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正要开口，陆苗苗轻轻拽了拽他，抢先道：“我二人来山中游玩，见群蛇异景才好奇追踪至此，不知两位如何称呼？这是在做什么？”
青衣女子未及开口，异状先起，蛇群中“波波”作响，竟是一一爆开，满地均是扭动不止的蛇躯。陆苗苗看得恶心，掩口欲吐。
不想那青衣女子也是同时掩口，显然也不适应这种场面，这让罗天略为放心——不是遇上什么变态妖怪了。
☆、小熊猫宝宝
群蛇也并未死得精光，剩了三分之一时，西装男扫视了一遍，又爆了一轮，这时却是一些明显不应该生活在此处的毒蛇。剩下的蛇如梦初醒一般，快速游走散入了林中。
西装男这时才搂过要吐不吐的青衣女子，摸着背顺气，罗天自己也挺想吐的，不过要安慰陆苗苗强忍下了，这时看西装男这一样的动作，不禁会心一笑。
恰逢西装男也抬头看过来，两人视线对撞，均是一愣，又一笑，敌意大减。
“你们也不是常人吧。”西装男其实不适合穿西装，太胖，穿得像个民工，领带也没系。这时候掏出手帕擦汗，越发像民工了。
“换个地方说话吧。”青衣女子推了推他，他哦哦连声，罗天也连忙点头：“换个地方换个地方。
离开那遍地蛇尸的地方，陆苗苗才觉得呼吸舒畅了一点，颇有兴趣地看着两人，道：“你们修为不浅，能把满山的蛇都召去，却不知是人是妖？我竟是一点看不出来。”
青衣女子微微一笑，纤手伸出，化出一根竹枝随风摇摆，陆苗苗恍然：“原来是竹妖。”
“妾身祝灵，不知两位又是何人？”
这说话方式，一听就是有年头的妖了。罗天指了指自己：“我是人。”又指了指陆苗苗：“她是猫。”然后目视西装男，露出询问之意。
祝灵嫣然一笑，依偎在西装男身上：“他是吃我的呀。”
我去，好肉麻。罗天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西装男却不觉得肉麻似的，还附和地点点头。罗天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了，失声叫道：“熊猫！”
“熊猫啊！”陆苗苗比他还兴奋，“我还没见过熊猫精呢。”
西装男——熊猫成精的妖怪毛舟苦笑：“是，我这一族人丁稀少，差一点都要灭绝，能修炼成妖的就更少了，你没见过才正常。”
所以毛舟想找个同族的老婆都找不到，他老婆祝灵跟他生在一处，是一根正好长在了灵脉上的竹子，出于本能地拼命吸收，又控制不住外溢了出去。
毛舟还是个普通熊猫的时候偶然在祝灵旁边睡觉，同样是本能地觉得舒服，于是一向懒散的大熊猫开始发狠，跟别的动物打架，把它们赶走，独占了这根竹子。
开始他还忍不住掰了一些竹枝吃，但一直舍不得吃断根，这成全了他们俩，渐渐地一起开启了灵智，互相依靠着，又一起化形。
“如果不是他，我早被人家吃了。也不知道他那时怎么忍得住不吃的。”祝灵娇媚地瞥了丈夫一眼，在他腰上扭了一把，“毕竟他一直就是个吃货，看看这肉。”
毛舟是挺胖的。
而且还不像熊小鱼那样看着是壮，他看着就是肥肉。
听老婆这么说，他怪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强行转移话题：“你们不是好奇这蛇的事么。这里有个蛇妖还没化形，我们路过的时候发现她，她要搬家。我们就问问是什么情况，毕竟这座山在这年头也算不错了，附近可没更好的住处了。”
还真是蛇妖——可是不对，听这口气，不是她弄来这么多蛇的？
“不是她不是她。”毛舟听了罗天的话连连摇头，“她被这些蛇弄得快哭了，太多，她都要找不到吃的了，只好搬家。看我们就跟看到救星一样求救。我看这里确实不像话，就帮一把喽。”
“那这些蛇是怎么……”罗天话说到一半，自己灵光一闪明白过来了，“我知道了……”
毛舟和祝灵还不知道原因呢，闻言顿时就很有求知欲地看着他，把罗天看得羞愧起来了，脸烧得慌。
“这个……其实，大概，八成跟我们这个圈子没什么关系。”他几乎要捂脸了，“八成就是有人来放生导致的。”
“放生？”三个妖异口同声。
不过陆苗苗混迹人间已久，是恍然大悟的口气。她跟罗天是处理这些妖怪们的事处理多了，思维陷入了误区，不然早就该想到了。
毛舟和祝灵却是因故刚刚重返人间，完全不理解。
“我知道放生，可是放生哪有放毒蛇的。”祝灵不可思议地说，“别的不说，竹叶青我可熟悉了，不会看错。”
毛舟跟着点头：“我们也不是没见过放生。”
罗天真的捂脸了：“现在有些人，他们就是这么放生的……”
他们还把外来的鳄龟放生，把海鱼放生到淡水河里呢。
对了，还有放生鱼卵的。
“现在把这些蛇处理了，那些人可能还会回来再放。”陆苗苗忧虑地说。
