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又亲了亲弘晞的脸颊,笑道:“阿玛这一走,就赶不上晞儿下个月的生辰了。不过,等阿玛回来时,会给晞儿带生辰礼物回来的,庆贺晞儿的生辰。晞儿可喜欢么?”
弘晞一下子就笑开了,用鼻尖蹭了蹭胤礽满是青色胡茬的下巴,高兴道:“只要是阿玛送的礼物,晞儿都喜欢!”
其实胤礽这趟出去,倒也并不是那么孤单的。
虽没有石心玉陪着,可好兄弟四阿哥和九阿哥都跟着一块儿去了,倒也不算寂寞。
只是,这头康熙和胤礽以及一众皇子阿哥们刚刚离京,那头八阿哥和揆叙就兴奋起来了。
他们一直想要冲索额图下手,这番暗中布置也有五个多月了,如今胤礽不在京中,而索额图却在京中,这对于八阿哥和揆叙来说,正是极好的机会。
先前大阿哥和明珠虽对索额图一党下手过,但那两派之间的互相倾轧虽然激烈,可最终明珠没有战斗到最后,以至于功亏一篑,没能扳倒索额图,这一次却不一样了,八阿哥和揆叙准备充分,他们这一次,是一定要搞掉索额图的。
“贝勒爷,先前家父被圈禁,再加上钮祜禄氏余党旧乱,以至于扳倒索额图一党的事情被搁置下来。现如今皇上已走出旧事阴影,对索额图依旧有防备,也不再将太子留在京中而是带在身边,这就说明,皇上对太子也是有防备的,且皇上最忌惮的,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太子同索额图亲近接触,臣想,贝勒爷若要动手,就得从这两方面下手。”
对揆叙的话,八阿哥深以为然,他微笑道:“你所言不错。咱们一则要对付的就是索额图及其手下的势力,这必然是要利用皇阿玛来个借刀杀人了。正好也能顺了皇阿玛的意思。二则呢,也正可以朝着皇阿玛最痛恨的地方戳过去。让索额图在遭受重创之后反击,如此一来,太子也就不能置身事外了。这盘棋若是下了,咱们不单单是皇阿玛手里的棋子,咱们还能成为执棋子的人,让皇阿玛为我们所用。”
揆叙道:“那么,贝勒爷打算从何处入手呢?”
八阿哥淡淡笑道:“我留在京中,是要帮着裕亲王料理广善库,重修东岳庙。既然这是我的差事,那么,还就从这两件事来着手吧。裕亲王最是个耿介老实的人,一旦事情有异,他是必要一五一十呈报给皇阿玛知晓的。这些事情咱们不适合出面,就都露给裕亲王知道,让他去替咱们出这个头吧!”
第135章
广善库所用为户部帑银, 本来与内务府的库银是分开的,也是不可能有任何联系的。
可偏偏这里头愣是出了纰漏。
户部放出去的帑银里掺杂了内务府的库银, 而且广善库的账中也掺杂了内务府的账目, 这本来是两个绝不可能搅合在一起的府库, 偏偏就搅合在一起去了。
让广善库和内务府搅合在一起去的人,倒也不是别人, 正是索额图。说的准确些,是索额图手底下的人干的。
有利可图, 趋利而来, 说的便是这样一群人。
其实朝中索额图一党的势力,并非都是朝臣们, 除却各个部院衙门的人, 还有各府州道上的官员们,还有许多人是下线的下线, 也就是打着索额图的旗号行事, 而实际上索额图自己个儿可能都没见的。
有些营生,索额图不会不知道,下头的人会循例封上孝敬,这些孝敬来的银子到了手, 索额图就不会过问, 只会让下头的人大行方便之门,让下头的人捞钱捞个痛快。
实际上,索额图就算知道也管不了,毕竟这下线也是会包庇自己的下线的, 索额图如果不分出精力去调查,根本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么些年,索额图身后的势力还是非常错综复杂的,因为索额图是胤礽这个皇太子叔姥爷的关系,依附于他的人特别多,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就算是明珠当年最鼎盛的时候,那也是同索额图没法比的。
而且,康熙心中忌惮索额图,这也只是看清了朝中形势的人才知道,事实上,康熙就算是忌惮防备索额图,可时至今日,索额图还依旧是朝中重臣,依旧是朝廷得用的大臣,也依旧是皇太子的叔姥爷。
