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计——苏梵汐
时间:2017-10-18 16:53:36

  这番话说得动情,在场的大臣还是多少有些动容,那赵太师也是一拱手便站了出来,直接开口道:“陛下,老臣与安大人共事多年,了解他的为人,冒认了这安玲珑为女或许是有他的苦衷,但定然不是戎狄派来的探子,安玲珑应当严惩,但还请陛下宽赦,饶恕了安大人!”
  “求陛下宽赦安大人,严惩安玲珑!”当即又有好些大臣跪了下来,一齐道。
  王瑶嘉站在一边,心里却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否能够彻底扳倒安玲珑。她不经意再次瞥见穆阳的脸,见其脸色难看,黑得仿佛要滴出墨汁来,不由觉得定是因为他已经看穿了安玲珑的“真面目”才生气至此,终于安心些许。
  穆阳脸色黑着,却并不是因为相信了安玲珑真是居心叵测,而是自己无法阻止眼下这群大臣对于安玲珑的讨伐。按如此情况继续下去,他必须治安玲珑的死罪。若是安玲珑死了……不,他不会让她死!所以,自己只能……
  “好了!”他蓦地出声,神色中不乏威严。
  “安爱卿擅自收容戎狄公主,应是大罪,但朕念你入仕多年,屡屡立功的份上,从轻发落,降官一级,改任刑部尚书,再罚一年俸禄,望你能思过。”
  安严只得低头谢恩。
  穆阳眼神转向安玲珑,心底有一抹柔和闪过,眼底却是志在必得的神色:“至于安玲珑,以戎狄公主身份潜入我穆国,妄图发动战争,该当死罪,现,收押天牢,择日处斩!”
  安玲珑凄凉一笑,也是低头谢了恩,随即便被士兵押下。
  王瑶嘉等证人也被带了下去。
  看着安玲珑远去的背影,穆阳只是在心里暗道一句:等我。之后便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见下面官员似是又有什么话想说,他赶紧挥手打断:“今天看了你们这一出戏,朕可真是乏得很,先散了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议。”
  身旁太监立马高声道:“退——朝——”
  百官当即低头拜下,待穆阳走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离开。
  安严看一眼王泓,冷笑了一声,当即甩袖而去。王泓也是一身的冷汗,安严只是降级,变成了刑部尚书,与他平起平坐,没有被彻底地打垮,之后一定会不留余力地打击自己。他很清楚,安严是靠着真本事上位的,自己定然是斗不过他的,斩草未除根,他以后的麻烦,恐怕不小。
  安严却顾不得先找王泓的麻烦,他现在倒是在想,怎样才能帮安玲珑翻案,穆阳已说了择日处斩,自己必须得赶快。不过现在的自己是刑部尚书,也不知穆阳是否是故意的,倒的确给了自己很大的操作空间,他必须得赶紧想想办法,利用好这个身份。
  不过办法还没想出来呢,回了府却迎来了穆阳的一道密诏。
  他看完之后,突然有些明白了穆阳的想法,为什么要给自己刑部尚书的位置。不过也不得不说,这是保下安玲珑性命的稳妥办法,毕竟,这背后有着穆阳的授意。但是,却不知安玲珑会不会接受。
  穆阳回了宫,除了给安严下了这一道密旨以外,还迅速地召见了自己的十二位亲卫,又秘密吩咐了一番,一个时辰后,这十二亲卫方才领了命出来,各自准备去了。而之后,穆阳又见了两位刑部官员,命其好好地“招呼招呼”安玲珑,不过只能是皮外伤,不可伤到内里,也不可留疤。弄得这两位刑部官员身上冷汗涔涔,口头上连连称是,心下却是心思急转,这要求可不简单,要外表看起来伤痕可怖,但又不能真的把人给伤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而这是穆阳吩咐下来的,自己又必须办到,实在是有些难。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就算再难,也得办到。
☆、劫狱
  这两天安玲珑在天牢内还是受了不少皮肉苦, 虽然没有逼供,但挨的打却是不少,所幸她有武功底子,施刑的人也念着她是个弱女子,下手不重,所以倒都是些皮外伤, 不大碍事, 只是伤处却火辣辣地疼, 比起伤筋动骨更甚。但她还是先撑着, 没有暴露自己有武功的事。只是若是安严无法帮她脱罪,她也只能走自己准备的最后一条退路了,但她有些不确定, 他们会不会来。
  今日是休沐日,大多官员小吏都已经放了假。安严已经接触了刑部的工作几日, 算是勉强上了手, 此刻, 他正在巡视天牢, 等到安排了看守的人之后,便也可回府休息了。
  “邓琼呢?邓琼几个怎么没来?”
