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里的女人,尤其是主子这样有了地位,将来要统御六宫后妃的女人,就不该有想要独占男人的心思。主子从小聪慧,这些道理主子亦都是明白的,不用奴才絮叨,只还请主子早日想明白就做了决断罢!”
“主子若早些改了,也不必日日同小李佳氏说话弈棋,还能早些安寝,这也是一桩好事了!”
杜嬷嬷说到这里,又轻声一叹,“唉,主子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又何必受这样的折磨呢?”
“说到弈棋,我倒是挺喜欢同小李佳氏弈棋的,”
石心玉的声音原本还带着几分苦恼的,但听杜嬷嬷说起琴棋书画来,她的声音倒轻扬起来了,“小李佳氏的棋艺不错。嬷嬷是知道的,为了入京准备大婚,我前后已有好几个月不曾与人对弈过了。入宫之后事多事忙,更是不曾找到人对弈。从前在家时,我下不过大哥,不爱与他弈棋,二哥和三哥水平一般,下起来也不够激烈,倒是阿玛和额娘的棋艺不错,只可惜,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我。”
“如今进宫了,好不容易有个免费的陪练,还能与我杀上几百回合,我还是很高兴的。而且,因知道小李佳氏的心思,我与她弈棋便毫无压力,该如何下便如何下,倒也十分痛快,日日将她杀了个片甲不留落花流水,也是一桩极大的乐趣呢!”
且不说弈棋,便说她与小李佳氏闲话家常,因为知道小李佳氏所求的心思,石心玉说起话来也是丝毫都不客气的,经常说的小李佳氏哑口无言十分尴尬,偏偏小李佳氏十分能忍,竟从不生气,每每见小李佳氏如此委曲求全,石心玉瞧了,心里也有几分暗爽。
瞧瞧,这小李佳氏给她出难题,她也不能让小李佳氏好过,不是么?
既然她苦恼着,而小李佳氏又是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想求得如愿以偿,也不能那么容易,不是么?
闻听石心玉此言,内室的杜嬷嬷无语了,隔间外偷听的胤礽,又何尝不是一阵无言呢?
他从前只瞧见石氏貌美聪慧乖巧那一面,觉得她极好,如今才晓得,她私底下,性子竟是这般的……憨直可爱。
比起先前那个处处谨守规矩,偶尔给他惊喜的石氏,胤礽眼下的这一桩发现,倒越发让他觉得,石氏是真的很有趣。
他忽然就有些好奇,也不晓得三年前那个未经教养嬷嬷雕琢的石氏,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当然了,眼下这个不重要,他与石氏来日方长,他若想知道这些事,日后自然都能知晓。
眼前最重要的一桩事,还是让石氏苦恼之事,也就是小李佳氏闹的这一出。
他心疼石氏,又怎舍得石氏为这微末小事烦恼呢?
既然叫他撞见了,又知道了内情,那便由他亲自来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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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胤礽想到这里, 再听内室对话,里头石心玉反倒还安慰起杜嬷嬷来了, 说是叫她不要着急, 今夜把话说清楚了,倒也是好的, 还叫杜嬷嬷放心,左右她再拖延两日时间就一定做决定,说是这事也该有个了断之类的话。
石心玉这般懂事,杜嬷嬷还能说什么呢?自然便随她了,然后便说夜深了,让她早些歇息之类的话。
胤礽知晓后头已没什么可听的了,何况他打定主意要替石心玉去解决眼前这事, 便不再关注里头情形了,当下整肃了神情, 在没惊动二人的情况下, 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
先前得了胤礽的暗示,李元福和秋蝉冬月等人都在外头静静候着, 谁都没多话没开口。
但先前被石心玉遣到库房去拿点东西来给小李佳氏瞧的杏花春雨却不晓得这一切。
她二人目睹这些时日小李佳氏的所作所为,对小李佳氏究竟想要干什么皆是心知肚明的, 她两个护主心切, 背地里是真没少说小李佳氏的坏话。
只不过,她二人知道分寸,当着人的时候从来不说,要说也都是在这边屋里或者背着人的时候才说。
她二人这会儿刚从库房回来, 见已到了自家门口,何况夜深了,也无人过来,横竖这里都是太子妃跟前伺候的人,她二人就小声抱怨起来。
“也不知道李佳侧福晋走了没有?她日日这样来,在咱们屋里从早到晚的折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就是,她这样闹,搅扰的主子不得安歇,日日都睡得晚,咱们也都休息不好,白日里,她没来的时候,主子总说没精神呢!”
“秋蝉冬月,李佳侧福晋走了么——”
两个人到了石心玉屋前,见秋蝉冬月候在门外,便停止了抱怨,才问了一声,二人便瞧见李元福站在这里,连忙闭口的同时,她们紧接着瞧见胤礽从屋内走了出来,两个人俱都是一惊。
不但杏花春雨,包括秋蝉冬月在内,此刻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她们方才的抱怨,都叫太子爷给听了去。
瞧着太子爷面容上的沉肃神情,大约这一顿责罚,她们是跑不掉了。
背后妄议主子,这可是要打板子的!
