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表哥可是说了,小禾是客人,他这个半个主人得陪着,把人给陪高兴了,这是任务。
当着外人的面丁氏还是个大度要脸面的,尤其几个小娃都朝着她看,石头还无所谓,都是本村的,另一个面生的是赵昌的儿子。
赵昌的赵家商行又跟郁家有着往来,且本人跟她儿子私交也好,她又不傻去呵斥人,平白得罪了大主顾,眼咕噜转了转,她很快便扬起了僵硬的微笑:“那你们玩。”
丁小秋一听就笑开了花,转身跟石头和赵禾玩了个痛快。
待到下午刚上堂的时候了,郁桂舟送赵昌出门,还顺便招呼三个小的跟着,等人到跟前,别说郁桂舟,就是走了几步的赵昌也是一呆,还折了回来。
三个小娃排成一排,长得都乖巧可爱,小小弱弱的,此时正抬着小脸看着他们,眼里清澈透明,只是那小脸上,除了两只清澈的眼,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不止脸,还有衣裳,脖子,手,脚。
郁桂舟好奇的看着他们:“这是哪儿来的小花猫啊?”
赵昌学着他的样子,半蹲着跟三个娃对视,沉痛的说道:“我家小二被我哄了这些年都没成的事儿,咋到了你家,全都变了个样?”
这还半日不到吧?
郁桂舟摊摊手,略显无奈:“估计我家风水好吧。”
赵昌略显无奈,又扭头跟赵禾讲道:“小二啊,爹可没给你带衣裳过来,你这一身脏兮兮的,怎么去上学堂呢?”
赵禾低头看了看,随即伸手指了指石头和丁小秋,意思是他们都是一样的。
“是是是,”赵昌敷衍的点点头,随即说出一个无奈的事实:“但是他们俩近啊,进门就能换衣裳,咱们家远了些。”
赵禾好一会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顿时不安起来。
郁桂舟适时的插了口:“没事,小禾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穿这两个哥哥的,丁家哥哥比你们俩大,衣裳稍大一些,石头倒是跟你差不多,但石头奶奶今儿不在家,你愿意穿丁家哥哥的衣裳去学堂吗?”
赵禾听得眼发亮,狠狠点了点头。
在他的心里,只要有衣裳换就行了,可没有什么合身不合身的观念。
得了他点头,郁桂舟看向了赵昌,询问他的意思,赵禾也跟着看过去,小模样把赵昌的心都看软了。
他还能怎么办,他也能绝望啊,作为一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那是必须第一时间满足儿子的各种需求,因此,在赵禾的眼神下,赵昌甚至没有坚持片刻就同意了下来。
他还轻声的问着丁小秋:“丁家娃娃,你同意不?”
丁小秋没犹豫就点了头,随即三个孩子就欢欢喜喜的笑了起来,赵昌直起身,叹息的跟郁桂舟说道:“得,这人啊估计是要赖在你家了,不如晚上也放在这里好了。”
殊不知,一旁的赵禾把这句话听到了。
他一把扑过来抱住郁桂舟的大腿,眨巴着软萌的眼眸抬头亮晶晶的看着人,嘴里还不知跟谁学着说起了甜言蜜语:“先生,你就让我留下来吧,这里可好了,我可喜欢了。”
对着小娃,郁桂舟还挺有耐心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眸朝着赵昌看过去,示意他自己来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四公子集合。
哎呀,宝宝这两天要出门玩玩了,么么哒大家,依然准时为你更新。
下个星期开始,看看能不能恢复双更。
第116章 夫子(十七)
什么是祸从口出赵昌算是知道了, 心里酸得都要呕死个人了, 瞧瞧儿子的小眼神,那乖巧可爱得, 就从来没对他这个当爹的如此过!
心里憋着屈, 赵昌伸手想把儿子给拉过来,但赵禾出乎意料的执着,就是不肯放,赵昌只得妥协,在他跟前蹲下,哄道:“小二啊,你晚上不回家的话, 你娘和哥哥都会担心你的, 你忍心让他们担心你吗?”
