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沉，也很轻，像是落雪一样，悄无声息，但是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清晰无比，即使一根针掉落在了地上，也能够听得很清楚。
这样的吉尔伽美什，让宫野弥生觉得心口发涩，鼻子也莫名的酸了起来。
“吧嗒”一声，有什么液体落在了地上，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清晰极了。
“竟然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哭了？真是，你到底要过多久，才会习惯本王的宠爱啊，宫野弥生……”
怎么可能会习惯……
这样的王，简直是犯规了一般的存在啊……
第九十章
圣杯战争看似蛰伏静谧，但是实则汹涌澎湃。
宫野弥生并没有算是直接参与，对于那个杯子，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其实有时候少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实现了关于吉尔伽美什他们的承诺，但是相逢的已经相逢了，追随的忠诚也已经算是了却了。
圣杯战争结束之后，宫野弥生才得到了些许的喘息。那个看似光洁无比，实则晦涩污秽的杯子被毁灭殆尽，在那一片耀眼璀璨而带着些微暗沉的光芒里面，少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往和未来。
阴霾暗沉之后，突如其来的蜕变。
【宫野同志，我们……该回去了。】
毕竟是不同的位面，不会长久的允许一个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类存在，哪怕，她有着神明的血脉。
【我知道……】
黑发的少女眼眸闪了闪，抬眸看了看天色。夜幕的星辰点点，洒落在每一处河流的澄澈之中，还有树木的晦涩阴暗里，说不出的静谧。
此时这样的安宁，让宫野弥生有些恍惚。
“弥生，叫我们大半夜的来山顶干什么啊？”
绿色长发的少年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四周很暗沉，但是作为英灵，却丝毫没有视线上的阻碍，他能够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就连耳朵也敏锐的骇人，连一丝风吹来的声音，一声蝉的鸣叫，全部都清晰不已。
吉尔伽美什今晚异常的沉默，环抱着手臂眉眼说话，红色的眸子一直没有从少女的身上移开，眼神灼热而深邃。
深墨绿色发的男人不知道少女在想些什么，更猜不出来她将他们带到山顶来的原因。他金色的眸子像是裹了蜜糖一般，映照着夜色，一切都亮的出奇。
“……你们，坐在我身边吧……一会儿，会有流星哦。”
少女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太淡了，像是一缕幽幽的空气一般，融入在这夜风的静谧里面。她已经径直坐下了，身下是柔软的草叶，混着清新的气息。
好像连时光都停滞了下来，在少女抬眸看着他们的时候。
宫野弥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的柔和，本就白皙如雪的肌肤在微亮的光辉之中，变得格外的剔透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羽化似的。
她黑色的眼眸很亮，玛瑙般，纯粹极了。
“流星？是曾经在乌鲁克看到过的那个吗？”
恩奇都愣了一下，然后也没有多想，就坐在了宫野弥生的旁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这么说道。
迪卢木多·奥迪那垂眸看了另一旁黑发少女空着的位置，眼眸暗沉隐晦的落在那里，目的不言而喻。
“呵！”
金发的王者嗤笑了一声，红色的眼眸轻蔑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里面的嘲讽意味十足，要不是迪卢木多·奥迪那的修养和忍耐足够，可能下一秒就可以引发英灵大战了。
深墨绿色发的男人抿了抿唇，金色的眸沉了沉，却没有径直去坐在少女的旁边。
不是不愿意，而是一种莫名的，来自内心的，想要少女做出决定，但是又不想要她为难的矛盾的心思。
“……”
【宫野同志，他们怎么不过来坐呀，马上流星就要来了呀……】
黑发的少女毕竟是成长了许多，已经不像是2020 那样傻白甜了，自然能够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们没有过来。
吉尔伽美什，还真的是无时不刻不想要宣誓自己的主权，击溃对方的尊严啊……这一次竟然坏心眼的，给她挖坑，让她来做决定。
一个一个，如果她走了的话，怎么可能会和睦相处啊……
“迪卢木多……你坐我这边吧。”
黑发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这么开口说道，然后朝着深墨绿色发的男人伸手，修长白皙的手，像是落雪一般，原本那样暗沉阴霾的夜晚，这个时候，好像一瞬间都亮了起来。
“……我的荣幸。”
迪卢木多·奥迪那并没有料想到宫野弥生会在他和吉尔伽美什之间将另一个身旁的位置留给他，他的喉结微动，最后缓缓的勾起一抹笑意，很浅淡了，但是，在昏黄的光线之间，男人俊美的面容，明灭可见。
