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成是眼花了吧。
正巧此时,方茵冒冒失失地跑进来,险些将她撞倒。
青兮往后一跳去躲,不慎扭到了痊愈不久的右脚,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方茵将她扶到床上。
“阿茵,怎么跑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方茵咬紧了下唇,一脸的悲愤,像是有千言万语不能表达一般,只是帮忙脱下青兮的鞋子,看看伤势。
右脚脚踝有些浮肿,虽无大碍,但这几日怕是不能下地了。
“对不住,是我的错。”
青兮倒觉得她十分不正常,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养几日,消肿了就好了。”
“不,不是这样的,现在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青兮将她递过来的药涂好,眼也不抬,随口问道。
方茵陷入良久的沉默,最后说一句:“对不起。”
青兮觉得一头雾水,今日的阿茵怎地这般反常?
不待她多问,阿茵已经跑了出去。青兮明显看到,阿茵跑出去之时,还抹了一下眼泪。
她今日真是奇怪的很。
走了也好。
青兮痛得倒抽一口凉气,这只脚算是不能痊愈了。那道刀伤处长出的新皮还透着粉红色,轻轻一碰还会破。
哎呀,忘记嘱咐阿茵记得来送饭,这小山峰上只有她们二人居住,现在她行动不便,真是不想一瘸一拐地去厨房。
希望阿茵能记起来吧。
终于涂好了伤药,青兮拿过床头的针线簸箩,一针一线缝起了小衣服。
她估摸着,这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就算是滑下来,也要体面的埋了,断不能随便一裹丢到荒郊野外去喂狼。
一针一线,总是能回忆起魔界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月,也足够回忆一生。
说起来,她的人生也不过只有四个月,之前的日子都不记得。
天色渐晚,她委实饿的慌,眼睛熬得有些红了,放下针线打算去厨房煮粥。
此时敲门声响起。
“青兮,是我,方晴。”
其实她不太愿意见到他的,但想着他很少主动来拜访,也不好推脱。
方晴拎着一个木质的食盒走进来,一眼看到她的脚伤,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打紧,不慎扭了一下,休养几日便好了。”
“给你煎了一副药,喝下去,这孩子就没了。”方晴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黑漆漆的药。
青兮接过来,却未喝,端在手中犹豫半天。
心中竟有那么一丝的舍不得。
“喝下吧,及早做个了断。”
青兮点点头,大口大口喝下了。
方晴轻轻笑了一声,收回碗,对她说:“先躺一会吧,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青兮听他的话照做了,只是头刚刚沾到枕头,便油然一股强烈的睡意,她强行撑着熬红的眼睛,问向他:“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好想睡?”
“睡吧,无需他想,睡着了就好了。”
青兮刚听到一个“睡”字,随后便睡着了,一只手臂从床下垂下来,打翻了枕头旁的针线簸箩,针线和小衣服散落在地上。
方晴兀自坐在桌前,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小衣服,若有所思。
“不要!哥哥!”方茵的声音从大老远传过来,但她赶到之时,已经晚了。
方晴有些嗔怒,“我说过,在山上不要叫我哥哥,要叫我师兄。”
“怎么可能?”方茵将地上的小衣服捡起来,吹了吹灰,将它们尽数收好。
方晴拎着食盒向门外走去,“你以为偷换了药我就发现不了吗?别傻了,就算你这次换成功了,我不会再来一次吗?她自有她的命数,这孩子也是同样。在大殿上掌门已然因为你的冲撞而恼怒,你莫要再胡闹使小性子了。今日之事权且作罢,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先搬去主峰与我同住,这里我会安排其他人来看管的。”
青兮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很是平静,她不知道她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
“哥哥!”方茵扑上来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他,说:“哥哥你真的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不再是小时候的哥哥了。”
“我说过。”他甩开了她的手,十分冷漠,“在山上不要叫我哥哥,叫我师兄。”
说完,方晴拎着她离开了姑媱峰,潮湿发霉的木门被重重关上,房内的少女对一切都不知情。
若是她在梦中,也许会想,这一觉醒来,一切都结束了,同那个抛下她的人再也没有关系了。
冷风吹来。
木门处漏进来一只白白的毛耳朵,像是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缩成一个小球,从门缝里滚进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人形。
正是花醉,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轻声叫道:“姐姐?姐姐?”
青兮没有回应。
“姐姐?”花醉的手摸上她的脉搏,还活着,但是……这是有身孕了?!