赵禾还是不肯理他,只是偷偷的朝他的方向撇,赵昌一见, 又再接再厉的说道:“还有哥哥呢, 他每天都把你抱着到处走, 还念书给你听,是不是?”
这回赵禾没装傻了, 乖巧的点了头。
赵昌这才舒了口气儿,心道儿子心里还是惦记着家里的,为了怕夜长梦多,他立马朝着把人托付了出来:“郁兄弟,我这小二就拜托给你了, 劳你给他换换衣裳,我这就回去了,待下了堂我再过来接他。”
说完生怕后头有东西再追一般,一溜烟跑了。
那速度看得郁桂舟失笑不已,无奈只得牵上了三只小的,转身回房拿了丁小秋的衣裳给他们套上,又理了里长袖子和裤脚,等把人给收拾妥当了,这才去了堂里。
堂上,小娃们已经自觉的坐在了凳子上,一见他们过来就叽叽喳喳的围了过来,先生长先生短的喊着。
郁桂舟让他们都回去坐好,这才开始讲课。
在上一堂课结尾,郁桂舟告诉他们,下午时他会讲百家姓里谢这个字的由来以及书写,小娃们回去一讲,村民们高兴得不得了,这都上学了一旬有余,又是村学,偏偏秀才公讲课不按常理,也不首先教他们学谢这个字,如今小娃们已经会写好些字了,但偏偏连自己的姓都不会,说出去不是让人笑吗?
所以,这堂课一开,别说娃娃们正襟危坐,便是村民们也来了不少,在外头瞪圆了眼,竖着耳朵听着。
郁桂舟微微一笑,淡然的坐在上头,声音轻灵空寂,似乎把人带领着走入了远古之时:“谢这个姓氏由来已久,传说至少也有三千年的历史,在古时,有一个村名为谢营村,尊奉炎帝第六十三世申伯为得姓始祖,而后在其中某一个朝代,谢这个姓氏成了天下最著名的家族之一,所以,谢姓又是以地姓开始,族人繁茂,发展壮大至今。”
他尾尾叙述,在一众自豪油然而生的娃娃们抬头挺胸时又加了一句:“谢家族人在历史上曾出了不少名人,有晋朝著名的谢安谢大人,其以多才多艺,善行书,通音乐得名,且他性情温和、处事公正、不专权、不居功自傲、乃有宰相气度,是一位顾全大局的人物;此外还有谢灵运谢公子,他才出身名门,少时好学,博览群书,工诗善文,是一位难得的诗人,其所著的诗与颜延之齐名,并称为“颜谢”。”
郁桂舟讲了两个列子,就不再多讲,往日里上课他极少举这种例子,这回,应着晌午发生的事儿,他有心感激村民们,便多讲了些关于谢姓的事儿,以此来鼓励他们。
果然,听他讲了这些名人的故事,不说娃娃们,便是外头的村民们也是个个仰首挺胸的,往常他们从没觉得一个姓有什么好得意的,这会可不同了,作为这些大人物的后代,谁不是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少村民们心里还想着,等下了堂,娃娃们回了家,定要教导他们以谢姓为荣,就算成了不了流芳百世的大人物,但身为谢家子孙,怎么也不能孬不是?
