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木生笑过了又严肃起来，叮嘱他别把所有积蓄都拿来炒股。
“老幺是太穷了，全部身家到现在才凑得上一万，全赔了我也能给他。你就不一样了，攒着准备开店的，至少留一半。炒股这事，有风险，我也不敢说就一定能赚。”说是这样说，但计木生还是自矜地笑了笑，“当然，兄弟们的钱，我炒起来还是有分寸的，赌性太重的股就不买了，稳妥为上。”
蔡有贵深以为然的点头赞同，又招呼大家吃饭。
席上不免聊起我们当妖怪这些年，这时候罗天就没什么发言权了，只能当听众，倒是能长不少见识。
像蔡有贵，他是菜刀的那个把儿，他兄弟苏毫只是换假发，他换起来那就是换假肢了。
也别看他跟计木生一样圆滚滚胖乎乎的，他手上可见过血。
“你们以为我只见过猪血鸡血么？”他喝了半瓶酒，开始吹起来。
“我见过人血！”
说起来这也是挺破坏罗天三观的一件事，原来大部分妖怪都没无故杀过人，更别提吃了。
猛兽类出身的在灵智未开时还会有过，像龟妖兔妖这些小动物成精的，若是化形的时候正逢战乱，没准手上还沾过血，毕竟世道乱。但化形得巧了，正好在太平年景，那可是真一身的清白。
也难怪蔡有贵会拿见过人血出来吹嘘了。
“那是清朝年间，我在这家传了六代了，到第七代是个暴脾气，跟人三句不和就操刀子砍人。偏偏拿的是我……这下好，我被当物证送到官府里，好些年不见天日。”蔡有贵唏嘘起来。
他就是在这期间化形的，出来一看又乱了，干脆就到深山老林里去巩固修行，直到十来年前才又溜达出来。
☆、罗天的小事业
没用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两个兄弟，苏毫觉得是个奇迹，也是缘份。
他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文章，描写自己与两位兄长见面的情景，表达自己的激动与感动。
这个自然是不能发在他混全勤的那个笔名下了。他把文发在了中心管理着的一个加密网站，只有中心工作人员和中心培训过、拿到合格证的妖怪们才能注册的网站上。
这网站其实挺简陋的，因为有趣的网站那么多，又有微信和企鹅联络，妖怪们对这个比较官方的网站并不是很感兴趣。
但苏毫这个文显然只有发在这才合适，所以他发完了还去各个群里发链接。
“大家看看我的文。”
冷场。因为他每次发新文的时候也会这样做，新来的妖怪往往尊重前辈去看了，然后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回来。
不过这次也有不一样，因为他两个哥都帮他宣传：“看看这个，我兄弟写的。”
陆苗苗跟罗天说：“怪可怜的，帮他宣传一下吧。”
于是发了个群公告，这下看的人就多了。
别说，苏毫写网文不行，写这种纪实情感真是不错，妖怪们纷纷回帖评论。
“写得好。”
“很感人。本是同根生啊。”
“楼上不要用这句，不吉利。”
“尤其是楼上上，格外不能说。”
“楼上，为什么楼上上上格外不能说？”
“你们看看他头像。”
“哈哈哈哈，二楼是乌鸦精。”
苏毫：“？？”
这是歪楼了。好在歪楼的不多，很多妖怪被他的文字勾起了往事，聊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们兄弟能团聚真的是奇迹也是缘份。像我，一窝生的兄弟姐妹有十个，我妈一年生六七次，年年生。我估计除我之外都在别人肚子里了。唉。”
“楼上真惊悚，我妈一次就生一个，我断奶了才又怀上。算下来一辈子生的都没你妈一年生得多。”
“楼上……你一个熊猫精就不要跟兔子精比了好吧？”
“没错，你妈要像他妈那么能生，你们家族还会濒危吗？”
大家讨论得热烈，苏毫深受鼓舞，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全勤，断更去又写了两篇文。
都是他和两个哥哥聊天之后写的东西，一篇写计木生在当算盘时看到的利益纠纷，商场倾轧。
有老掌柜年老时晚节不保，做假帐一朝被揭的人间真实；也有小伙计三年挨打受骂干活，白天偷师，晚上偷偷用师傅的算盘练习的小小努力。
苏毫好赖也是个写小说的。这两件事分了两帖写，成连载了，还真有追文的。
第三帖，他又写了一个人间真实。当年那个勤奋上进的小伙计，就是年老时做假帐坑了东家，最终又被揭发的老掌柜。
这下追帖的更多了。
苏毫挣全勤的文补更都补不回来了，他也干脆丢在了一边，兴致勃勃地写他兄弟的故事。
蔡有贵的故事就比较日常琐碎了。他每天在厨房，听到的都是家长里短，女主人一边剁菜，一边哭婆婆宠着小儿媳妇；小闺女初学家务，把菜刀剁豁了口；又或者妯娌关系好，一边做饭一边聊着村里谁家的小谁跟谁谁好上了。
