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光死——灵鹊儿
时间:2017-10-17 16:06:07

  “不,”岳绍辉说,“不能再让孩子等下去。”
  钟伟良看了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岳绍辉,又对大夫说,“让他爸爸进去,这次不会有问题。”
  岳绍辉把水一口气灌下,擦了下嘴,“一起进去。”
  ……
  紧紧抿着发干的小嘴,苍白的小脸像冻僵了一样,比昏迷中看着还要小。大眼睛直直的,屏着呼吸,小家伙很坚强,嘴唇都憋得发紫,依旧一动不动,像一尊小雕像。
  钟伟良看着一阵揪心,这么多年养他,一直以为尽到了责任,怎么从来不知道孩子竟然这么渴望有爸爸,现在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断送这条小性命……
  “小离,醒了?”
  沙哑的声音打破了三个人对视的安静,岳绍辉伸手抚摸他的头,小脑袋居然艰难地往后挪了一下,虽然并没有挪开距离,却让大手停在半空。
  “小离,爸爸给你看样东西,好吗?”
  小家伙不点头,也不动,打着点滴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床单。
  岳绍辉打开那页纸对着他,自己歪头凑在小脑袋边调整距离,不远不近,“能看清吗?”等了一下,温柔地解释道,“你看,‘拟子’就是你,‘拟父’就是爸爸。这二十个数字是基因座上的DNA分型指标,看不懂吧?我也看不懂。可是你看最后:父权指数,知道什么是父权指数吗?”
  小鼻子快速地吸了一下,还是没动。
  “父权指数是个比值,就是爸爸比另外其他的男人成为你亲生父亲的可能性大多少。你看,父权指数:36,640,198.05。这就是说要大3600万倍,说明什么?”
  两只眼睛盯着那一串数字,很努力地想着,眉头都皱了起来,
  “再看下面,父系可能性为:99.9999%。这个能看懂吗?”
  小脑袋终于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
  “对啊,”岳绍辉笑了,“小离刚学了百分数,这个数字接近1,意思就是:是的。”
  “可……”
  紧紧抿着的嘴巴好容易吐出一个字,声音很小,很小,仍然努力屏着气,“舅舅……说……你……不是……我爸爸……不让你再来……”
  “那是因为舅舅舅妈舍不得你离开。”
  小家伙急切地看过来,钟伟良赶紧点头,“是。你爸爸一来就带走你,我们见不到,不放心,舅舅就不想再让他来了。”
  “舅舅……”直直的大眼睛突然就红,充了血一样,小脑袋努力往起挣,“舅舅……我……我想跟我爸爸……在一起……求求你……别让我爸走……”
  “小离……”
  “爸……爸爸……”不等钟伟良答应,带着针头的小手摸索着找打岳绍辉的大手,用力抓住他的手指,“爸……你别走……别走……等我再长大一点……行不行……”
  针头和孩子细瘦的手指一起扎在岳绍辉心里,动也不敢动,另一只手臂将瘦小的身体抱进怀里,“不走!爸爸不走……”
  再次裹进宽大的胸膛,小离狠狠吸了口气,哭出了声,“爸……爸爸……爸爸我好疼……”
  ……
  两天后。
  小离终于脱离危险,从CCU转到了普通病房。岳绍辉始终不敢离开半步,其他家人也都一直替换着陪在医院。
  这天午后,安然送过午饭刚走,钟伟良去了设计院,小离吃得饱饱得睡着了。岳绍辉处理了几件工作上的事,合了电脑,靠在沙发上闭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忽然鼻子上轻轻地有手指在捏。他没睁眼就一把抓住拽进怀里。
  太用力,弄疼了她,轻声“啊”了一声,可是依旧紧紧抱了他,低头在他耳边娇声叫,“老公……”
  “嗯……”
  四月底,江州已经是初夏的天气,她身上连衣裙薄薄地透着她身体诱人的清香。头埋在她怀里,两朵娇嫩包裹在轻柔得似若无物的胸衣里,鼻尖一碰,颤颤的,他迫不及待地咬住。这几天安然和钟伟良都在,就算每天都能看到她,也说不了几句话,更不要说抱她 ,亲她。现在他只管闭着眼睛,揉搓怀中软软的人……
  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艰难地吁了口气。她这才有机会吻住他,他疲惫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心疼地落在唇边,“累么?”
  “嗯。”
  “睡不好吧?”
  “还好。只是……”
  “只是什么?”