王上的孩子?!
花醉喜得几乎叫出声来,但立刻冷静,她背起青兮,正欲离开。
“谁?”
被发现了!
花醉单手在后,背起青兮,另一只手摸出蝴蝶刺,半弓着腰,警惕地看着四周。
五步远处缓步走来一位少年,少年身负长剑,一身傲气,看到她,冷冷地说:“兔子精?也就是个五百年的道行,敢来首阳山惹事抢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方晴霎时出手,人未到剑先至,角度刁钻,直奔兔妹咽喉而来。
花醉将青兮的身体抛上天空,就地一滚险险躲开,复而弯腰稳稳接住了青兮。
她小小的身体抱着青兮,模样有些滑稽。
那一瞬间,她想,见这个仙门弟子对青兮的态度十分看重,若是以劫持青兮为要挟的话,逃跑的胜算更大。
但是花醉不敢,要知道,怀中的可是王上等了三百年最爱之人,不能伤她,更怕她醒来误会。
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权衡利弊了!
花醉几个纵身,已经抱着她跳到山下。
但是方晴紧随其后,也不叫帮手,十分自信,自信到有几分自大了。
花醉在前面飞速地跑着,猛一回头见身后追赶的人消失不见,可下一刻,那人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
方晴的剑指着她的胸膛,低头俯视着她。
“我怎么?你这只小兔子精有点意思,我要把你抓起来驯服,养成一只宠物,阿茵一定会喜欢的,她便不会再同我闹小孩子脾气了。”
花醉冷笑一声,他真的低估了她,别看她只有五百年的修为,但她修的是鬼道。
她抬手咬破一根手指,在地上飞快画符,随即重重一拍地面,大喊一声:“起——”
地面土地四散,先是爬出一只手,随即爬出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女鬼的脑袋只有光秃秃的一颗头,五官已经烂成肉泥。
“杀了他。”
兔妹吩咐完,背着青兮继续往山下逃去。
一定要将她带回去,王上见不到她,已经想得快发疯了。
还不等逃出两步,身后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喊,就是刺耳的鬼叫声。
那女鬼已经被方晴劈死了。
倒没看出,这少年有点功力。
兔妹将青兮放到一旁地上,看来必须杀了他才能离开。
摸出腰间双刺,她脚步很轻地同他绕着步子。
只要寻到一个破绽,便要让他死无全尸!
哪成想,却见他忽然抱起了躺在一旁地上的青兮。
长剑横在青兮的喉咙上,方晴笑嘻嘻地说:“你不怕我杀了她?”
花醉霎时大惊!这人怎么?他不是仙门的弟子吗?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她想起来了!他就是之前偷袭王上不成却被打得半死,又以青兮要挟而逃出魔界的那个人!
原来就是他!
一个手段竟然用两次,委实卑鄙!
“你废了自己的手脚,我就放下她,我能看出,她对你很重要,是也不是?”
“你们都是这般作为吗?她只是个普通人,拿她做要挟,太有失风度了吧?”
方晴避开这话题,只说:“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兔妹十分惊慌,她正打算寻个空挡,一定要抢回青兮!
方晴倏然冲着她的身后喊:“掌门?您怎么来了?”
兔妹回头去看,而就在这时,她的后背插了三根细针。
竟然就这样被偷袭中了暗器。
“你真卑鄙。”
“过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晴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卑鄙。可怜了兔妹,武力值差了一丢丢,还被偷袭成功,今朝惜败于他,他日必要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而且,这是第二次以青兮要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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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回家
兔妹心中做着盘算,她想要夺回青兮,但现在怕是连自身都难保了。
“怎么样?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兔妹心一横,怒道:“我不信你真的敢杀她。”
方晴冷笑一声,手腕轻轻一动,剑锋在她的喉咙上割破一层皮。
兔妹大骇,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
“你可真卑鄙。”
“过奖过奖。不必急着夸在下,就说你的,你到底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兔妹当然不可能主动断手脚,她刚准备运气反击,却发现周身内力都被封住了。
“不必白费力气了,那三根针都是有毒的。”
“休要得意那么早。”
别忘了,兔妹她是主修鬼魅之术的。
只见她手指在地上飞快地画符,而后重重一拍,唤出两只恶鬼来,一只缠住了方晴,一只背起她钻进了密林。
方晴面无表情轻而易举地斩碎了一只鬼,望着树林,心中惆怅:“这只小兔子还有点意思,可惜让她给跑了,下次要记得防范她这招。”他从心底就认为,那只兔子还会再来的。
那只恶鬼没命地跑回魔界,还不等到大殿门口,它便累死了。
云凉听到响动,出来查看。
“谁伤的你?”
