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样琐碎，越是让罗天安心。到睡觉的时候，罗天已经决定，不辞职，继续干。
第二天，既然不用坐班，罗天就多睡了会，等起床洗漱完都十点出头了。还有资料没看完，他用文件袋装了，带着准备去书吧看，顺便看看虎威第一天的工作情况。
“这次不搞清楚坚决不撸猫了。”他暗暗告诫自己。
不过书吧只提供饮品，罗天还没吃饭。书吧附近有肯德基，他懒得等炒菜了，就进了肯德基，随便吃吃。
一边吃还可以一边看资料，不是罗天工作狂，实在是这些资料看着跟小说似的，怪好玩的。
除了规定要求之外，资料里举了很多例子给新人看，以解释规定的必要性。
比如陆苗苗对虎威的要求吧，让他把自己的窝布置得正常一点，不要让偶尔上门的人看出不对。
一般人也不会开脑洞，以为这里住了个妖怪，但是热心的大妈大爷们，会以为住进了逃犯杀人犯。
曾经有一个胆小腼腆的兔妖，见人先低头，未语脸先红，完全无害的模样，却被报警说可能是连环杀手，弄得警察上门调查。虽说中心不是不能解决，但总归是麻烦。
那小兔妖就是家里干干净净，衣服是自己的皮毛变出来的，所以连一件换洗衣服也没有，还打扫得一尘不染，那屋子住着他就跟没人住一样。
本来也没事，楼下一个姑娘要做毕业设计，不巧电脑坏了。她对这腼腆小哥正好有好感，大着胆子来借电脑一用，就见到了他的屋子。
这姑娘联想力丰富，又爱看美剧，这电脑用着用着，寒毛就竖起来了。到兔妖给她倒水问她要不要喝的时候，吓得直接跑走，最后还报了警。
在她看来，这种屋子，妥妥一个心理变态的杀手住的地方啊！
这故事把罗天看乐了，特别想知道后续，可惜后面没有了。
真遗憾，罗天把这一张收起来，先吃他的鸡腿。
但他觉得他好像幻听了，怎么听到有人在说“书吧”什么的？
定一定神，还真有人在说。旁边那桌一对恋人，女孩子在说先去逛街，累了再去沈园书吧坐坐喝点饮料。
男孩子不同意，说不如去星巴克。
“可是那有猫啊？”女孩子娇嗔，男孩子投降。
罗天听得笑起来了，今天不但有猫，还有老虎。
“也就骗你们这些猫奴了。我陪你去了几次，都没什么生意。”男孩子又说。
“所以要多去几次呀，哪天老板开不下去关门了，就摸不到那些小可爱了。”女孩子搅着她的饮料，真心实意地替陆苗苗担心。
说起来，书吧的生意是不怎么样。
男孩子听起来对书吧挺不屑的，语气里都带出来了。
“你也别担心关门了，那老板估计跟你一样，猫奴，开这个就为养猫玩的。我就没见过书吧里拿猫当噱头的。”
☆、白裙姑娘
听起来好像有八卦的样子，罗天鸡腿也不啃了，竖起耳朵听。
幸好他耳力好，男孩子可能也觉得讲八卦不是什么有格调的事，声音下意识就放低了。
“你没听人说吗，老板就二十出头，不上学了，被人包养了。”
罗天差点喷出来，这都怎么传的？陆苗苗好好一个妖怪，怎么就被包养了，谁敢包养啊？
女孩子也是一声低呼，问：“真的假的，我见过老板，挺清纯的，不像啊。”
“不然这种黄金地段开个亏钱的书吧，还有几套房子出租，哪来的钱？”男孩子很肯定。
“咦，你怎么知道人家还有几套房？”女孩子不解。
男孩子有点尴尬，“陪你去书吧的时候，你跟猫玩，我坐着无聊，老板有时候跟收银的聊天，我听到的。”
“噗。”女孩子笑得乐不可支，“原来你这么八卦。”
接着话题就与陆苗苗没什么关系了，罗天吃完东西，直到书吧时还在笑个不停。
看到陆苗苗时更忍不住了，反正书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他直接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成功赢得白眼一枚。
“你吃笑药啦？”
“没有，听到一个你的八卦，你要知道不？”
“不要。”陆苗苗干脆利落地拒绝，把罗天噎回去了。
这么一来罗天也觉得自己未免太无聊了，毕竟刚认识的同事，自己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
真是糟糕。罗天讪讪地左右看看，决定讲正事。
“虎威呢？”
陆苗苗指指窗边，“那儿。”
那边趴着一只虎斑猫，好像是听见他们说话，正望过来，看见罗天还在猫脸上露出了笑，跑了过来。
“上班还挺舒服的，就是不能上网，有点无聊。”他说。
“你在虎山能上网啊？”陆苗苗对他得寸进尺感到不满。
哪知道虎威还点头，“有时候能啊，我凑够钱交上话费，躲在林子里不让摄像头拍到，就能上会网。”
他还有钱交话费，罗天目瞪口呆。