不愧是光辉之貌，即使在这样的深夜之中，也这般让人移不开视线，甚至更加的神秘蛊惑，惹人沉醉。
不仅仅是深墨绿色发的男人没有料想到宫野弥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的那种，恩奇都也对此感到惊讶。
先不说少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更让人敬佩的是，她竟然丝毫没有畏惧过这样选择之后，王会有怎样可怕的怒火。
【宫野同志，你，你把王晾在一边站着，这样，不，不太好吧……】、
2020 咽了咽口水，这样说道。
金发的男人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宫野弥生，眼神很冷冽，像是千年的寒冰，没有一丝暖意。红色的眼眸很深邃暗沉，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但是光是这样的压抑的氛围，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了。
沉默不语的王，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恩奇都抬头看着吉尔伽美什，一直直直的注意着他的神色，想了一下，打算起来将自己坐着的这个位置让给金发的王。
但是，刚刚准备起身的时候，却生生的坐下了。
他太了解吉尔伽美什了，即使自己让给他这个位置，他也不屑的。
绿色长发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宫野弥生，希望这个时候少女改变刚刚的选择。
黑发的少女一早就知道金发的王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有些无奈的抬起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真的是……”
“太容易生气了……王喜怒无常的特性，在你的身上，真的体现的淋漓尽致啊……”
这么说着，宫野弥生起身，走到吉尔伽美什的面前，抬手轻轻地将男人环抱着的手臂拉下来，柔软的手轻轻的附上他的手腕。
金发的王垂眸，视线落在了她清丽的面容上，然后，又极为缓慢的停留在了少女那只抓住他的手腕的白皙修长的手上面。
他的视线像火一样炽热缱绻，光是这样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注视，就让宫野弥生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的位置……在这里啊。”
黑发的少女这么说道，像是叹息一般将男人推到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的前面，然后直接也径直的坐回了原处。
一左一右，再加一前，刚刚好。
吉尔伽美什感受到身后的少女的温度，还有从她身上散发的清浅淡淡的味道，甘甜清新，和乌鲁克相遇时候一般无二。
他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何突然这样心慌，好像无论什么东西也无法填满他的心一样，即使此时少女就在他的身后，他还是觉得有什么缺憾。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宫野弥生抿着唇，然后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吉尔伽美什的肩膀上，下巴轻轻的落在他的柔软的金发上面，亲昵的蹭了蹭。
“我一直都想和你们一起看一场烟火……没想到却赶上了流星……”
宫野弥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烟火，那种转瞬即逝的，璀璨无比的，只盛放在夜幕的花朵。
但是，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执着于一场盛大的花火了……花火是流星廉价的替代品，但是两个的意义却一般无二。
一样美丽，一样盛大，也一样转瞬即逝。
但是有一点不同，烟火只要到了夜晚就能看见，而流星却要等待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
黑发的少女垂眸，看了看眼前的三个英灵，即使在这样的深夜里面，他们的光辉也格外的耀眼，无法遮掩住。
他们，何尝不是天上耀眼盛大，而又在自己短暂生命之中，转瞬即逝的流星呢？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要看流星吗，耐心等着就好！”
吉尔伽美什觉察到身后的少女思绪的恍惚，而恩奇都还有迪卢木多·奥迪那也感觉到了她和平日相比，情绪有些不对劲。
“弥生，有什么心事吗？”
深墨绿色发的男人有些担忧的开口询问道，声音暗沉喑哑，像是大提琴一般华丽，每一个音都像是从月光之下缓缓流过的清泉那般顺滑。
恩奇都的直觉永远比思考来的快，他抿着唇，沃若的眸子晦涩，朝着宫野弥生那里靠近，然后紧紧的抱住她的腰，将头埋在里面，半晌，才闷闷的说道。
“至少……陪我们看完流星……”
黑发的少女听后身体微微一僵，然后垂眸，一只手轻轻的摸了摸少年的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想到了什么，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将另一只手朝着深墨绿色发的男人那里碰触着，最后落在了他眼角的那点泪痣上。
