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的功夫,赵子健回来了。
谭超月望向赵子健。
赵子健摇头。
谭超月眼中浮现一道几不可见的失望。
宋益珊虽然未必能记住谭超月的脸,可是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丝失望。
她微微咬唇,眉眼也冷了下来。
其实对于她来说,谭超月是多年老朋友了,也是一个近乎哥哥一般的存在。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现在,谭超月显然是怀疑阿陶,而且这种怀疑,极可能夹着个人的情绪,倒有明显的盼着阿陶有问题的倾向。
“谭警官,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再开口时,宋益珊语气中也泛着疏远。
谭超月自然感觉到了,望着宋益珊眼神中的冷意,略一犹豫,还是道:“可以。”
“阿陶,我们走吧。”
说着,她牵着阿陶的手就要往外走,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警员,竟然牵着一只警犬走了进来。
“谭队,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来人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屋中的异样,这么说道。
宋益珊没有理会,牵着阿陶的手继续往门口走去。
谁知道走到门口时,和那警犬擦肩而过,警犬机警地转头向着阿陶的方向。
宋益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一下子收紧了,背脊微微僵硬。
她猛然抬头看向谭超月,可是谭超月却捏着一根香烟,仿佛看向别的地方,并没有看宋益珊的意思。
宋益珊收回目光,望着那个对了阿陶打量审视的警犬,已经彻底明白了。
谭超月还是怀疑阿陶的,所以让人弄来了这只警犬。
这只警犬事先一定嗅了什么,是特意来查阿陶的。
可是警犬来查阿陶,又能查什么呢?宋益珊理所当然地想起了那起碎尸案。
她轻轻皱起眉头,盯着那警犬,看它用仿佛敌视的目光盯着阿陶。
阿陶越发抿紧唇,紧皱着眉头,低头望着这只警犬。
一时之间,一人一犬之间,气愤陷入了诡异之中。
周围的人都感受了,沉默地望向门口处。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阿陶真得和那个碎尸案有关联?
宋益珊艰难地转过头,她想去看看阿陶,看看阿陶是不是有害怕有紧张?看看……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是错了,其实阿陶根本不值得她去信任和保护?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阿陶却蹲下了身体,伸出了手。
于是接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到,阿陶伸出手,微皱着眉头,轻轻摸了下警犬的脑袋。
这下子,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警犬认出来了,他是潜逃犯?
他竟然敢摸警犬的脑袋??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可是谁曾想到,就在下一刻,警犬忽然温顺地用脑袋在他手掌心蹭了蹭,之后竟然讨好地摇了摇尾巴。
宋益珊从刚刚的那种些许忐忑怀疑中,一下子步入了惊诧。
“阿陶……”她不懂,阿陶和警犬,这是怎么了?
而一旁的谭超月等人,自然也是看傻了眼。
之前牵着警犬的那位警员,更是不敢相信地望着在阿陶手心下撒娇的警犬,喃喃自语:“勇火从来只听我的话啊……它对外人很凶的……它怎么……”
阿陶仿佛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疑惑,收回了摸着警犬的手,站起身,转头望向宋益珊,目光温和:“我小时候,曾经学过怎么和动物相处。”
“哦……挺好。”宋益珊点头,一边点头一边看向屋子里的众人。
旁边赵子健还有谭超月那脸色,真是仿佛老婆跟人跑了头上戴了绿帽子!