胤礽规矩严,便是他自己过来也不会惊扰到石心玉,这一点,石心玉跟前的四个丫鬟都知道,她们只瞧了胤礽一眼,就自觉自发的跪地等责罚,也不开口辩解什么,一则她们是真的做错了,二则,也是不愿惊扰到石心玉。
胤礽现在没工夫责罚她们,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是听到了那些话,也只当做是没有听到,淡淡扫了四个丫鬟一眼,在叫起后,便抬脚往小李佳氏那边去了,并不曾多说什么。
四个丫鬟站起来后,还是闹不懂胤礽究竟是什么意思,见李元福跟着胤礽要走,春雨便大着胆子轻声叫住了李元福,同他请教太子爷此举究竟是何意。
李元福转头瞧了胤礽一眼,急急说了一句:“主子爷不在意这个,你们就只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不要同太子妃提起就是了!”然后,便去追胤礽去了。
杏花春雨等四人便知道,胤礽这是放过了她们。
四人这口气才算是缓过来,四人对视一眼,想着,既然太子爷的意思是这个,那她们照办便是,方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便是对着杜嬷嬷也不再提起了。
四人刚这般想着,里头杜嬷嬷就出来了,见她四人站在一处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倒也十分奇怪,问杏花春雨怎么不进去,还没等到杏花春雨的回答,忽就听见廊下有脚步声,且见秋蝉冬月两个还往那边看,杜嬷嬷便也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之下,杜嬷嬷和她四人倒正好瞧见胤礽到了小李佳氏的门口,那边的奴才见太子爷来了,忙打起门帘来,胤礽就进去了。
杜嬷嬷倒没问杏花春雨等四人为何是那样惊魂未定的神色,瞧见这一幕后,她下意识的就认为,她们四人是瞧见了太子爷去小李佳氏那边才会这样的。
她瞧见那一幕,表面上神情镇定,但实则内心的震撼还是十分大的。
她这才同石心玉说起小李佳氏的问题,这转头一出来就瞧见太子爷去了小李佳氏那里,她这心里头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啊。
不过,她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的,就同她跟太子妃说的那样,慢慢儿的,也就适应了。
杏花四人先前得了李元福的话,当下便对杜嬷嬷是一概没有提起之前的事情。
杏花和春雨就罢了,她们来得晚不知道,但秋蝉和冬月见杜嬷嬷如此,心里倒有些嘀咕,太子爷不是进去过了么?怎么杜嬷嬷却好似完全不晓得的样子?难不成,太子爷没跟杜嬷嬷遇见,也没进去瞧主子?也没说要去李佳侧福晋那里的话?
那太子爷进去干了什么?偷听杜嬷嬷和主子说话么?
若要换了往常,秋蝉冬月两个有了这疑问,肯定是要同杜嬷嬷掰扯清楚的,可如今李元福的话言犹在耳,她们什么都不能说,便只能将这疑问藏在心里,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了。
同样的,若要换了往常,以杜嬷嬷的火眼金睛,必然能瞧出杏花四人方才神情中的不妥之处来,随即就会问出事情的关键所在,可如今,她心里搁着事儿,又下意识的认为她四人的反应是与太子爷的去向有关,她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了,当下便丢开此事,让杏花春雨跟着她进来伺候,让秋蝉和冬月在外头候着,过会儿等主子安寝了,便让她们休息去。
秋蝉冬月都是玲珑心思,见杜嬷嬷要进去,二人对视一眼,由秋蝉开了口。
“嬷嬷可是要进去告诉主子太子爷去了李佳侧福晋屋里的那话?”
杜嬷嬷回身,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她既然看见了,那自然是要同太子妃说的。
太子妃正为这事儿烦恼呢,如今事情都解决了,她说了这事也好,省得太子妃为此事日日苦恼。
秋蝉道:“嬷嬷,此时夜已深了,这话不如明日再同主子说吧?”
冬月等三人也在一旁点头,实际上,她四个都觉得,这事儿若是对石心玉说了,石心玉只怕这一夜都不能安枕了。
杜嬷嬷瞧了四人片刻,忽而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们还以为,主子得了这个消息会伤心的夜不能寐么?你们也太小看主子了!主子的心思,比你们想得深,也自比你们坚强!今日说明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事儿啊,你们就别管了,我自有分寸。你们只管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杜嬷嬷当先进去了,杏花等四人在外合计片刻,知道这事儿终究也是拦不住,再想起方才太子爷的态度,她们四人还是决定闭口不言了,左右也是拦不住的,就依了杜嬷嬷便是了。
如此,秋蝉冬月便还在外守着,杏花春雨跟着杜嬷嬷进屋去了。
石心玉还未曾安寝,只是散着头发穿着寝衣靠在床榻上,见了杏花春雨回来了,唇角便勾起淡淡的笑来。
杏花春雨到她跟前来回话。
“奴才按主子吩咐去库房里找东西,但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主子要给李佳侧福晋看的那个东西,敢问主子是不是记错了?咱们从家带来的那些东西里,就没有主子要的那一样啊。”
石心玉淡淡笑道:“有没有又有什么要紧。我不过是看你们站在那儿脸色不大好,怕你们如此甩脸子得罪了小李佳氏,才找了个由头打发你们去库房找东西的。反正都已是夜深了,小李佳氏不会等在这里要看那样东西,她早走了,你们若再不回来,我还打算让秋蝉冬月去喊你们回来呢!”