实际上,这索额图身后的势力仗着是索额图一党的人在外结党营私时,也有很多人打着太子的旗号以权谋私,这些事根本无从杜绝,有时候索额图的名号罩不住了,就抬出皇太子来,如此一来,自然会给人索额图和皇太子是一党的错觉,便是怎么分给分不开的了。
这些犄角旮旯里的干系底下的人能看得见,也瞧得一清二楚,却也没有人会特意去提出来,官场之道任谁都是知道的,皇太子到底还是得皇上喜爱的,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头去揭破这些事得罪皇太子得罪索额图。
所以就算从前经手广善库的人瞧出了这里头的门道,也没有人去将这事儿捅出来,不过都是办完了自己的差事就罢了。
可这回轮到八阿哥和裕亲王一同料理广善库了,这里头的门道八阿哥在上手的时候就在揆叙的帮助下给摸清了,并且八阿哥按照他所计划的那样,不出几天的时候,就将这些事儿都露给裕亲王知晓了。
正如八阿哥所说的那样,裕亲王是个耿介老实的人,他一得知这些事情,就来找八阿哥,同八阿哥说,他要将这些事如实呈报给康熙知道。
“索额图居然将手都伸到内务府和户部去了,如今还牵扯到了广善库,这些事情,八阿哥可听说了么?”
在裕亲王眼里,八阿哥是年轻有为的翩翩青年,温和有礼谦让细致,是皇子阿哥中极难得有品性的好青年。
裕亲王从前就对八阿哥的印象特别好,如今同八阿哥共事后,裕亲王看到了八阿哥的办事能力,也瞧见了八阿哥的人格魅力,他就对八阿哥的印象越发好了,在他的心里,他还是很喜欢这个侄子的。
裕亲王对索额图的印象一直都不大好,虽然从前不常参与政事,但他也是有眼睛的,他能看能听,从康熙那里也晓得不少关于索额图的事情,再者他身处朝堂之外,听到了许多关于索额图的不好的传言,而且还有许多都是涉及太子的,因此,不单单是对索额图,实际上,裕亲王对太子的印象也不大好。
他总觉得,索额图所做的这些事情,未必就没有太子的暗中授意,否则的话,索额图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我打算给皇上写个折子,把此间之事原原本本的都呈报给皇上知道,让皇上定夺。毕竟这其中的事情牵涉重大,不但有户部帑银还有内务府的库银,更有宗人府的几个主事牵涉其中,几乎是结党营私谋取私利,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胡来,所以,我一定要让皇上知道此事!要让皇上看看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看看索额图都背着皇上做了些什么!”
这就是八阿哥预料之中的事情,但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设不崩,八阿哥肯定是不能怂恿裕亲王去做这件事的,他还得反过来劝说裕亲王不要去做,但这劝说的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明着是劝,但实际上,还是撺掇怂恿。
就听八阿哥劝裕亲王道:“王叔说的这些事情,小侄也是刚刚有所耳闻。正如王叔所言,这些事牵涉重大,还牵扯到了索额图,只怕是不好处置的。您这样贸然给皇阿玛上折子,万一要是触怒了皇阿玛,又生出旁的事情来,那可怎生是好呢?”
“您是知道的,只怕也能猜得到,索额图可能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情,他背后是谁,小侄不说王叔也能知道。这事儿牵扯上了他,皇阿玛哪能说处置就处置呢?这事儿由来已久,王叔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依小侄看,王叔还是莫要同皇阿玛说这些得好。若将来惹来太子的记恨,那又当如何呢?”