罗天也是看出来了，苏毫写文的问题主要就是在于缺乏想象力和过于文青。现在有现成的故事给他写，感情也是真实的，他写出来就吸引人了。
两个故事的读者不太重合，但都很热门，一度导致中心那个破网站还卡了。
罗天有了一点打算，埋头给王主任写报告。陆苗苗瞄到了，说：“挺有事业心的。”
罗天头也不抬，特别严肃地说：“我忧国忧民。”
陆苗苗给了他一爪子，“滚，你这点破事够得上么？”
确实是够不上。罗天想跟王主任申请，把网站好好弄一弄，给妖怪们一个发帖灌水聊天的平台。
即时通讯工具很方便，但要么太水，要么局限于小圈子，如果有个大家都喜欢逛的论坛，很多事都会比较方便。
另外他还想定期出个杂志，面向妖怪们的，可以给苏毫这样喜欢文学的妖怪投稿，挣点稿费花用。
陆苗苗嘴上不屑，行动上还是很支持他的，跟他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了很多。
王主任行动挺快的——也许因为他就是全权负责人？总之罗天很快收到了回复，还有一个兼职，论坛管理员。
这些都是虚的，重点是，王主任一直念叨的很难批下来的经费居然就这么给他了。
罗天跟陆苗苗叨叨了一晚上：“王主任以前是骗我们的吧，是吧？”
经费到手，罗天先给苏毫这个带来流量的功臣预支了一笔稿费。
苏毫拿到钱很茫然：“我最近在书吧没加班吧？”
“稿费，论坛写文的钱。”罗天说。
看苏毫的表情他似乎想脱了衣服绕书吧狂奔三圈，陆苗苗不得不敲着桌子严肃警告：“冷静，就一百块钱你激动什么？”
“可我也才写了不到一万字啊。”他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应该投杂志稿，那比较适合你风格。”罗天说。
苏毫不乐意，他觉得杂志的煽情故事都是编的。
其实这点罗天也不太能理解，网文不也是编的么。
“编杂志上那些感情我编不来。”苏毫实事求是，有时候对自己的能力又有很清晰的认知。
“那你就在论坛上写吧。我这边还打算出个杂志，目前想先聘你当记者，怎么样？”罗天现在还是光杆司令，开始忽悠人了，“你就专门负责采访广大群众，听他们漫漫妖生路上的种种故事，然后写下来发表。”
苏毫的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天哥，我就跟着你了！”
你就算是明朝的笔，年纪也比我大几百岁好不？
陆苗苗在他背后贴着耳朵说悄悄话：“跟着我的辈份就没叫错了。”
苏毫的故事写出来之后，来认亲的更多了，可惜都不是。
但没关系，这些木头制品成精的家伙都让苏毫掏出了不少故事，苏毫现在信心满满，准备一直写下去。
计木生和蔡有贵也觉得能找到两个同源所出的兄弟已经不容易了，不太相信世上还有其他兄弟姐妹，蔡有贵回家继续上班，计木生倒是没有，他无所谓在哪工作，考虑到他走掉的话苏毫又要自己租房，他还是继续跟苏毫合住了。
罗天现在在找懂IT的妖帮他弄网站，原来的实在太简陋。陆苗苗给他推荐了一个。
“大群里叫‘守株待兔’的那个，你跟她联系看看。”
“这是狼还是虎？”看着这ID，罗天一边加好友一边好奇地问。
“都不是，一只蜘蛛。”
这是一只优雅知性的蜘蛛，她自己当老板，开了工作室接单，本来在家就能接罗天的生意，但因为是妖怪们自家人的事，她还是特意来了一趟。
苏毫红着脸给杨巧倒饮料，差点洒了。杨巧浅浅一笑，道了声谢，苏毫最近采访人练厚的脸皮顿时又变薄了，很怂地缩到了一边。
注孤生啊这笔。
也不全怪她，杨巧一袭长裙，长发披肩，看着简简单单，配着她优雅而端正的坐姿，虽然面带微笑，但看着就……好像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连罗天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只好跟她客气：“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杨巧微微一笑，轻轻抿了一口苏毫端来的果汁，丹唇轻启：“所以说，我很少跟客户见面。”
“啊？”罗天怔怔的，不懂她什么意思。
一直在沙发上读书，没管他跟人谈生意的陆苗苗走过来，坐在杨巧对面，朝她一笑：“可这有我呢。”
杨巧用一只手捂了脸：“所以我来了。”
罗天赶紧打出个停止的手势，“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杨巧轻笑：“开玩笑而已。我来是因为这项目挺有意思。”
陆苗苗托着腮问：“你怎么改名了？”