  “想睡你。”
  没有睁眼,依然感觉她笑了,“我也好想你……”小舌探进来,又好好地抚慰了他一番,直抚慰得他疲惫的身体忽然满胀,而后很“善解人意”地离开,留他皱着眉咬牙。
  “我给你拿换洗衣服了,洗个澡吧。”
  “一起。”
  安小素轻轻抵着他的额头笑,“一会儿爸妈来了,看我湿漉漉的怎么好?”
  “还不告诉他们啊?”
  “爸爸会不认我的……”安小素没底气地嘟囔着。毕竟,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是一回事,可告诉爸爸妈妈自己跑到赌城去喝酒赌博顺便结了个婚,那真的是另外一回事。自己疯、挨训也就算了,可坚决不能再让爸妈对他的印象打折扣,本来也不剩多少了……这一次,坚决不能再错!“再等等,等小离出院,我们在中国结婚,好吗?”
  “好。”他很顺从地答应下,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我去洗,你等着我。”
  “嗯嗯。”
  岳绍辉起身到浴室去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她拿来的是他在现场的那件黑色T恤,他笑了,穿在身上,肌肉很明显。每次他穿这件,她就总喜欢把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小兔子!在暗示什么??必须要好好“教训”她一下!这么想着,血就热,他一把打开浴室的门。
  可是,病房里,他的小兔妻已经不见了……
  沙发上的钟伟良抬起头,看着浴室门边只穿着T恤和短裤的男人,随着水汽,鼻子里灌入一股熟悉的糖果香味。钟伟良皱了眉,心里头迅速把这个带着女儿味道的男人剁了几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柴,雷雷收到!
☆、晋江首发
    好尴尬……
  对衣着形象, 岳绍辉虽然没有张星野那么要求精致可也有自己的标准,不在沙滩和球场上,是从来不以短裤示人的。哪怕就是和他的小兔子在山上小屋,上身光着,下身也是长裤。这下好了,这么私密的形象暴露给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又恰巧是Mr. 岳父, 而Mr. 岳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还处在对他的嫌弃和排斥阶段, 这特么就更尴尬了。
  四目相对,钟伟良板着脸,明明坐着, 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眉头平展,目光看过来, 又冷又硬。岳绍辉觉得现在他眼里, 就好像正逮到欺负他宝贝女儿的一个街头混蛋, 直白得只剩下明晃晃的拳头。
  语言如此苍白, 岳绍辉干脆安心闭了嘴巴,没吭声。
  不远处这个带着水汽的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按不住的荷尔蒙, 出来看不到女孩碰上了爹,脸上的暧昧居然都不知收敛。钟伟良很艰难地忍了忍,看小离还睡着,站起身, “我有话跟你说,到外面来。”
  “哦,好。”
  钟伟良走了一步又回头,“穿上裤子!”
  看他出了门,岳绍辉悄悄笑笑,赶紧去穿裤子。
  VIP病区有可供病患家属使用的休息区。正是午后,没有人。岳绍辉走进去,见钟伟良已经坐在沙发上,他看了看,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水过去。
  对面而坐,沉默。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小离的那天,两人面对也是这样的沉默,岳绍辉记得当时钟伟良很直接地说,想立刻打死他。然后不容他反应地说了两点:第一,没有准备好,不许靠近小离;第二,不管跟小离怎样,都不许靠近小素。
  短短几个月,仿佛重生了一样,两个人别说心境,连辈分都有了差别,这样的戏剧性除了沉默,还能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
  不管脾气多坏,这是个马上就要被他喊做父亲的人。这两天,小兔子在电话里向他仔细描述了老爸是怎样为了那份假DNA报告和几十年的老友一家反目成仇、痛下狠手,此刻看着眼前这张板起的脸,对他的不喜欢简直直白得刺眼,岳绍辉却莫名被一种微妙的亲近感笼罩。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终于,钟伟良开了口,“叫:‘既来之,则安之’,你知道么?”
  岳绍辉蹙了下眉,并不知道这两个“之”是谁。
  “意思就是:这个爹么,你既然当了,就接着当吧。”
  WHAT??!岳绍辉像被突然扎了一针,差点没跳起来!“钟先生!我理解现在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但是并不是不可以解决。整件事的起因和中间的波折并不是我的错,我不认为我应该负全部责任!”
  “怎么不是你的错?”钟伟良浓眉一挑,“第一,太笨!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做没做过的事都不记得,被人污蔑、质疑,这不是活该是什么?!第二,太蠢!伟婷没有得罪过人,可你,横刀夺爱、出手伤人,就这样来到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先打听一下去了谁的庙、拜得哪家佛,竟然还敢做匿名检测,简直就是把自己拱手送上、自投罗网!”