郁桂舟不知道这些村民们的想法,在讲了谢姓由来的典故,又举了例子后,就开始教娃娃们学着一笔一划的写这个谢字。
谢字笔画多,前头那些能与之相比的也只有寥寥几个罢了,小娃们学了这么些天,已经对一横、一竖、一撇捺一点记忆犹新,学这个谢字也不过用了一二时辰便能自己写出来了。
写好了字,也到下堂的时候了,郁桂舟照例让小娃们带着沙盘,回去多加练习,等人走了后,收拾好了书本,带着三只尾巴朝外走去。
门口,赵昌如约来接了人。
他看着自家儿子那一身不合适的大衣裳时还忍着笑,跟郁桂舟寒暄了两句,便抱着人走了,临走时,在车厢里的赵禾还掀着帘子,一脸不舍的看着他新认识的两个小伙伴,想了想,软软的说道:“我明儿给你们带点心过来。”
丁小秋一听就直流口水,连连点头:“好呀好呀,我明儿不吃早饭了,专门等你。”
石头看他们欢欢喜喜的模样,也呐呐的说了一句:“那,那不如,我带羊奶吧?”
“就这样!”丁小秋一巴掌打在石头肩膀上,眼里亮晶晶的:“多带点多带点,你们家羊奶没味儿,可好喝了。”
三只小的在那儿欢欢喜喜的约好了,郁桂舟还插了一句嘴:“丁小秋,他们俩一个带点心,一个带羊奶,你带什么呢?”
这傻孩子,还一个劲的鼓动别人,合着还准备吃现成呢?
丁小秋带笑的脸一愣,胖乎乎的嘟起了嘴,还瞪了郁桂舟一眼,可怜巴巴的跟两个小伙伴哭诉:“你们别听我表哥的话,人家,人家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身边又没有银两,买不起好吃的,你们,你们别讨厌我啊嘤。”
要是他们被表哥给策反了,不与他往来可就亏大发了,以后上哪儿去喝奶啊?
“你别难过,我多带一些就好。”在他旁边的石头认真的安慰他,连坐在车上的赵禾也跟他们挥了挥手,还表示自己会多带些点心来的,让丁小秋放心大胆的吃个够。
郁桂舟目送赵家父子的车走远,转头一看,石头和丁小秋已经小声的嘀咕了起来,再看看方才还哭唧唧的丁小秋,那小脸上,可还曾有一丝委屈?
这孩子,不去当个戏子真是浪费了。
“得了,咱们回去放好东西,然后送石头回家。”郁桂舟叹了一声,带着两个孩子往回走。
石头在后边小声的说道:“郁家哥哥,我自己回去就行。”
郁桂舟头也没回,只摇摇头,迎着落日的微风拂了拂额边的碎发,轻声浅语:“那可不行,你啊奶也不知道回来没,我得把你送到她手上才放心。”
石头这下才不说话了,金黄的光照在这三个一大两小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步调平稳,不疾不徐。
此后又过了数日,郁桂舟的学堂已经办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且因为他因材施教的原因,想要把孩子送上门的是越来越多,尤其是在白晖等人来了后,这样的情形更是达到了顶峰。
白晖三人到时,正赶上了郁桂舟在堂上跟小娃们讲课,许是觉得有趣,三人悄悄站在竹篱笆外头听了好大一会,惹得谢家村的村民们无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都在郁家周围看热闹。
他们是在看堂里,人家是在看他们。
这样三个俊秀儒雅,气度非凡的读书人进了村,那就是投下了一颗鹅卵石一般,往日了他们村里有郁桂舟一位秀才公就已经够让人说道了,如今一下就来了三位,加一块就足足有四位闻名于渝州境内的秀才齐聚,对谢家村来说,就是蓬荜生辉一般。
有人正要去通知村长来接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几个秀才公,却见堂上,郁桂舟早早就发现了白晖等人,只是因着课业未曾结束,便只当做不知,任由他们窥测,如今一堂课业结束,他便含笑迎了出来。
“白兄,施兄,姚兄,几位兄台来之前怎不让人稍个信,我也好让人准备准备,”几月不见,众人面上看着都没有多大变化,但望着彼此的眼底,却依然如同往日。
白、施二人含笑不语,姚未撇了撇嘴,摆摆手:“郁兄,你可得了,别整这些虚的,咱们谁跟谁啊,何须在准备甚,不过今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郁兄这个先生做的倒是与众不同,别有一番滋味啊。”
边说,他还边指了指堂上。
话落,白晖手不离身的折扇一下打开,嗤笑了一声:“什么与众不同,别有一番滋味,你这用词真够肤浅的,郁兄端坐于学堂之上,明明就是自有一股高华,信手捏来罢了。”
“你,”
眼见他们要吵起来,郁桂舟赶忙制止:“二位兄台,二位兄台,何须激动呢,咱们四人难得一见,应是和睦才对。”
姚未顺着他的台阶下来:“那我就给郁兄你这个面子吧。”
白晖冷冷一笑,倒是不曾在跟他争锋相对。郁桂舟朝着施越东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在他们身后几米处停着的一辆马车上看了看,道:“几位兄台不如随我且去安置一番如何?”