“应该不会吧。”毛舟想了想，“佘桃桃说最近半年多没有新来的蛇了，但是原来那些新来的太多，又生了小蛇，实在挤得她没地方了。”
半年多没新来的，就是说有半年多没放生了。那应该不再来了，大概又去祸害别的地方了。这与罗天二人无关，虽然讨厌，但也无可奈何。
毛舟引蛇妖佘桃桃与他们认识，佘桃桃是个正在尝试化形的蛇妖，据说已经能转变人身了，但是修炼不到家，不是一身蛇皮，就是伸出条带岔的舌头，最好的情况也是出现条美女蛇，所以在陌生人面前还是用原形相见。
她有中心发的临时证件用来掩盖妖气，一年换一次，所以对罗天和陆苗苗也不陌生。一见面，先谢了毛舟夫妻俩相助之情，再就是跟陆苗苗诉苦。
老实讲，罗天有点怵。
要是化成人形他不怕，但一条本该胳膊粗细的菜花蛇长成了他腰那么粗，竖起上半身吐着舌在他面前说话——他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陆苗苗倒是不怕，她漫长的妖生里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泰然自若，甚至还使坏，让佘桃桃跟罗天拥抱一下。
没手的佘桃桃遵循前辈的教诲，把粗大的蛇身往罗天身上一靠，脑袋往罗天肩上一搁，叫：“天哥好。”
罗天整个人都僵了，还得伸手去抱一下，“好，好。”
佘桃桃这么巴结也是有目的的，抱过之后自觉已经认识了，晃着大脑袋哀求道：“那些人虽然半年前就不来了，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我这个样子不能出山，苗苗姐能不能管管他们？能告他们吗？”
这还真没处告去。
不过陆苗苗还是答应了，大不了跟上级报个备，去吓唬一下这些人。
嘿，信放生能给自己积功德，就让他们夜夜恶梦，梦见被害死的小动物去讨命，看他们还敢再放不。
和毛舟祝灵一起下山，聊下来才知道，毛舟和祝灵当年与别的妖怪争斗受伤，不得不闭关休养，把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托朋友照顾。他们最近才出关，世道大变，朋友不知道是躲起来也闭关呢，还是已经死了，总之他俩遍寻不着，儿子自然也找不到了。
至于他们俩，倒是不劳陆苗苗和罗天操心，已经被别的妖怪介绍去另一处收容所了，但培训还没结束呢，他俩这是听说了可能有儿子的下落，急匆匆来找。
“有个穿山甲说见过一个小熊猫精。你们知道我这族有多珍稀，年纪小的熊猫精很有可能就是我儿子，就算不是，那也是同族后辈，我总要过去看看。”毛舟说得很详细，有点巴望着罗天能跟他们一起去找。他夫妻俩对人间毕竟不够熟悉。
罗天听出来了，自然是自告奋勇，表示一起去看看，这是他们的工作职责。
不过他还好奇另一件事。
“你们一个是熊猫，一个是竹子，生的孩子就是熊猫吗？”他不知道这是随机的还是确定的，或者会混血？
罗天悄悄看陆苗苗，结果被陆苗苗凑到耳边也悄悄地说：“礼物都没送对呢，还想生孩子。”一盆冷水浇下来。
毛舟也不知看出他们的小动作没有，面上还是一本正经的，道：“生的自然是熊猫了。我夫人想要竹妖后代的话，她会自体繁殖。”
祝灵微微一笑，就地立住一顿足，脚下顿时生出无数根须，根须上又长出竹笋，随即又收了。毛舟眼疾手快，掰了一根咔嚓咔嚓地啃起来。
“我要诞下有灵智的竹妖宝宝，也得耗费自身的妖力孕育，刚刚闭关出来，发现天地间灵气又弱了，暂时便不作打算了。”祝灵解释。
他们是动物和植物的结合，情况有点特殊。生孩子前又有仇敌，不敢耗费太多，所以宝宝出生后只是天生有灵智，却不是人形。厉害的大妖像陆苗苗或者陶校长这样的，孩子生出来就是人形。
疑似他们孩子的那个小熊猫精听说长年在一家网咖玩游戏，毛舟把地址抄来了，坐车到市里之后，罗天和陆苗苗直接打的，把地址给司机师傅，去了那家网咖。
毛舟夫妻俩听说的那个孩子也是从收容所培训出来的，拿到了掩饰妖气的证件，妖气是看不出来的。但毛舟跟人打听过他的外貌，进网咖拿眼睛一看，就奔着一个染了五彩头发，在一众洗剪吹里也算特别出众的少年去了。
“宝宝！”他叫得特别大声，后面紧跟着又是祝灵柔美的女声：“宝宝！”
一排非主流少年一起回头，虽然都知道不是叫自己，但都想知道同伴里哪个小名这么可爱，爸妈追到网咖里喊宝宝。
那个五彩头发也一样转过来，就见那一男一女无视别人，直朝自己过来，女的还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竹笋递过来，满眼的温柔和愧疚：“宝宝好久没吃到妈妈的笋了。”