  兔子爹果然比兔子厉害,逻辑歪也歪得这么铿锵有力,岳绍辉竟然连反驳的缺口都找不到,毕竟,没有逻辑怎么反驳??
  “因为你的错,小孩子被你折腾的,把全部生命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我早就有言在先:你没有准备好就不要来打扰小离。现在,你想撤??”
  “没有!”终于把话递给了他,岳绍辉立刻解释,“我不是想撤。坦白跟您讲,我可能不像您是个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可以更无私,可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父亲。不管一开始是被迫还是自愿,这种心理暗示和准备每一天都在加强,您以为很容易就能收得回来?更何况,小离他真的很可爱,我非常喜欢他,再考虑到他这种特殊情况,我根本就没打算放手不管。我可以抚养他长大成人,甚至可以一直担当‘父亲’的角色,可这个头衔、这个辈分,我不能一直戴着!”
  “你想得倒美!”劈头盖脸,钟伟良驳了回来,“我还没说完,你就炸。就这种心理准备,还敢说强?你以为我会真的把小离给你?那是我们的孩子,你这半路爹本来就不靠谱,更何况还不是个真爹!”
  FUCK!!岳绍辉咬了牙才没脱口而出。
  “我的意思是:你先陪孩子几个月,等他手术恢复后,你就可以离开,我们慢慢跟他解释。虽然这本来就是为人的根本,可鉴于你没有受过中国传统教育,我们家决定会对你做出相应的补偿。”
  又来了!又要赶他走!岳绍辉真是忍不了了!“我不需要补偿!我只要小素!”
  直截了当!岳绍辉很想立刻把手机里的婚姻证明书甩给他看!
  钟伟良哼笑一声,“怎么?当几个月的假爹,我就得把闺女给你?”
  “当不当小离的爸爸,我也要小素!钟先生,您能不能不要再回避这个问题?你明知道我爱小素,非常爱她!我……”
  “哦,”钟伟良靠坐在沙发里,搭起腿,看着他,“照你这么说,我家有宝贝,你喜欢,我就得把她给你?”
  “不不,”急切之下,岳绍辉也觉得话有歧义,“是我没有表达好。我的意思是,我会好好宝贝她,爱她,承诺一生,一定会给她幸福!”
  “这是她今后的丈夫份内之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是你的么?”
  “可她爱的是我!”顽固不化,真是火大!岳绍辉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她非常爱我!我绝不相信她还会再爱上另外的男人!”
  “这是她的毛病,也是家教问题,我会让她改掉。”
  “改掉??”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岳绍辉只觉得自己像被当头打了一棍子,根本找不到这个逻辑的源头。
  “我的女儿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乖,可自从认识了你,疯丫头一样!做的都是些离经叛道的事。等小离的事安排好,我自然会好好教育她。”
  “钟先生!”岳绍辉忍无可忍,“小素是个独立的人!她的天性本来活泼,甚至还带着一点可爱的野性,选做工艺更是激发了她性格中的坚韧和大气。您没有看到她在现场工作时的样子,用不了几年,她就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现场工程师。可你们,硬是把她‘教育’得像个抻线布娃娃,连她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要管,根本就忘了本来自己的模样!在我身边,她至少可以做她自己!”
  “哦,”手扶在膝头,钟伟良轻轻点点头,“你是说我的女儿本来就是个疯丫头?我就教养出个疯丫头来?看见你就走不动路,绝不会再喜欢别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
  岳绍辉忽然无语,感觉筋疲力尽,头特么还晕……
  ……
  送过午饭,安然回家小睡了一会儿又来到医院。VIP病房的午餐其实非常营养也好吃,可今天难得地小离想吃小馄饨,安然就亲自包了来,汤汤水水足装了两个保温桶。因为在凌海住那几天,安然知道,爱吃小馄饨的可不只小离一个。
  回到病房,没见人,安然就陪在了床边。过了一会儿小离醒了,喝了点水就问,“舅妈,我爸爸呢?”
  “应该就在外面,舅妈去找。”
  安然刚出了门,就看到岳绍辉从休息室出来,黑色T恤、运动裤,很清爽的打扮可一张脸却皱着眉,看见她,勉强笑了下,点点头就进病房去了。
  安然站在门口,往休息室看了一眼走过去。
  果然,沙发上自己的男人正在四平八稳地喝水,看见她,笑了。
  安然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你又为难他了?”
  “没有,我只是告诉他,离我闺女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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