几人便应了下来。
郁桂舟正打算回堂上去跟小娃们说说,让他们休息一会后先自己把前头的教过的在沙盘上演练演练,突然回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不知几位兄台可有兴趣来我这堂上客串一把做先生的感觉?”
白、施、姚三人瞬间意动了起来。
郁桂舟一直看着他们的反应,见此满意的笑了起来,尽直回了堂上,宣布下学,且告诉他们,下午的课业将会增添几位先生,让他们现在回去好生歇息歇息。
一众小娃们本就在暗地里偷窥外头几位气度出众的人,听到先生的话,也只是懵了懵,压根没把这些联系在一起,只是在对着他们突然下了学被村民们问起时复述了一遍郁桂舟的原话后。
村民们顿时激动了起来。
且这一激动的后果是整个镇上都知道了下午谢家村有四位声名斐然的秀才公要一起给娃娃们讲课的事儿。
顿时,整个怀云镇闻风而动。
作者有话要说: 四公子一起当先生,想想都挺激动的
第117章 夫子(十八)
“秀才公, 秀才公, 不好了,出大事了!”
神色慌张跑进郁家的也算是给郁家通风报信的老熟人了, 正安置好白晖三人的郁桂舟旋身出来, 挑着眉问道:“大力哥,出什么事了?”
谢大力扶着门框,还有些气喘嘘嘘的,粗着嗓子说道:“那外头,”他指着村口:“那外头来了好多镇上的学子,说要上你家来讨教呢。”
说好多都算少了,应是一群才对。
“学子?”郁桂舟惊讶的看着他, 心里也是疑惑不解。
谢大力也肯定的回望着他。
清县怀云镇, 相比其他乡镇,这里的读书风气更浓郁一些,镇上以景、安、孔三家私塾为首, 几位先生都是资历较高的秀才公, 学问也是十分不错的, 且办私塾多年,教过的学子不知凡几, 其中也不乏出了些聪慧有天分的学子,得中童生、秀才,身负功名。
这几位夫子,孔夫子为人通透,安夫子中规中矩, 景夫子八面玲珑,三人皆有所长,其私塾下各学子也长有争辩,相差也不过是伯仲之间。
除了这三位夫子,镇上还有几位秀才公开办了私塾,不过这些秀才公们的时间大都在探讨研读,愿意花费在学子身上的时间少之又少,故而私塾里的学子并不多,且多是送来启蒙的小娃,等他们学个几年,便带着去景、安、孔三家私塾里看看是不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若是被这三位秀才公收入门下,那整个家便是倾尽全力都会供一个读书人出来。
郁桂舟办学堂的事儿前些时候并没有引起多少轰动,一来,整个镇上的人们更相信三位德高望重的秀才公,尤其前次三人又一次去参加了乡试,结果依然名落孙山,这一次两次的,让三位秀才公们也筋疲力尽,放了话这几年会好生教导学子,至于乡试,那便看缘分吧;二来,人家那郁秀才只招收半大的孩童,且只教导一载有余,定然是要去参加那乡试的,如此必然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在自己身上,如同镇上其他那些教导孩子启蒙的秀才公一样,能教那些孩子们的可想而知能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