他刚想说神经病啊，就发现那竹笋满满的灵气！哪还忍得住，下意识就接过来往嘴里送。
这下跟他一起打游戏的非主流一起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了。
☆、小熊猫精
网咖的管理员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一边紧张地道歉一边劝五彩头发离开。
不能不紧张，这摆明了是父母找网瘾少年找上门了。老板为了赚钱，可没管身份证的事，闹大了对网咖没好处。
五彩头竹笋差点送嘴里，及时停住，再看同伴的眼神，自己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但还是顺从地跟毛舟出来了。
“莫非真是他们的儿子？”罗天想着，跟陆苗苗交换了一个眼神，替这夫妻俩头疼。
这儿子，看起来不省心呐。
出了网咖，五彩头就停住脚了，不耐烦地抱着手道：“你们谁啊，我告诉你们，别看我年纪小，我爸可厉害了，现在你们走开我就不计较了，不然……”
他哼了一声，点起一根烟叼上，斜着眼看毛舟，那样子简直不能看。
而且听他说话的意思，显然是有父母的，毛舟与祝灵十分失望，但毛舟作为人丁稀少的熊猫一族，陡然听到还有一家三口的熊猫精，失望之余也不禁惊喜，忙问：“你父母在何处？不妨出来坐坐，我们乃是同族，正要守望相助。”
五彩头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再看看罗天和陆苗苗，不知是担心他们人多势众还是怎地，当真去打电话了。就听他在电话里不耐烦地叫他爸过来，整个就是一不良少年。
“这孩子怎么养成这样的？”罗天摇头。
“一半这样的是没人管养出来的，一半是太宠了，还有一点点是天生没心没肺。”陆苗苗评点，“这个小妖怪生下来就是人形，在人间长大，有父有母，肯定是宠出来的呗。”
罗天特别想说一句“我们以后可不能这么宠孩子”，想到陆苗苗要的求婚礼物还没着落呢，硬是忍下了。
不一会，一辆宝马急驰过来，目测再快点就要违反交通规则了，好在没出事。
车门一开，出来一男子，个子不高，体型甚至可说娇小，下来就把五彩头护在身后，对上毛舟时脸色可就不好了。
“你是谁，想对我家毛毛做什么！”
毛舟退后一步举起手以示无恶意，笑得特别亲切：“不要误会，我们是同族。我是听了一个消息来找儿子，但看来是找错了。那也无妨，我们同族的妖怪那么少，能碰见你们一家也是有缘，不如以后多加走动，互相照顾？”
那男子还是十分警惕，看上去并不想和他们多说。五彩头在后面还在怼他爸：“不许叫我毛毛！”
陆苗苗轻咳一声，和声道：“你是哪家收容所毕业的？我叫陆苗苗，你应该听说过。”
矮个男子顿时表情放松了下来，热情地伸手来握：“原来是苗苗姐，误会误会，我家毛毛电话里没说清楚，我还以为有人要绑架他。”
说着又去跟毛舟握手，不住地道歉。
他是地头蛇，非要请客，自己开车带了儿子和陆苗苗二人，拦了辆车说了地址，请毛舟和祝灵上车。祝灵没找到儿子，心情不太好，上了车跟毛舟还哭了一场。尤其担心一件事。
“我们宝宝要长成他家毛毛这样可怎生是好？”
毛舟安慰地拍着她：“不会的，要相信宝宝——再说刚才也没见你觉得他这样不行啊。”
祝灵不满地低低诉苦：“刚才那不是以为他是我们宝宝嘛！”
总的来说，饭桌上气氛还好，如果忽视那个一直低头用手机打游戏的五彩头毛的话。
他就叫肖毛毛，证件上也写的这个，但是他不许人这样叫他，嫌幼稚。他爸叫肖采杰，放下敌意之后是个很健谈的人，这时候就笑话起毛舟的着装来了。
“老兄，既然是同族我就说一句，你这身材，穿西装是太不合适了。”
“让你不听我说。”祝灵又拧他腰上的肉，毛舟脸上表情都不带动一下的，大概是习惯了，一个劲地笑：“我这不是刚从山里出来，光看人说现在正装就是这个，我想着找到儿子不能让儿子看不起才穿的——我自个也不喜欢这衣服。”
陆苗苗噗地笑了：“你这样穿去找你儿子，那才叫丢人。趁早换了，我看你穿个中式的就可以，肯定有气质。”
“不错，苗苗姐说得对。”肖采杰赞同，看着毛舟的身材又啧啧有声，“要说老哥这长得可壮实。我老婆不是妖，是人，长腿高个。我这一男人一米七二，算得上三等残废了。你说都是一族的，怎么我这个头就长不高呢？”
毛舟对此也没研究，摸摸头一乐：“我见过的同族妖怪倒是都高，但咱们同族出来的妖怪实在是少哇，这个头也说不准。”
“说不定你们原形就有差别。”祝灵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