架子。”
看这个模样,她像是忘记了昨夜挥着雪剑要砍他的事了。
云凉发现端倪,追问她:“你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昨夜睡得好好的,没发生什么啊。我知道了,是你趁我睡着,做了坏事吧嘻嘻,没想到我竟然没醒,白白让你占了便宜,我真是亏得很呢。”
看来她已经不记得了。
这应当是与引魂咒无法压制她们有直接关系。
云凉这样想着,暗自记下,看来要派更多的人去寻找瀛洲的下落了。
刚穿好衣裳,花醉追了过来,递上一封书信,说是祺廉送来的。
青骨去客栈楼下练剑,虽然不在首阳山上,她每日仍会抽出一个时辰用来练剑,断断不敢荒废。
楼上,云凉拿着信端详了半晌,解其意。
这是祺廉查阅了大量古籍秘术,终于寻得了奥秘。如青骨这般体内有两个魂魄的,委实少见,起因或是遭遇大变故导致性情大变但原性情仍在,或是练邪功练得走火入魔,或是其他……
若再不伤及本体的情况下进行分离,需神力干预,或是以离魂珠吸出一个魂魄。
云凉思忖片刻,瀛洲神迹寻它不得,看来寻得离魂珠才是上策。好在祺廉想得周到,已经附上了离魂珠的地点。正是北地离魂峡的离魂洞中,据说有一只看管宝珠的妖兽。
“君上,此番不如将姐姐先送回魔界安顿,属下与君上即刻前往离魂峡取宝珠。”
说到这的时候,青骨回房打算喝口水,正好听到。
“什么离魂峡?你们要去哪?”
云凉觉得花醉说得在理,询问青骨的意见。
青骨当然不肯,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二十日有余,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分开。
“带上我吧。”
云凉当然也不愿意与她分开的,左右有他在,同去又何妨。
于是花醉回了魔界去忙日常的琐事。
唤来仙鹤,二人简单收拾一番,便前往了离魂峡。
今日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仙鹤长翅一展,扇得猎猎生风。
“你不好奇去离魂峡所为何事?”
青骨望着前方的景色,漫不经心地说:“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云凉顺着她的目光也望过去,发现不过是普通的景色,但望着风景的她倒成了他眼中的景色。
“也好,你终于只是我一个人的了。”
青骨不懂他这句话,但也不需要多想,去哪又如何,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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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平气和
离魂峡地处北地极寒之处,仙鹤落地之时,天色已晚。
云凉没来由的觉得运气不畅,许是那老毛病又发作了,所以现下不方便去寻离魂洞,决定待休息一夜,天亮再寻。
云凉向来肆意洒脱,他抱着青骨,一跃飞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寻了一枝较为粗壮的树枝坐下。
青骨有点怕,抱紧了树干,待适应片刻,也不那么怕了。
“睡吧。”
青骨摇头,说:“我怕一睁开眼,又会忘记之前做了什么。”
云凉想,也是时候告诉她了,之前曾寻过机会与她说,但仅仅浮皮潦草地说了两句便止住了话头。她也自然没有多问。
现下已经来到离魂峡,说起来是最好的时机了。
“青儿,你可知,你体内有两个魂魄?”
青骨手指着自己,问:“我?两个魂魄?怎么回事?”
云凉便将自从认识她以来,与两个青骨的事都说与了她听。
听完,青骨呐呐地怔了半晌,一拍脑袋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做一些并不是出自本心之事,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何那么做。那么,现在的是哪个我?”
云凉捧起她的脸,皎洁的月光从葳蕤的树叶缝隙照射下来,只能照见她眼睛的一条光线。
“褐色眼睛的才是你,黑色眼睛的不知是谁。”
云凉这样说,并没有根据,也许黑色眼睛的青骨才是本体。
“那黑色眼睛的什么时候出来?”
“随时。”
青骨认真起来,她靠在树干上,说:“离魂峡,离魂,原来你来此是要将我和她分离,是吗?”