八阿哥点到为止,末了,才又对着裕亲王道,“小侄将王叔当成自家人,王叔又是小侄的长辈,小侄是一片为了王叔的心思,这才对王叔直言的,还请王叔莫要见怪。”
“哎,”裕亲王闻言摆了摆手道,“你是我侄儿,都是自家人,我又一向同你亲近,且也喜欢你的性子,我自然知道你说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又怎么会怪你呢?”
“只是,”裕亲王沉吟道,“我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原样呈报给皇上的,你也不必再劝了,你的顾虑我知道。这索额图和太子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的。可我不怕得罪他们,我是不忍见皇上被他们蒙蔽,也要将实情上报。至于八阿哥你是太子的弟弟,按理不该搀和进来,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吧,不论有何种后果都由我一力承担,与八阿哥你无关,他们就算要记恨,也只会记恨我,断不会记恨你的。”
八阿哥虽是做戏,但劝还是很卖力的去劝的,不过裕亲王之意已决,是不会听八阿哥的劝说了。
八阿哥也就不着痕迹的顺水推舟,当真就置身事外,让裕亲王一人将此事写成折子,呈报给在塞外避暑的康熙知晓。
裕亲王对索额图也有一腔愤懑,此番事发,他真是有些恼了,只当自己是个为民除害的出头人,这越写情绪就越是激动,不单单写了眼前这桩事,还将朝中许多风传及捕风捉影之事还有他所查明之事都写在奏折里了,说索额图这些年结党营私横行霸道,理当严惩。
裕亲王虽没给八阿哥看这封折子,但在情绪激动之下,还是对八阿哥透露了一些的,八阿哥听说奏折里全是抨击索额图的话,他这心里就越发高兴了,毕竟事情在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不过表面上,他是半分都没有表露出来的,嘴上还是那般劝说裕亲王。
此番料理广善库重修东岳庙的差事,并非只有八阿哥和裕亲王在做,还有个七阿哥同他们一起料理这差事。
七阿哥这两年只是实心任事,并不求什么名声,加之他的性子沉静,言语不多,因此相比起八阿哥的锋芒毕露来,他的光芒几乎就被掩盖了。
可这却不代表七阿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只是性子沉静话不多,却并非什么都不懂。
八阿哥这会儿风头正盛,一心一意的同揆叙在一起密谋对付索额图对付皇太子,这眼里头根本就看不到别人,哪怕是对着四阿哥,八阿哥也只是表面上兄友弟恭,但实际上,还真是没怎么将四阿哥放在眼里的。
至于七阿哥,那在八阿哥眼里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所以他做这些事情时,压根没有把七阿哥算在其中,也没有故意将这些事露给七阿哥知晓,可七阿哥同他们一同办差,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七阿哥到底听到了些风声,知道了裕亲王写折子揭露索额图抨击太子的事情。
以七阿哥的能力,他还无法参与这样的事情,更阻止不了裕亲王的上折子,他所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应该把京城里的情况尽快通知太子,不管事情能不能解决,太子早一刻知道总是好的。
因为成妃的关系,七阿哥虽然同太子不亲近,但七阿哥的心里还是偏向于太子的,他也很清楚,成妃之所以能够封妃,这中间还是得益于太子的,因此,七阿哥自然不能眼看着太子出事。
按规矩,在京中留守的皇子阿哥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同去塞外避暑的太子联络的。七阿哥若想要与太子通风报信,唯一的办法就是暗中避人耳目送密信出去。