罗天有点哀怨地抓住陆苗苗：“告诉我吧。”
“我来说吧。”杨巧说，“我是蜘蛛，看家的本领就是织了网，耐心的等待猎物上门。很多人说我的杀气比虎妖狼妖还重，变成人了也有不少人怕我。”
罗天感受了一下，这种气场是杀气吗？
还真不好说。
虎威的长相是够凶的，但跟这杨巧还不太一样。罗天想象了一下，老虎捕猎时也很耐心，但猎物不知道身边潜伏了即将扑食的老虎，在被扑倒前一刻还是轻松的。
蜘蛛的猎物就不同了。被网粘住，挣扎不开，这时候杨巧不慌不忙地顺着网爬过去，在猎物的挣扎中慢慢将它吃掉……
妈呀，罗天打了个寒颤，果然好可怕啊。
现在看优雅端坐的杨巧，仿佛在看等着猎物上门的蜘蛛，简直寒毛竖起好吗？罗天不自觉地朝陆苗苗靠了靠，不期然有种安全感。
杨巧看见了，哀怨地看着陆苗苗：“明明猫才可怕啊，会闲着没事就来捣破我的网，把我抓在爪子里玩，我命大才没有被玩死……为什么包括你们人类，都喜欢猫不喜欢蜘蛛呢？”
开玩笑，你这种冰冷恐怖的节肢动物，怎么跟毛绒绒的可爱猫咪比嘛。罗天坚决地把女朋友搂在怀里表明立场。
陆苗苗小得意地看着杨巧笑，又问：“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改名了？”
“不想重名而已。”杨巧说。
她给自己起名的时候随手用了记得的一个姓，杨。
至于名字，就取了个“喜”，因为她被女孩子们捉去当过喜蛛，那是她第一次没被女孩子们恐惧。
她知道自己是女的，印象里那些人家的女孩名常用一个“儿”字做尾，所以最后她起的名字，叫杨喜儿。
☆、电脑妖
“哈哈哈哈哈。”陆苗苗笑趴在桌上，罗天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自己也笑出了声。
杨巧不满地推了推她的胳膊，“所以说你根本就知道原因，那还问我。”
陆苗苗笑够了，直起腰正色说：“我就想听你亲口说一遍……还有我男朋友不知道啊。”
罗天噗的一声又笑出来了。
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呢。以前不要紧，但是白毛女的故事家喻户晓的时候，杨喜儿可不得改名杨巧么，不然多别扭。
笑了这半天，正事还没说。罗天使劲咳了几声，把笑意压下去，正色跟杨巧谈起了网站的事。
现在的架构太简陋，罗天不是太懂这方面的事，他只知道要达到什么效果，大致跟杨巧说了说，又谈了价钱，特别注重的是保密程度。
杨巧坦言，现在网上没有绝对可靠的网站，如果引起有心人的兴趣，加密得再好也会被破解。
“我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黑客，要想保密，恐怕不能完全靠技术力量。”
杨巧的意思，可以将网站伪装成一个妖怪爱好者论坛，不对外开放，但万一有外人窥视，也会以为会员都是在COS，这样就不会引起恐慌和围观了。
罗天深以为然，把这条记了下来。
签了合同，杨巧没多留就走了，说回去抓紧时间干活，让罗天以后需要技术支持还可以找她。
罗天问陆苗苗：“难道织网跟网络居然是同一种天赋么？”
“不是。”陆苗苗说，“她只是特别坐得住，所以选了这行。”
当然后来学得也不错就是了。
“可惜不是顶极黑客那种级别。”罗天叹气，“要说还是加密了比较保险。”
“有电脑成妖就好了，在这方面应该特别擅长吧？”他突发奇想。
陆苗苗居然想了一下，说：“还真有，可是人家不擅长搞IT。”
罗天目瞪口呆。
电脑诞生才多少年，这就成妖了？
电脑妖居然不擅长IT，这是假电脑吧？
咦，电脑成妖，跟人工智能的区别是什么呢？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世界真奇妙。”
最后罗天还是决定跟陆苗苗去看看这个电脑妖，因为他还没化形，被另一处收容所的人收留了，摆在办公室当办公电脑用。
两人到的时候，那处收容所的负责人正在跟他的电脑吵架。
“我说你够了啊，才两年，两年你把换的部件都修炼完了么？又要我给你换硬件。钱谁出？你挣到钱了么？”
“我是电脑，我不升级过两年就落伍，你不给我换硬件，我迟早连开机都开不了，还谈什么化形。你给我换了硬件我才能想办法挣钱。”
“不行，这次不换了。我就拿你办个公，顶多看看小说视频，又不打游戏，现在硬件足够了。”
吵得都没发现两个客人站门口默默注视他们。
接风宴上苏扬一边致歉一边又在抱怨他的电脑。
“早知道不把他从仓库抱回来了。三天两头催我给他换硬件。你们看得出他当初就是一台286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