“正是。”
青骨说:“那好,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动身吧。”
云凉按住她的手,安慰道:“不急,待天亮我们再动身也不迟。北地极寒,夜里看不清路。”他怕青骨担心,也未实说。
青骨应了一声,靠在树干上,一双眼睛十分警惕地瞪着四周,她咬着下唇,明显内心十分紧张。
“你在怕?”
青骨点点头,若是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她体内还有另一个人的事情,心中慌乱,清醒的时候战战兢兢,唯恐放出了另一个自己。通过云凉的话,她已经知道,另一个青骨是想要杀掉阿凉的,而且……曾经伤过他。
于内心深处,青骨清晰的记得曾有几次伤害云凉的举动,还有一次甚至是一剑刺穿了他。
她私心将这些事都归到了另一个青骨的头上。
虽然觉得很惭愧,但是做出那些事后确实很不解当时的心境。
她脑中陷入天人交战,越想越觉得矛盾,气得攥紧了拳头,最后一拳锤在了树干上。
这棵参天大树至少长了有三百多年,地下盘根错节,地上枝繁叶茂。青骨用尽全力的一拳却只能打下三五片叶子,并且伤了自己。
云凉抓过她的手,唯恐她再伤害自己,看到她右手四个关节擦破了皮,红肿起来,他轻轻摸过,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别伤自己。”
青骨愤愤地看着受伤的手,说:“我气自己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者说我才是多余的那个?那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
云凉说:“不,你们也许是生下来就有的。好了,从没有先来后到一说,我也不会伤害于她。待你们分离后,便各奔东西,她去修她的道,我们修我们的缘。岂不乐哉?”
青骨不敢忘记与师傅的三月之约,三月之后回山受罚的应该她,不该是那个青骨。
想到这件事,她忽然心神不宁,如果想与阿凉长相厮守的话,可以……
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怎可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那个自己呢?
青骨十分矛盾,脸上皱成一团,撅着嘴靠着冰冷的树干,呢喃道:“这样不可,要问问那个青骨是否同意分开。”
云凉将她的心事十成猜到了八成,知道她因何不悦,说:“好啦,你怎知她不愿意分开呢?你若是真的不想独自做主,那也好,待那个你出现,问问她便可。”
“不行!”青骨叫道,“她不是要杀了你吗?”
云凉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说一个她,就是十个百个,也伤不了我。”
青骨哼了一声,怎么会,明明就因为她受伤过,他就算是面对着那张脸,也不会下手的吧。
无心再纠结这些,青骨笑着说,“好好好,君上天下第一,天上地下,无人能敌。”
云凉忽然闪身挪过来,与她同靠在树干一侧,说:“还真别说,能伤得了本君的,天上地下唯独你一个。”
青骨自然是羞红了脸,推了推他,扭捏道:“不害臊!”
“跟自家媳妇有什么好害臊的?”
青骨张张口,忽然脑袋一仰,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树干上,果然是又变人了。
“?魔头,你……”
云凉想着正好要找她,但她情绪不稳定生怕她掉下树去,忙施法定住了她。
“本君与你心平气和地谈一次,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永不相见,如何?”
“杀了我吧!”青骨嘶吼着。
云凉:“……”跟她真是没法谈啊!
等她喊了好一阵子,云凉才怜惜地说:“好了好了,此间北地,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你就权当是本君这魔头掳了你来成不成?别再喊啦,你的嗓子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青骨听了这“侮辱调戏”之词,盛怒攻心,喊得更加大声。
“你再喊,本君就吻你了。”
收声只在一瞬间,空中寂静,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
早知道这招管用早就用了,何必费了这么多口舌。这个青骨的性子是真的怪呢。
云凉将与青骨讲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同眼前这个青骨讲了一遭。
她这听完发愣的表情二人倒是别无二致。
“所以,我是谁?”
云凉见她能说得通就好。
实则并非是青骨相信了她,是她这些日子自从二人记忆无法共享后,便发现断断续续的记忆仿佛不是来自同一个人。
于是她早就有了怀疑,今次听他这么一说,她心中顿悟了然。
“你是仙门的一个弟子。”
青骨点点头,她当然确定自己的身份,“那另一个我……不,另一个她是?”