  “禀大人,他们几个今日都有事告了假, 怎么,需要他们过来吗?”看守巡视的人确实不大够,看样子那几个小子今儿算是休息不了了。
  安严皱眉,又想起那道密旨, 很快又舒展开了眉头:“算了,让他们几个好好休息几天吧,前几日事多,也算是把他们忙坏了。”他又指指自己面前几个人,说:“你们几个,着重看着那个……那个王村群,他可是朝廷的要犯,可千万别丢了。把男牢这边压紧一点。适当的时候,可以从女牢这边调些人来。”
  “是!”当即便按着安严的命令执行。
  等到人手布置好了之后,安严又刻意把进女牢这边的防卫调得松散一些,方便到时候穆阳安排的人进来,之后便回了府一边休息,一边等天牢这边的消息去了。
  而此刻,穆阳也在宫中雀初台上,抬头望天,握拳。是成是败,全看今日,若事情顺利,他从此便可高枕无忧,若不顺利……不,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成功!
  日暮时分,天牢内。
  一队黑衣人头戴兜帽,身披披风而来。
  “天牢重地,来者止步!”当即有士兵拦下。
  那领头的黑衣人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冷声道:“让、开。”
  拦路的士兵瞧见这令牌,不由愣了一下,随即让开,单膝跪下道:“大人。”
  那黑衣人理也不理,只是举步往里走去,突然顿了一下,又指指一个士兵:“你,带路。”那士兵赶紧站起来说是,随即又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大人是要去见哪位犯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不是,有个什么……戎狄、公主么?去见见。”惜字如金。
  “是!”士兵低头带路,七弯八拐一阵,走到了安玲珑的牢房前。此时安玲珑正蜷着双腿,整个人昏昏欲睡,再加上身上的伤,看起来极为的虚弱。领头的黑衣人一看,情绪登时有些激动,迫切地想要进去一般,却又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才勉强镇定下来:“开门,有、要事吩咐。”那士兵有些奇怪这位大人说话怎么一顿一顿的,但想想那枚令牌,还是极为顺从地开了门。
  “多谢。”那黑衣人低声开口,士兵正疑惑这位大人怎么还要跟自己道谢,却觉得颈后一痛,整个人委顿在地,不知人事。
  领头的黑衣人赶紧走了进去,搀扶起了安玲珑:“公主!”原本的声线露出,竟是巴尔士的声音!后面的黑衣人也赶紧跟了上来,正是阿斯兰派来追赶巴尔士的队伍。
  安玲珑抬眼一瞧巴尔士,道:“你们来了。”说着,便勉力撑着要爬起来。其他人赶紧搭了把手,帮着她站了起来。
  “时间不多,快些行动吧。”安玲珑低声说道。巴尔士会意,赶紧从怀里掏出兜帽披风,替安玲珑换上,其中一位黑衣人又与那晕倒的士兵换了衣服,又走在了前面,低着头装成带路的样子。随即安玲珑便混进了黑衣人的队伍中间,被掩护着往外走。所幸她的身材相对高挑,并不比后面的黑衣人矮了多少,再加上较宽松的衣服和刻意的掩饰,只是瞥一眼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他们便又这么走了出去。只留下那与士兵换了衣服的黑衣人,低着头压低了嗓子道:“那、那个什么,我、我去如厕。”说着便也匆匆冲了出去,剩别的士兵嘲笑这小子憋不住尿,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人早已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位,竟任其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不禁有人奇怪了。可正准备去看看时,外面又隐隐有脚步窸窣,接着,进来了一队黑衣人,倒是没有蒙面也没有戴兜帽,脸色甚是肃穆,一见这几个守在门口的士兵,当即亮出一张令牌来,那几个士兵上前一看那令牌,脸色不禁古怪起来:“大人……你们不是来过了吗?”这不就是刚刚那一队黑衣人用的令牌吗,怎么还来?
  而这一队黑衣人也是面面相觑,来过了?他们怎么来过了?皇上不是只吩咐了他们一队人吗?