宋益珊忽然有些想笑,不过到底忍住了:“阿陶,我们还是先走吧,不耽搁各位警官办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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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派出所,上了车,宋益珊一边愉快地笑着问:“阿陶,原来你竟然真有身份证,我竟然不知道。”
“嗯,你没有问过我啊。”说着,阿陶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宋益珊。
宋益珊接过来,看了看,原来他今年二十八岁,名叫萧圣峻,户口地址是是A市某街道的花园小区。身份证上的照片应该是他几年前照的,黑色短发,脸上神情和现在差不多,不过比现在看着嫩点。
“原来你叫萧圣峻。”
“嗯。”
“那我以后就叫你萧圣峻吧。”
“还是叫我阿陶吧。”
宋益珊听到这话的时候,抬眼看过去,只见他背脊挺直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侧首凝视着自己。
阳光从前玻璃上射进来,犹如铺洒在海浪上的金子,落入了他总是太过清冷的黑色眼眸中,为那黑色眼眸带来几分生气。
“为什么?”她抿唇笑着这么问。
“我喜欢你起的名字。”一丝灼热滑过他黑色的眼眸,他紧盯着眼前的女人,低声这么回说。
宋益珊顿时脸上微烫。
他的目光灼热直白到没有阻挡,他的话语委婉含蓄却又明白。
宋益珊微咬了下唇,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自己,是因为……他只认识自己这么一个女人吗、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阿陶眸中泛起疑惑:“你起的名字,我就是喜欢。”
他望着宋益珊殷红的脸颊,眼神越发火烫起来,简直比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还要炙热。
“你的,我就喜欢,所有的,都喜欢。”
第20章
在中国口口相传的民间故事, 以及一些古代志怪中, 不乏一些此类故事。
比如某个落魄书生忽然遭遇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美女,一见钟情, 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后来发现那个美女是琵琶精狐狸精兔子精甚至可能是鬼,诸如此类的故事, 比比皆是。
宋益珊觉得这种事情距离自己很遥远, 她也不是什么迷信的人, 可是现在, 一件现代版的聊斋故事就这么发生在她身上了。
不管阿陶是人是鬼还是陶人, 宋益珊都明白,自己好像轻而易举地陷入了他布下的罗网。
几乎是毫无理由地在信任着他,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 就开始下意识地去相信了他——即使他身上明明疑点重重。
而现在,他只是说一句话而已, 自己便已经怦然心动, 无法自抑。
宋益珊开着车,目视前方, 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僵硬了。
她不太敢转头去看旁边的阿陶。
她知道阿陶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从未转过视线。
车内的气氛变得几乎凝滞起来,以至于她喉咙里有些发痒。
轻轻咳了声, 她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寂静。
“你……以前一直在A市?”
“嗯。”
“做什么?”
“我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家休养, 偶尔会帮朋友做点事。”
“哦……”
宋益珊咬了咬唇,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们问了。
其实她更想的是, 停下车,扒住他,质问一番。
你家几口人,你做什么的,为什么来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以前认识吗?
可是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住,试探着再次问道:“你是过敏体质?”
“嗯。”
“那……都对什么过敏啊?”
“主要是部分衣料。”
一路上,宋益珊就这么一问一答,仿佛从山里挖人参一样,慢慢地拼凑着,最后终于大约知道,他生在A市,家境听上去比较富裕,家里有个哥哥继承家业。他属于无业游民,哥哥也不拘束他。身体不好,曾经在医院修养过一段时间,现在过来苍北县,是到处游玩,恰好路过。
这么一番话下来,宋益珊再看向身边的男人,心里有了真实感和踏实感,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消失,或者说忽然化身为什么鬼怪陶人。
阿陶一直有问必答,现在见她眼中微微泛着光亮,唇边带着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抿唇,轻声问道:
“对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宋益珊此时的心情就像远处山上的小鸟,轻快雀跃,她听了,眨眨眼睛,却是问道:“你很会做饭?”
“最近学过。”
“才学的?”
“是。”
“你做得很好吃。”确实蛮不错的。
阿陶见她粉唇微动了下,泛着光泽,眼中带着期盼,知道她果然是很喜欢的,当下不由也笑了:“你喜欢就好。”
这么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宋氏陶吧门前,只见陶吧前停着一辆黑色大众,是个外地车牌。车里面驾驶座上,坐着一位短发的西装男子,正在朝这边张望。
宋益珊下了车,那男子就下了车,迎过来。
“请问,您是宋氏陶吧的宋小姐吗?”
“我是,请问您是?”
“宋小姐,找到您太好了,是这样的,鄙姓陈,是绿野连锁酒店采购部的,我们副总无意中看到您给长信宾馆做的烟灰缸,很喜欢,恰好我们酒店要采购一批陶器摆件,所以特意让我过来了解下情况。”
绿野连锁酒店?
