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是和白素素一起来接人的,看到罗天和陆苗苗他就不对劲了,一会盯他们看看,一会移开目光,一会又忍不住来看。
白素素嗔怪地打了他一下:“好啦,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
她又有点娇羞,小声跟陆苗苗说:“我救人的时候……他知道了。”
原来这次因祸得福,暴露了她妖怪的身份,但是孟冬在巨大的震惊之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跟她分手的打算。
陆苗苗很冷酷地指出:“跟你分手,就他这个宅样,一辈子单身狗。”
他们住的村子是个穷地方,其实地方挺好,山水秀美,土地肥力也还可以。只是路不好,开不了农家乐,山里能开的田也不多,够不上吃补助的贫困标准,但也富不起来。
孟冬和白素素先是去了几个著名景点,然后就搭上另一个自助游团体,专去些不出名但风景在驴友里有口碑的地方。
没想到会在山里遇上泥石流,幸好被高人所救。
孟冬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跟罗天说:“我不太明白素素为什么肯定有高人,她当时拽着我嗖一下就出去了,别人没注意到我们。但其他人也逃出来了,没见有人来救啊。”
“你眼镜掉了没看清,我是看见了。”白素素说,“我要再去救人的时候,看见泥石流停住了。游客连跑带爬的没人注意到而已。”
罗天已经看到那个新闻了,因为没死人所以不太起眼,游客都以为是自己命大。
“是山里的妖么?”陆苗苗蹙眉,如果是山里住着的妖,没出来在人世行走,那就不关她事了。
白素素也发觉了自己的冒失,吐了吐舌:“我也不确定。”
“来都来了,先看一看吧。”罗天说,“大不了我们自费。”
自费也是挺值的,这里虽然不出名,但能在网上流传开,让自助游的观光客愿意从那条烂路过来看,自然是有出色之处的。
因为这些游客,村民的生活条件都有好转,因此罗天还听他们的房东大爷用方言在跟老伴抱怨,担心泥石流赶客。
罗天跟孟冬住一间屋,孟冬小心地问他:“素素是什么变的,你知道不?”
罗天奇道:“你还不知道?”
孟冬挺郁闷的,“她就是不肯告诉我。我猜了一圈也没猜出来。”
罗天不确定这是情趣还是真不想说,只好抱歉地朝孟冬摊了摊手,“她不肯说,我也不方便说了。”
“嗯,嗯,我理解。”虽然如此,孟冬还是挺郁闷的。
罗天自问并不八卦,但孟冬接受能力这么强大,还是让他挺感兴趣的。
“素素一直都很担心这件事,没想到出来玩一趟倒是解决了。我们都没想到你一点不纠结。”
孟冬推了推眼镜,他的眼镜掉了,这是临时配的,总不太习惯。
“我也纠结了一下,不过素素为了救我的命都不惜暴露了,这么想想好像是人是妖也没关系。”他想了想,又道,“素素讲,拿到你们中心发的合格证的妖,就和人一样,结婚生孩子都不会有问题的。”
“嗯。”罗天虽然处理的业务不多,但工作快一年,也不是新丁了,这种规定还是知道的。
“生孩子也不跨物种。”他看到孟冬脸都红了,心想他们大概还没同居吧,暗暗好笑。
☆、找不到
第二天陆苗苗挎着相机在村里转了一圈,拍了不少村民生活场景,借此把村里人见得差不离了,也没发现什么。
“还有几个,不是进山了就是生病了,过两天再说。明天去山里看看。”陆苗苗觉得自己今天非常辛苦,罗天开天眼要捏诀作势的,没她方便,几乎都是她在转。
所以她一回来就甩了鞋爬上床,饭都是在床上吃的。
房东的儿媳妇进来帮她拿碗,蹲在厨房门口洗碗的时候看见罗天,吃吃地笑。
“跟女朋友吵架了?”她的话带着浓重的口音,罗天勉强能听懂,还听得一头雾水。
“女朋友?”
“人家生病了,你都不去陪。男人要大度一点。”大嫂用过来人的口气说,“小姑娘生病的时候心最软,你去床前送茶递水,马上就跟你好了。”
原来说陆苗苗啊,罗天哭笑不得。
只好嗯嗯连声,先答应。
回了屋,孟冬看见他也很诧异。
“陆小姐不舒服,你不去陪陪她?”
“她哪会生病。”罗天扶额,“白素素没告诉你她也是妖?”
孟冬又下意识去摸他的眼镜,“说了,但是陆小姐一回来就进屋躺着不出来……”
“她就是懒了。”罗天说。
孟冬忽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小声问:“那陆小姐是什么变的,这个能告诉我吗?”