“王上别碰我,我背上还有毒针。”兔妹自行勉力爬起,“这是首阳派的卑鄙小人,他竟以……”说到这,她忽然止住,若是让王上知晓那人以青兮的性命来要挟,怕是王上立刻便会冲上首阳山将那人千刀万剐。决计不可如此行事,王上的功力还未恢复,切记冲动。
“竟如何?”
“竟使暗器伤了我。”
云凉替她解了毒,又疗了伤。
他坐在大殿上,回想着花醉方才说过的话。
她为何如此犹犹豫豫?说话又吞吞吐吐?花醉做事一向干练沉稳,为何会如此慌张?就算是剑插进她的胸膛她也未必是如此神情。她是说首阳派的卑鄙小人。而青儿此刻身在首阳山上,难道是上次闯进来欲意刺杀的那个人又要伤害她吗?
上次他便以青兮的性命相要挟,以花醉之道行,未必会输给一个仙门弟子。
看来……必须亲自动身去一趟了。
云凉起身去冰室看望了一眼青骨,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也好,恨我那便睡着吧。我这就去救你回来,虽然现在只有两成功力,哪怕我现在是个废人,我也不会放任你在外面的。我说过,我喜欢你,要将你带回去,关起来,让你只能爱我一个。”
你……你也是答应了的。
云凉来到首阳山下时,东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他收敛了魔气,此番只想取一人性命,带一人离开。
可是刚到半山腰,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魔气。
说是强烈是因为与他的气息相接近。
这是怎么回事?
他循着这缕气息寻过去,这是一座小山峰,山峰上开满了红色的木槿花,霎是好看,想着她也许会喜欢这样的景色。
推开一扇破旧的木门,果然青兮正安详的躺在床上。
“青儿,我来带你回家。”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股强烈的魔气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摸上她的身体,云凉被惊得不知所措。竟然……她竟然怀了孩子!
喜悦之情无以言表,他双眼泛红,但当下是要带她走。
既然她已睡着,便先不叫醒她,她三百年前就爱耍小孩子脾气的,醒来容易胡闹。
背着她飞到山下,忽然听得一声巨响,一道金色的网从天而降,将他们笼罩其中。
“云凉,没想到吧,老夫在这里侯你多时了。”
来者说话的正是首阳派掌门元婴,他一左一右分别是长老元风和大弟子方晴。
方晴说:“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享受仅剩的团聚吧。我们便不奉陪了。”
这道金色的网很大,将两个人罩在里面。
“青儿,你怎么还不醒?”
青兮还是睡得很熟,她沉浸在梦中,永远都在做着美好的梦。
“看来是中了噬魂毒。”
云凉轻轻咬破了她的脖颈,那里本就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是新伤。无暇他想,云凉吮吸了她脖颈的两口血再吐出,复而脱下长袍铺在地上,将她放在上面平躺。
这是个什么阵法?
他第一次见,但见金色的光芒化成点点繁星,繁星复而化成蝴蝶,蝴蝶旋转两周而后迅速俯冲直下,一次又一次撞到他的身上。
金色的小蝴蝶每撞一次,他便感觉到身上的灵力失去一点。
出手抵挡,但金色的蝴蝶无形化影,什么都打不到它们。
几轮攻势下来,身上仅有的两成功力只剩下一成了。
“阿凉?”
青兮终于醒过来,第一眼便看到了他。
“青儿躺着别动,你身上的毒还未完全解开,待我破了此阵,再为你解毒。”
青兮未听他的,爬起来坐到他的身旁,说:“之前你受伤,是不是因为那晚我伤的你?”
云凉勾唇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怎么会?你还伤不了我的。”
青兮不再多说,就知道他不会承认的,伸手摸上他的心口,关切问道:“还痛吗?”
云凉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脸颊上,说:“本来是有一点痛的,你这一摸,全然不痛了。”
“没个正经,我可还生着你的气呢。”青兮抽回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反复要自己记住,魔界被打破的那日,他可是将自己抛下了!
“好好好,此番出去再与你解释。你先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