“她是本君的王后。”
青骨瞪圆的眼珠像是要掉出来,她张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这也是王后的意思,那么你愿意和她分开吗?”
“当然。”
如此一来便愉快的很了,没想到她竟然能通情达理一次,事情好办许多,只待天亮去寻得离魂珠。
青骨靠在树干上,眼神空洞,神情迷茫,她还是黑色眼睛的青骨。云凉坐在三步远处,不远也不近,既然这个不是她,也不便坐得太近。
记忆无法共享是下山之后的事,所以青骨是知道与师傅的三月之约。
她叹了口气,惋惜的是另一个自己。
云凉本来困意袭上来都快睡着,听了她这一声叹息,又睁开眼睛。
“嗯?”
青骨继续唉声叹气,宛若受了气的小媳妇。
云凉虽然对她没有任何情感,但她怎么也是青骨的那具身体,于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悦的?说出来,本君帮你。”
青骨冷笑一声,揶揄道:“你是邪魔歪道,我是名门正道,怎会向你摇尾求助?笑话!”
云凉对她这个态度已经见怪不怪,“好好好,你说是便是。但是你用她的身体伤心,本君也心疼的很。”
“魔头也会有心疼的人?真不敢相信。”
云凉知道这个青骨对他成见颇深,他也不在乎,也不需要解释,世人早将他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三头六臂,凶神恶煞,有些传到他的耳中,他向来都是一笑而过,并无其他原因,只是不痛不痒,无需在意。
“我下山已有二十几日了吧。”
“嗯。”
“时日不多了。”
云凉追问道:“什么时日?”
青骨一惊,这才知道说错了话,原是这魔头不知道三月之事,这下说漏了嘴,岂不是平白害了那个青骨。
这可如何是好?
云凉望着她,还在等着回答。
“天将亮了,我与她的时日不多了。”青骨随口扯了一个谎,期望能骗过魔头。
云凉唔了一声,不再多说,看着她没有变人的意思,便倒在树干上歇下了,只待天亮。
天亮后,不管是哪个青骨,都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渣辰有点累了吧_(:зゝ∠)_
☆、天亮前夕
云凉在恍惚中睡着了,这是他未料到的,本想守着青骨待她变回来,但却先睡着了,恍惚中,好像还梦到了什么人,但样貌模糊,看不真切。
“喂,魔头,你别睡啊,这荒郊野岭的……”
云凉被她叫醒,天还未亮,仍能看到这个是黑色眼睛的青骨。
“还不是她。”
青骨闻言,紧了紧鼻子,极没好脾气的说:“自作多情!你以为我愿意看到你?还不是没办法……待我离开了她,再来与你算这笔账!”
云凉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迷糊中睡着了,醒来觉着浑身的真气运行畅快了许多,应当是将养好了。
他听着青骨说的话,不禁笑了一下,这并不是第一次与这青骨见面,但是她每次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无非就是什么妖孽啊,正道啊,邪道啊,魔头啊之类的。云凉对她这幅模样已是见怪不怪,这次自然也是同样。
“本君看,六界最自作多情的便是你们仙门的那些牛鼻子老道,一个个满口仁义满口道德,张口苍生,闭口天下,但是呢,还不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
“住口!”青骨听他侮辱师门,勃然大怒。
“好了好了,总是这一副模样,根本唬不到人的。你看,本君呢也没害你家性命,何必非要纠缠本君不放?”
青骨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仿佛看他一眼都是天大的过错,“我乃正道,岂会与你这混世魔头为伍?”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中想着,这魔头说得也不无道理,但也只能存在于想想而已,哪敢说出来。
天色还未亮,二人也了无睡意。
“魔头,你有父母吗?”
云凉摇摇头,说:“本君乃天地所化心魔,不死不灭,但也许会身归混沌吧。”
“魔头,你可知,天下很多人家都是被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所害。”
云凉唔了一声,不知道她突然提起这些是何用意,其实他并不想说这个话题的,但是左右也无事可做,同她聊聊也可。
“天地轮回必有定数,何必囿于生死执念呢?”
青骨哂笑一声,觉得与他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