宋益珊是听说过这家酒店的,知道这是全国连锁的,好像有超过两千多家分店,可不是以前她接触的那些小宾馆小酒店。
如果自己的作品能被这样的酒店看中并建立了合作关系,不但这一次将挣到一笔不菲的收入,也会为自己以后挣得更好的资历。
宋益珊当下热情地和这位陈先生握手:“陈先生,劳烦您久等了,来,先进店里做做,我带您看看,给您介绍下。”
当下宋益珊自然去招呼陈先生,阿陶见此,便自己进了后面的工作间,随意在里面摆弄些陶泥。
他还记得宋益珊要他做的事情,说是要让他多摩挲下陶泥,找找手感。
其实他并不需要。
因为曾经在好久的时间里,他每天都会做揉泥这件事。
哥哥曾经希望他去专注做一件手眼脑结合的事情,最后选来选去,选了陶艺。
陶泥是不定型的黏土精灵,可以在他手上任凭他捏揉,最后塑造出他脑中的一切。
他也喜欢陶泥那粘滑湿凉的触感。
低着头,看着这来自苍北山的陶泥,他熟练地用手掌将睨团推压向台面,两手均匀地用力,使这仿佛充满灵气的泥团滚动起来,直到黏土中的气泡被揉尽了,直到粗细干湿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熟稔地将陶泥放在转盘上开始拉坯,转盘在自己的手下一轮又一轮地转着,而随着转盘的轮动,陶泥也渐渐地呈现出一个最原始粗糙的形状。
没多久的功夫,一个初具形状的陶人便在他手心展现出来。
低下头,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陶人。
这是一个年轻女孩,有着一头长发,不大的小脸儿。
他还准备给她描绘上鼻子嘴巴眼睛,再给她头上做一个红色的发带。
正想着,就听到脚步声传来。
他连忙将小陶人藏在了口袋中。
进来的是宋益珊,她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真谈成了!这下子,可以发一笔财了!”
阿陶淡定地抬起头:“嗯,什么谈成了?”
宋益珊笑得眼睛里都放着光彩:“就是刚才的绿野,和我即将签订一个采购协议,要长期做他们绿野集团的采购供应商!”
说着,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不行,我目前是没办法一个人做到的,我得去赶紧谈一谈,找个厂子,看看和哪家合作一起来做。”
“我现在就去找人谈!”
说着,她已经冲出去了。
阿陶抬头看着她激动跑出去的样子,再掏出藏在口袋里的陶人女孩儿,不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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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陶器之乡,满村子里都是同行,又都是乡里乡亲的,宋益珊想找个陶厂合作真是轻而易举的事。陶厂敲定下来后,第二天绿野的采购负责人再次过来,这次还带了律师,双方就合同具体条款进行了洽谈。
绿野给的条件非常优厚,宋益珊粗略一算,利润率相当不错,她自然是十分满意,痛快地签了下来。
送走了绿野负责人,她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始张罗着订购陶泥,设计样式方案,以及和工厂敲定流程,用人等等,这一忙起来,起早贪黑,几乎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阿陶这几天也帮着打打下手,帮着她做些跑腿的活,比如给工厂联络,送东西等等。
一来二去,陶瓦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位沉默寡言的宋氏陶吧帮工。
阿陶闲下来的时候,也会在工作室里闷着,一个人忙半天,不过也没见什么成效。
宋益珊见了,难免说几句:“最近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该试着自己做做了,不用太多,你先做几个盆啊碗的出来让我看看。”
“嗯,好。”在宋益珊面前,阿陶是极好说话的,总是她说什么都是好。
宋益珊甚至觉得,自己指挥他去撞墙,他可能都不问为什么,直接就撞过去了。
如果你问他,为什么听我的话去撞墙?他还得用平静的黑眸望着你,淡定地告诉你,因为你说的啊!
“我看你最近也在摆弄陶泥,做出什么来了?给我看看?”宋益珊忽然想起了,这么问他。
阿陶慢慢地抬头,看了宋益珊一眼:“没有。”
宋益珊见了,失望地摇头:“罢了,这么久了,你好像也没什么进步。我看先算了,宋冬松快放学了,你先去做饭吧。”
陶泥上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不过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堪比大厨级别。
“好。”阿陶放下手中的陶泥,起身,就要去准备做饭。
谁知道他刚站起来,就见一个女人走进陶吧。
那女人不是别的,正是之前见过的,宋益珊的师姐,宋天赐。
宋天赐走进陶吧,先打量了一番阿陶,。之后才把目光落在宋益珊身上。
“很不错嘛,听说你现在搭上了绿野集团这个财神爷。”她轻靠在旁边的摆架上,眉眼间颇有些嘲讽。
“是。”宋益珊心情好,懒得和她计较。
“真不错,这对于你来说,最适合了,毕竟你也只能做做宾馆里的小摆件了。”
阿陶听到这话,拧眉,转头看向宋天赐。
宋益珊早习惯她素来的冷言冷语了,挑了挑眉:“还有事吗?没事可以出去吗,我这边正忙着。”
宋天赐依然笑着,对于宋益珊的逐客令并不在乎:“当然有事,我是想找你确认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