一番话说完,石心玉看杏花春雨脸色不好,尤其是听到她提起小李佳氏的时候,杏花春雨的眼眶都红了,倒似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石心玉便含笑问她们道:“你们两个这又是怎么了?”
她笑道,“难不成,是怨我让你们白跑一趟,所以不高兴了?”
“主子这是关怀体贴奴才们,奴才怎会怨主子呢?”
杏花春雨看了石心玉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两个人转头去瞧杜嬷嬷,“嬷嬷不是要说那话么?这会儿便说了吧,也省得主子问我们。”
见她们这番作态,倒勾起石心玉的好奇心来,她又望着杜嬷嬷笑道:“你们神神秘秘的,这是要同我说什么?”
杜嬷嬷上前来,轻声道:“主子,奴才方才出去,正好瞧见太子爷回来了。”
杜嬷嬷顿了顿,才又跟着道,“奴才亲眼瞧见太子爷去了小李佳氏那里,且进屋去了。想来,太子爷今夜,是要歇在小李佳氏那里了。”
“小李佳氏得偿所愿,主子可以不必再为此事日夜悬心苦恼了。”
杜嬷嬷这话,让石心玉愣了片刻,而后屋中,便有一段时间的安静沉寂。
随后,石心玉垂眸,淡淡笑道:“太子爷都没在我这里碰上小李佳氏,这会儿夜深了回了毓庆宫却头一个去了她那里,说明太子爷心里还是有小李佳氏的,这也很好。嬷嬷说得对,我是可以不必为此事苦恼了。”
她抬眸,望着榻前三人笑,“你们说说,小李佳氏倒是白费了一番心思了,她若是肯等,总会等到今日的。横竖太子爷又不是真的冷落她了。倒是连累我,日日左右为难,思虑甚多,一番苦恼悬心,倒是真真白费了。哎,日后,我是不要再这样了。”
杏花春雨不晓得石心玉真正的心思,也没听见她与杜嬷嬷的一番深谈,只当石心玉说这话是伤心所致,俱都眼眶红红的看着石心玉,她们纵有千言万语要安慰石心玉,可一时之间,竟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总觉得话说出来,只会叫主子听了更伤心。
情急之下,这两个丫头,倒是默默哭了起来。
倒是一旁的杜嬷嬷听懂了石心玉的话,石心玉说她以后是不要再这样了,杜嬷嬷只听这一句便知道,主子这是决意以后要按照教养嬷嬷所说的那一套规矩来做了,纵然一时改不掉,也是要硬逼着自己去改的意思。
听了这话,杜嬷嬷本该高兴的,可瞧着石心玉脸上那清淡的笑容,杜嬷嬷却觉得有些难受,主子决意要舍弃旧日心肠,这几乎等同于剜骨挖心涅槃重生一般,那滋味不是好受的。
主子她……哎,杜嬷嬷深叹,谁让主子偏偏嫁入皇家做了太子妃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呀。
石心玉瞧见杏花春雨默默望着她,又瞧见杜嬷嬷眸光闪动颇为关切怜爱的看着她,她倒是勾唇又笑了起来:“这知道的,是晓得你们为了我这个主子不平伤心,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主子苛待欺负了你们呢!”
“好了,杏花春雨别哭了,嬷嬷也别这样看着我,我没事儿。太子爷去侧福晋和格格们那里,这也是迟早的事情,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们为我的心,我也知道,可这一遭啊,总是要过的。你们别这样,日后的千难万险,咱们还得一块儿过呢,眼前这个,也不算什么大事。”
她对杏花春雨笑道,“听我的话,乖乖的把眼泪擦干,好好的去睡一觉,明儿一早精精神神的再来伺候我。今夜,就让嬷嬷在外间值夜吧。”
打发走了杏花春雨,石心玉才望着杜嬷嬷笑道,“嬷嬷将灯都熄了吧,这烛火太亮了晃眼睛。”
屋里没了外人,杜嬷嬷默默望着石心玉道:“主子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没有旁人,奴才什么都不会看见的。主子好好哭一场,从明日起,再好好做个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石心玉轻轻摇头:“我不哭。额娘说过,哭多了要坏眼睛的。今次若哭了,难不成日后再这样,孤枕难眠之际,我都要以泪洗面么?我可不要做深宫怨妇。”
“嬷嬷不必管我,我就是一时难受,我就这么坐一坐,过会儿就好了。将烛火熄了,嬷嬷自去外间榻上值夜就是了。”
杜嬷嬷无奈,只能依言熄了烛火,屋中落入黑暗的那一瞬间,杜嬷嬷回身看了一眼床榻上,只见石心玉孤身拥被抱膝坐在床榻上,那静美却单薄的身影,看了真是叫人心疼。
黑暗中,杜嬷嬷叹息一声,拿着一盏烛火便到外间值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