原来白素素连这也没说。
其实罗天不知道,因为白素素不肯说自己原形是什么,孟冬以为她不喜欢说这个,就连陆苗苗的也没问。
罗天当然觉得这没什么好瞒的,“她原形是猫。”
孟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有点羡慕。
“真是。”他嗫嚅着,“你看陆小姐就肯告诉你,素素就不告诉我。”
罗天忽然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什么呢?
第二天去山里,孟冬显然是个拖后腿的,走着走着白素素就要求她和孟冬在后面随便逛逛,正事还是罗哥和苗苗姐去办吧。
罗天和陆苗苗先去泥石流的地方看了看。那里已是一片狼籍,看不出究竟。罗天不时开天眼观察,也没见哪里冒出妖气。
陆苗却一直嘀咕着“不正常”。
“哪不正常?”罗天对这方面懂得没她多,很是不耻下问。
“这种风水好,灵气足,道路又不方便少人来的地方,居然一个成妖的也没有,哪里正常了。”陆苗苗这回没说他傻,显然是觉得一个人类新丁不懂这个也正常。
“最近几年来玩的人多,搬走了也不奇怪。”罗天从这个角度理解,“再说现在下山的妖怪不是挺多,也许这里原来住的妖怪走了呢?”
陆苗苗还是摇头,继续在山里找。
当真一个没找到。
“不对劲。”她叉着腰像是跟罗天吵架,“就算最近几年搬走了,总有东西留下吧?什么也没有,完全没有妖的痕迹。”
“那我们要不要跟中心求助?”罗天有点毛毛的,把陆苗苗拽过来,“万一惹上什么大妖怪,不是我们的活计吧。”
陆苗苗摇头,这什么都没有,跟人求援要怎么说?
任务不顺利,陆苗苗心情不好,进屋又窝床上了。
房东家的孙女在大声读英语,音调古怪,罗天差点听笑出来。她妈出来喝她:“小声点。”要她不要吵到客人。
小姑娘声音就放低了。
罗天今天扮演合格的男朋友,守着陆苗苗,实际上在一起搜索村子附近的新闻,搜来搜去也没看见什么特殊的。
这时候听了小姑娘的声音倒有些开怀,罗天说:“山里面,估计她老师说英语就有口音。”
陆苗苗把笔记本合上打了个呵欠:“她英语是村里小学校长教的,这几天生病在家没见着,明天听说回来上课了,去见见。”
村小学规模不大,校长连老师就两人,一个来支教的小伙子,还有个就是校长了。
校舍倒是还好,至少不是危房,光线也不错。陆苗苗看了看那个陶校长,没发现什么异状,就在学校走了一圈。
“我给他们捐录音机跟英语磁带怎么样?”她问罗天。
罗天说:“我还以为你会捐电脑。”
“也想捐。不过还是先让他们听磁带吧。”陆苗苗叹了口气,“这读的英语,叫英国人来听肯定以为是这里的方言。”
罗天深以为然,他也听不懂。
陶校长是个很斯文的老年人,书卷气很重,得知陆苗苗打算捐款捐物,激动得两手握住她,连连感谢。
“我是八十年代初支教来的,教了一年要走,这里就没老师了。我家也没别人,干脆就留下来了。”陶校长找出两个完好的杯子给他们泡茶倒水,三人就在树荫下支了张桌子聊了起来。
罗天喝了口茶,意外地清香。陶校长看到他的表情,把桌上那筒茶推过来,“来,没别的好东西,山里的野茶,找学生家长帮忙炒了炒,外面来的伢儿们都说好喝。”
罗天推辞不掉,看陆苗苗已经不耐烦了,便顺水推舟收下来。陆苗苗不喜欢喝茶,直接倒了白开水喝。
看他们推让完了,她皱着鼻子,“我就不懂你们为什么喜欢喝茶,以前我偷喝过,古里古怪的味道。还是什么贡品。”
陶校长呵呵地笑起来,“学生偷喝我的茶,也是这么说。”
罗天却知道这大概是她在过去的主人家里发生的事。每当这种时候他才会恍然明白陆苗苗其实是不知活了多久的猫妖,她还是一只猫时候的主人,现在已不知在哪里长眠了。
人妖殊途,这才是人妖殊途吧。不知道孟冬和白素素有没有这种心理准备。
回去他问孟冬这个问题,孟冬说:“也许本来我会考虑这个问题,但是这次差点死掉……多活一天都是赚的,人跟人结婚还会离呢,不想那么多。”
他又问:“那你和陆小姐呢,是怎么想的?”
“我和陆小姐?”罗天重复一遍,有点迟钝地反应过来,“我和陆苗苗?”
“我们没有关系啊!”他终于知道哪不对了,“你真是不但想了,而且还想太多了。”
☆、厉害的老猴
被孟冬误会之后,罗天多少有点尴尬,但陆苗苗并不知情,仍然挎着相机在村里转,把开始没见到的几个人都见了,全都没问题。
她也抓瞎了,这妖到底藏哪了?