“流星，要来了……”
第九十一章
金发的王这一次没有像之前恩奇都死亡时候，还有那一次少女离开的时候那样，强烈的挽留。
在点点细碎的光亮之中，混着夜幕滑下的流星的璀璨，宫野弥生的模样越发的模糊不清，原本清晰的清丽的轮廓，此时变得朦胧迷离起来，就好像，也要混入那光芒里面，随着流星一起，消逝下去……
深墨绿色发的男人不自觉的伸手想要去碰触少女的轮廓，但是伸过去，却将原本还算完整的模样给挥散了一部分，更加加快了其消弥的速度。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慌忙收回手，金色的眸子深邃暗沉，抿着唇没有移动分毫，但是眼神炽热不已，直直的注视着宫野弥生。
“……时间到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所以迪卢木多，不用挽留……”
黑发的少女看着男人，声音很轻这样说道，然后看了一眼吉尔伽美什，最后却将视线落在了绿色长发的恩奇都身上。
少年即使活了这么久，但是还是不怎么会掩藏情绪，此时沃若的眸子闪烁着，倔强的没有落下眼泪看，但是他身上散发的悲伤情绪还是能够不受阻碍，完完全全的感受到。
“为什么啊……好不容易我们才相逢，却又要分离……”
人们永远不可能一直在一起，生离死别，生老病死，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恩奇都想象的那么简单。
其实是很容易想明白的事情，但是少年却拒绝深想，即使潜意识的直觉告知他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然而他也会下意识的去逃避。
就像现在，他是预料到的，但是……却从来不说破。
【宫野同志，我，我也突然很舍不得……】
2020 作为一个系统，他所有的情绪都会潜意识的受到宿主的影响，所以此时他所说出口的感受，大部分都是来自宫野弥生的。
【……又不是，不能够见面了……】
少女这么说道，回复2020 的时候，声音却有些压抑，听得出来，她的语调并不轻松。
【……时空和时空之间，有着不仅仅是距离还有时间上的差别……宫野同志，你的感受我都知道，但是如果不回去的话，这里流逝的时间还有魔力远远多于我们位于的时空……】
2020 慢慢从少女的情绪影响中回过神来，也找回了原本的理智，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将其中的弊端再详细的告知一次给宫野弥生。
【其实按照时空的速度推算，你现在早就是一个老太婆了……因为总部知道宿主承诺的效力有着很强的束缚原因，如果不完成会影响宿主生命，所以才特意将两个时空的速度放在接近一条线之上……】
【但是，时间是很有限的……所以，必须回去了哦宫野同志，不然再继续待在这里，可能明天你不是老死就是魔力枯竭而亡……】
2020 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严肃了好多，带着一丝强势的气息，和平日时候完全不一样。
宫野弥生知道，他是真的在担心自己，毕竟自己做过太多任性的决定……
“恩奇都……”
黑发的少女想要轻轻地抬起手，近乎虚幻的手想要碰触少年的面颊，但是被生生的穿透了，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任何实质的触感。
“……”
这样连碰触都没有的挫败感，让宫野弥生沉默下来，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凝重。
迪卢木多站起来，走过去朝着宫野弥生单膝跪下，向那日发誓效忠她的时候一般无二，虔诚而神秘。
他没有碰触到少女的虚幻的身体，他知道一触碰就会加快宫野弥生的消失速度。
于是，深墨绿色发的男人虚托着宫野弥生的手，薄唇落下，什么也没有碰到，但是那种认真严肃的模样，还有静谧的氛围，没有任何人去打破。
“……感谢你，弥生……为了你帮我实现了夙愿，更为了……能够再次与你相逢……”
男人这么说着，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很沉，混着这一片夜色一起，有些莫名的柔和温柔。
吉尔伽美什没有说话，这一次意外的没有因为男人对宫野弥生这样亲昵的举动还有吐露着隐晦爱意的语言而感到愤怒，平静的有些不像他。
黑发的少女淡淡的回应了迪卢木多，唇角慢慢上扬，是一个极为清浅的弧度，说不出来的清丽美好。
像是觉察到了吉尔伽美什的视线，她抬眸，看着他，那双红色的眼眸里，已经映照不完全她的模样了，但是细碎的光亮还在，让少女稍微有些安心。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自己陪伴了他近乎所有时期的金发的王，不由自主的，宫野弥生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变得柔和下来……
甚至，那双黑色如同玛瑙的眸子里，渐渐盛满了哀婉……
这是，很少有过的情绪。
因为在离别的时候，宫野弥生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在挚友死去之后痛苦不已的脆弱的王，还有……曾经抱着自己，许诺将所有财宝与自己共享，只为留下她的妥协的王……莫名的，鼻子也跟着酸涩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