不过后来知道这钱也不容易。虎威趁夜偷偷跑到各个景点的池子和盆里捞硬币。托喜欢扔钱的游客之福，隔几个月总能交一次话费。
H市的明星虎就让人知道了有这么一个规律，过几个月就要躲林子里不出来，一度让人担心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虎威蹭过来讲了两句就走开了，还是白天，让人看见就不太妙了。
手机闹铃突然响起来，吓了罗天一跳。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低头看书的白裙姑娘不慌不忙地关了闹铃，朝陆苗苗嫣然一笑：“麻烦苗苗姐，我先走了。”
陆苗苗自己坐到了柜台后面，问罗天：“喝什么？”
罗天刚在肯德基喝了可乐过来，摇摇头表示不要，好奇问：“那姑娘也是？”
“你自己开天眼看啊。”陆苗苗鄙视他。
罗天还真没这个习惯。
然后他看见白裙姑娘一直认真阅读的那本书，败了。
初二数学！
这肯定是个妖，没跑了，果然是收容培训所啊，在这一边工作一边补课呢。
没有生意的书吧很适合阅读，罗天就这么静静坐着，把资料都看完了。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半不到。
快一点的时候下了场雨，店里多了不少避雨的人。这时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四个客人，不过也没正经看书的。有两个显然是逛累了进来喝点饮料休息一会。还有两个是熟人，中午肯德基那对小恋人，女孩子在专注撸猫，男孩子在昏昏欲睡。
再定睛一看，罗天按住了嘴。她撸的是虎威。
妹子还挺惊喜的，跟男朋友说：“几天不来，多了一只，你看多萌啊。”
男朋友显然没感觉，胡乱点头应和。
罗天也看不出来，尤其虎威可能变化之道掌握得还不太好，生生比别的猫大两圈，比那只橘猫还胖。
罗天实在没法把大汉虎威的脸跟那只在妹子手下撒娇卖萌的虎斑分割开，实在看不下去了。
扭过头，他看见墙边的书架，干脆走过去找找有什么书。
这一看，他才知道书吧生意为什么这么差。
成排的国学经典。
四书五经直接是崭新的，可见从没有客人碰过。接着是诗集词集，一排排李白全集杜甫全集的列过去，可惜同样是无人问津。
罗天咽了口唾沫，觉得应该给陆小姐一点建议。一只猫，也许她自己也需要培训。
陆苗苗吸着饮料也在看书。吸一口，翻一页，不时还默念，很是惬意。
罗天轻轻敲了敲柜台，陆苗苗抬头看到是他，把书一放，罗天看见书页里整齐的诗行，要说的话都顿了一下。
也许她就是喜欢诗词，才开了这间书吧。
他陡然觉得自己是多事了，于是笑了笑，问：“你是怎么想起来开书吧的？”
他以为会被陆苗苗瞪回去，说一句“关你何事”，哪知她目光往书架那一扫，神色温柔。
“我就是喜欢……守着这些书。”
罗天莫名觉得，守的不是书，是人。
陆小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罗天再次提醒自己，这是一只成了妖的猫，看如青春少女，实不知有百岁千龄，别把人家当菜鸟。
仅有的四个客人也走了，虎斑猫溜过来，爬上柜台，伸了脖子看白裙姑娘留下的初二数学，苦着脸问：“我也要学这个？”
“不要。”陆苗苗貌似温柔地说，“你要从小学课本开始学。”
罗天顺势问：“那姑娘又是谁？”
“她叫白素素。”虎威抢着答，看来上午短短的时间，同事间已经聊过了。
陆苗苗又眯起了眼，问：“你猜她原形是什么？”
她眼里满满的狡黠，罗天想，妖的年纪要怎么算，真的要算成百上千年的修炼时光吗？感觉很别扭。
“猜不出来？”陆苗苗撑在柜台上追问。
罗天回了神，“白素素。”他念着，说，“是蛇变的？”
陆苗苗笑得趴在了柜台上，抬起脸满是得逞的快乐。
“就知道你要这么猜。她起这名字是因为白娘子，可她不是蛇。”
她胜利地小声叫起来。
“她是老鼠，实验室里的白老鼠。”
☆、白素素
虎威也蹲在柜台上傻笑，罗天其实没觉得多好笑，不就是猜错了么。不过看陆苗苗笑得开心，确实有感染力，他也不由笑起来，问道：“一只老鼠学着蛇起名干嘛？”
“她没化形的时候就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那是她偶像。”陆苗苗看了看时间，“今天就是去找她的许仙偶遇了，看起来应该顺利，也该回来了。”
许是不经念，话音刚落，店门被推开，白素素拎着一把伞回来了。
罗天目光就离不开那把伞了。
他记得白素素出门的时候没带伞。许仙？
白素素的裙角微湿，目光明亮，走路仿佛都要跳起来，一看就是沉浸在快乐之中。