“要么就是个厉害的大妖。”她沉思着,对罗天说,“把妖气隐藏得很好,比我修为深,我看不出。”
“我也看不出。”罗天承认。
“算了,回去上报,让别人再来看看。”陆苗苗抛开烦恼,打开手机查路线,她要顺便在川中玩一趟再回。
但罗天总觉得事情不会就这样过去。
夜里他睡不着,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发慌,那边孟冬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弄得他更睡不着了。
他想起出差时陆苗苗抱怨过,他前任那个大叔,在高铁上睡着了打呼山响。
“幸好住宿的时候可以订两间房,不然我半夜说不定会杀人。”她说。
罗天回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微微笑起来,幸好他睡觉气息宁静,一直都不打呼。
风声里好像有别的动静。罗天觉得不对,翻身坐起,去陆苗苗和白素素那边敲门。
没人应,罗天急了,手上发力,无声息地撞开门,只见两张空床,毯子掀开,摸去还有热气。
刚离开!
罗天再不迟疑,从窗户一跃而下,辨别一番,顺着痕迹追去。
她俩和来犯之敌似乎都不想惊动别人,村子里安安静静,连狗吠也没有。
罗天追出不远就失了痕迹,但揣摩对方心思,他往林子里找去,果然时有断掉的树枝踩踏的草丛,将目的地指向山林深处。
林中,只见两人在与一只猴缠斗不休。
罗天怒吼一声,冲上前去,从小学会而从无用武之处的本事施展开来,倒也是打得有来有往。
但那猴不知是什么来头,厉害非常,罗天甚至觉得他有相让之意,不然己方三人早已落败。
打斗间,猴妖往树上一蹿,又借力折回,直向陆苗苗蹿去,利爪张开,扑向面门。
“泼猴!”罗天大吼一声,拦没拦得及,反手只捞住了一根尾巴。
情急之下就是一拖一拽,没拽得动,倒拽得那猴嗷地一声,显然自己冲得太急,拽得生疼。
罗天唯恐自己仇恨吸引得不够,死命攥住尾巴不放,那猴忽地一甩尾巴,就将他摔了出去,连滚几个跟头。
白素素早被他踢倒在地,此时捂着肚子在喘,陆苗苗惊魂甫定,罗天摔得七荤八素,还要再战,那猴却不干了,咳嗽一声,用苍老的声音道:“你们这些年青人,好端端为何要来打扰老夫?”
果然是个妖!
陆苗苗捂着胳膊上被挠出的爪痕对罗天叫:“把介绍信给他看!”
她又是生气,又是惊心。她已经算是个积年老妖,这老猴似乎比她修为还深。
罗天来的时候他们只是拳脚相搏,但在一路上他们还使过妖法相斗,但发现斗不过这老猴就没再以短攻长。结果这老猴也收了神通,只与她们游斗。
和罗天一样,陆苗苗也发觉了,老猴手下有留情。
这时把他们都打倒再问,想必就是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罗天爬起来,头撞着了,有点晕。老猴看看他,呵呵一笑:“本不想出重手,你这小子拽老夫的尾巴,不能不罚——嗯?你们还有介绍信?”
罗天冲出来哪会带什么介绍信,只能忍着头晕,把“野生动物无害化培训中心”的职务讲了一遍。
“你要是住在山里,我们也不打扰,但要在人世行走,就要守人间的规矩——不然容易闹出乱子。”
老猴挠了挠屁股,听得有点茫然,“就是说,我要当人,要工作,得找你们拿个证,才是合法的。不然就非法,是吧?”
“对。”罗天点头,一点又开始眩晕,赶紧停住。他大概脑震荡了。
老猴自己嘀咕了几句,跳到了树上,“过两天再去找你们。”在树上荡了几荡,最后不见了踪影。
三人互相搀扶着悄悄回去,孟冬醒了找不见人,已经慌了。看白素素捂着肚子回来,更是急地团团转,大半夜地去给她倒水。
房东家的大嫂被吵醒,见孟冬这急的,一问,嘻笑着给水里加了把红糖,推孟冬送上去。
孟冬就睡在了白素素的房间,陆苗苗把孟冬的床铺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罗天看不过去了,拍着自己的床:“你睡我这吧。”他去睡孟冬的床。这只猫妖,不讲究的时候席地而坐,偏偏挑人,陌生人非得确定了人家生活习惯没问题才行。
她以前的主人没准有洁癖,罗天想。
陆苗苗坐那咬牙切齿:“我就不信找不出他是谁!”
“先睡吧,这两天还要应付那家伙。”罗天劝。
“就不睡。”陆苗苗拿出本子,把村民按一家一户,统统写下来。
“这家人是五十年前搬过来的,先圈出来。”她圈出一家,又圈了一户,“这户就一个光棍,也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