可他平日里与太子来往不多,又不是太子的亲近兄弟,这头一回通风报信,竟然找不到送密信给太子的出路,这思来想去,七阿哥忽而就想到了一个人,他虽没有办法,但这个人,肯定是有办法送密信给远在塞外的太子的。
第136章
七阿哥想到的也不是别人, 正是被康熙留在京城但手头没有差事要办的三阿哥。
三阿哥与太子关系亲密,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三阿哥如今虽不在朝中办事了, 但他一定有同太子私下联系的方式。
这事儿七阿哥就想私底下悄悄的办了, 也不能去太子府,这朝野上下盯着太子府的人太多了, 何况,他也不愿意让外头男人们的事情通过女人的口传到塞外去。
太子妃如今还在坐月子, 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 因此七阿哥都没有想过要去太子府寻太子妃传信,而是直接在私下去到了三阿哥府上, 请三阿哥将这事想法子传到塞外去。
三阿哥手上还真有同胤礽的秘密联系方式, 听七阿哥说完此事,连忙就写了一封密信, 将事情前前后后都写清了, 然后派人送到塞外去了。
他对七阿哥笑道:“放心,这信应当比裕亲王的折子早一点到太子手中。毕竟裕亲王的折子还得在路上走几日,咱们这个密信可是日夜兼程的。”
“太子接到了信,自然早作准备, 这回, 真是要多谢七弟了。只是,七弟自己也要注意些,不要让老八还有裕亲王知道了七弟所为,否则只怕是要为难七弟的。”
见信已安全送出, 七阿哥也就放心了,闻听此言只笑道:“三哥不必担心我,八弟同裕亲王的眼睛现在都盯着索额图和太子呢,他们眼下无暇顾及我的。”
正如三阿哥所预计的那样,他们的密信还真就比裕亲王的折子早到。
这密信到了胤礽手里,胤礽拆开来看信时,裕亲王的折子还在路上,康熙还没有看到这封折子,塞外的日子,还算是比较平静的。
胤礽看信时,正巧四阿哥和九阿哥都在他帐中,见他看信后神情已不似之前那样怡然,而是面沉似水的模样,显然是信上写了大事,才导致胤礽神情变了的。
九阿哥不由问道:“二哥,怎么了?是京中出事了吗?”
胤礽方才接信时并未避着四阿哥和九阿哥,是以,四阿哥和九阿哥都知道,这是三阿哥自京中送来的密信。
胤礽没言语,只将密信递给四阿哥,让他与九阿哥同看。
两人看了信后,心下瞬间明了胤礽神情骤变的原因。
四阿哥还拿着信在沉思,九阿哥却已经着急开口了。
“这会儿朝中送来给皇阿玛批阅的折子已经在路上了,不出三天就能到皇阿玛案头了,二哥,不如咱们派人把送折子的人拦下来,想法子把裕亲王的折子给拿掉,不让皇阿玛看这折子,不就行了嘛!”
胤礽还未开口,四阿哥就先开口否决了这个提议。
“老九,你也是快要大婚的人了,怎么还说这样幼稚的话?给皇阿玛送折子的人,岂是说拦下就能拦下的?这事儿要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太子岂不是添了一层罪名么?再说了,将裕亲王的折子拿掉,就能保证这事儿不被皇阿玛知道么?等皇阿玛回了京城,他们照旧能写折子面呈皇阿玛,皇阿玛一样是会知道的!”
九阿哥闻言撇撇嘴,他也知晓自己出了个馊主意,不由道:“哎,我这不也是一时情急嘛!二哥肯定也不能这么做啊!只是,要不这么做,眼下还真没有什么拖延的法子了啊!皇阿玛瞧了裕亲王的折子,肯定就知道这事儿了!四哥,你也瞧见了,那信上都写了,裕亲王的折子里不但说了索额图的事情,还攀扯了二哥,说了二哥许多坏话,这要是让皇阿玛看了,那还得了?!”
四阿哥闻言冷静道:“眼下拖延不是办法,这也不是能够拖延的事情。老九,咱们该想的也不是要如何拖延此事,而是应该想想,皇阿玛看了这个折子,一旦因为索额图的事情而迁怒太子的话,我们应当如何做。索额图的事情只怕已有实据,不然的话,裕亲王不会直接上折子的,可裕亲王在折子中攀扯太子,那就说明裕亲王手上并无太子的把柄,只是牵强附会,听了许多谣传才有的这些话。因此,在这样的处境下,太子应当洗清自己,自保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