真遇上许仙了啊？
她没注意到罗天，小跑到柜台前，把伞给陆苗苗看：“苗苗姐，你看，伞。”
罗天看得出来陆苗苗挺无奈的，就点了点头，然后说：“你真觉得复制许仙白娘子的故事就行了？”
“没有啊。”白素素欢乐地说，“我只是想跟偶像一样有个浪漫的开始。”
陆苗苗捂住头，挥手：“随便你了，不要给我惹事就行。”
“今天我请客吧，在场的都算。”白素素眼睛一转，看到了虎威，立马又警觉起来，“一顿能吃一头牛的不算。”
虎威委屈地用后腿人立而起：“我变成人能控制食量的。”
最后当然还是没撇下虎威，一个人三个妖一起去吃饭。罗天以为会去鱼庄，结果是去吃火锅。
听说猫舌头怕烫啊？他忍不住去看陆苗苗，就见她吃得最快。
好吧，也许成了妖什么都不一样了。
饭桌上，白素素就把今天的浪漫故事分享了。
她暗恋的“许仙”是本地大学的研究生，是学生物的，给导师实验室养小白鼠。
白素素原来也是个山里妖怪，但她耐不住寂寞，没化形就跑出来玩，偶然跑到大学实验室，看见一群小白鼠，觉得好玩，就混入了其中。
罗天问：“你不想救它们吗？”
白素素比他还奇怪：“一群没开智的家伙，我救它们干嘛？”
罗天不说话了，他还是不熟悉妖的世界。
陆苗苗咬着一块豆腐，口齿不清地说：“他是人，不懂。”又跟罗天讲：“我要是看到有虐猫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若是养猫吃肉的也去管，岂不把我累死。”
虎威也说：“就像我不吃肉不能活，那些牛妖猪妖的，就算比我厉害，没事也不会来找我麻烦。”
白素素不高兴他们扯开话题，拿捞肉的勺子敲了敲锅边，道：“你们听不听我说啦。”
大家赶紧转回来，听老鼠姑娘说话。
“我是以前没见过这么干净的同类，就混进去看看，是谁没事养老鼠玩。就见到了他。”白姑娘眼睛又亮亮的，显然确实是进入了恋爱状态。
她的许仙叫孟冬，平时任务之一就是照顾这些实验鼠，白素素也成了被照顾的一员。
对于实验鼠最后的命运她并不关心，她只关心那个叫孟冬的男生每天的一举一动。
后来这批实验鼠慢慢被用掉，她怕被发现，只好离开了实验室，但不肯离开大学，一直在学生宿舍里藏身。于是跟着看了不少影视剧，对人类社会的初步了解也是从这里取得。
“对白娘子的了解大概也是从这取得的吧。”罗天想。
她本来也到了快化形的时候，孟冬研究生毕业又读博，白素素化形成人，仍然躲在宿舍，经常去看他。
学生宿舍就有了灵异传说。
女宿舍经常丢零食，孟冬的宿舍经常出现零食。
开始他没在意，后来知道女生宿舍的事之后，怕被当作变态小偷，都不敢告诉别人，当然也不敢吃。
女生宿舍的灵异事件被学生发上网，虽然不算什么热点，但也小范围内引起了讨论。这就被本地的“野生动物无害化中心”给注意上了。
当时是陆苗苗与前任搭档出马，把这只小白鼠揪了出来。
白素素哭得像遇上了法海。
现在当然不会了，现在她在补课，一心要赶上意中人的文化水平，与他有共同语言。
罗天想了想她的初中课本，再想一想孟冬那个博士在读，为她点蜡。
白素素显然也觉得路太漫长，等不及了，今天看了天气预报有雨，又请陆苗苗帮她算了算确定是会下，就去孟冬今天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
具体过程她不愿分享，总之就是孟冬侠义之心发作，把伞给了楚楚可怜的白裙姑娘，自己要冒雨狂奔。而白裙姑娘叫住他，与他共伞而行。
她也是把孟冬的作息摸熟了，知道他这时候肯定是没顾得上吃饭，出来觅食的，最后就一起吃了午饭，甚至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难怪回来时浑身都在冒着粉红泡泡，这可真是，太成功了。
罗天有个疑问，等白素素与虎威都走了才问。
“她这样没关系么？”
陆苗苗耸肩，“有关系也与我无关。反正没什么禁令，但是对方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也就是说，对方接受，就没关系？”罗天好奇，“这生了孩子算哪边的？”
“废话。”陆苗苗又白眼给他。猫眼真是得天独厚，又大又圆，就算翻白眼也只显得俏丽而不尖刻。
“你没见都修成人形了吗？只要舍得妖力就能生出天生化形的宝宝。要是生孩子再生出个畜生来，这修炼不是白修了。”陆苗苗吐出一口气，带了些艳羡，“人真是天生的福气，天生的灵气，造得出这样的繁华盛景，写得出那样的锦绣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