  “刚刚……大人你们不也就是穿着这一身来的吗?只是披了披风戴了兜帽,进了女牢,一会儿就出来了。”
  糟了!领头的黑衣人倏地反应过来,暗叫不好,当即提溜了一个士兵往前一扔,道:“带路!”便要他带着去见安玲珑。
  那士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乖乖地在前面带路,只是刚刚转过拐角,便见着原本那被打晕的士兵倒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外面的衣裳也被人扒了,只穿着里衣,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那十几个黑衣人见了,纷纷冲上前去,果见原本关押安玲珑的那间牢房门敞开着,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很显然的,安玲珑逃了。
  逃了?
  士兵脸色大变,天牢重地,竟还能让人犯给逃了,这可是他们的罪过,罪名还不小,再往轻里算也逃不了罚奉削职的。自己这还让一群大人们撞见了,这不是找死呢吗?于是赶紧跪下:“大人饶命!”
  这些黑衣人,也就是穆阳的十二亲卫,可也算是懵了。按照穆阳先前的计划,他们拿令牌进入天牢,为安玲珑服下假死药,等药效起,他们便声称说人犯是熬不住先前刑罚去了,接着把“尸体”带走,秘密运往皇宫,交由穆阳本人处置。总的来说,也就是帮着安玲珑逃跑。为此穆阳还特意颁了密旨命安严今日将天牢防卫安排得松散些。可现在他们还没帮呢,安玲珑就逃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先前还说有一队人带着跟他们一样的令牌进来,是不是就是带着安玲珑离开的人?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禀报皇上吧。”有亲卫说道。
  安玲珑一行人此时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波折,只是暗自奇怪着怎么今天逃出去那么容易,附近连个守卫也没有,他们就这么轻松地逃了出来,现在都还没被发现?却全然不知这全是与穆阳的安排撞在了一起,他们才白捡了个漏。
  而此刻,巴尔士与安玲珑却陷入了争执。
  巴尔士带着安玲珑出了天牢,悄悄潜入了一家的府邸,先为安玲珑简单处理一下四肢上的伤口。
  “公主殿下,您也看见了,穆国这些人如此无情无义,为什么还不随我回到戎狄,让咱们的军队杀过来,替您报仇?!”
  “不、不能,”安玲珑倒嘶了口凉气,道,“不说报不报仇,就说若是我这样逃了,已经坐实了我戎狄公主的身份,那么,我最可能往哪里逃?穆国的人会往哪里追?我如今受了伤,速度也提不起来,若是他们追对了方向,我定是逃不了的。”
  “所以,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却有人推门进来,正是谭蔚然,“往南边去。”她怀里捧了些纱布药粉,满是嫌弃地看了眼周围的黑衣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替她处理伤口。”
  巴尔士摸了摸鼻子,也就带了人退出去。谭蔚然驾轻就熟地替安玲珑褪了衣服,先简单清理了一下,接着撒上药粉包上纱布,一边死力缠着纱布一边道:“我倒成了你的贴身侍女了,一天到晚就伺候你换药。”
  安玲珑却微微笑了笑,情绪终于有了一点放松:“也多谢你愿意帮忙了。”先前巴尔士进入天牢时展示的那一块令牌,就是谭蔚然提供的,趁着今天带安玲珑越狱的主意,也是谭蔚然参与了谋划的。她很庆幸,虽然看错了王瑶嘉,但至少在谭蔚然身上,自己没有走眼。一边享受着谭蔚然的服务,一边懒洋洋道:“要是我的身份是你揭开的,说不定你还能官升两品呢。结果,白让王瑶嘉捡了便宜。”谭蔚然如今也得了个芝麻官的职位,位置不高,但不乏前途,是以谭蔚然干脆搬出了国公府,自立了门户,如今安玲珑所在,正是谭蔚然现在的居处。
  “嘁,”谭蔚然不屑,“她又得了什么好处?再说了我吃饱了撑着揭发你干嘛?谁说女子不如人?我为什么想要权力?不就是为了那一口气吗?若是连自己的朋友都维护不了,我还凭什么证明自己?王瑶嘉那女人,就是一个只知道男人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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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国
  听着谭蔚然一脸不屑地对王瑶嘉进行了一通毒舌批判, 安玲珑不禁也有些无奈。谭蔚然鄙视了一番之后终于替安玲珑包扎好了伤口,替她换了一身衣服,这才拍拍她肩膀,道:“你这一去可要好久,说不定咱们再也见不到了,真是遗憾。”
  安玲珑也有些不舍,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启程了, 否则等那些人反应过来, 自己恐怕再也走不了了。谭蔚然送她出了门外, 安玲珑正要翻身上马,谭蔚然却是一拍脑袋,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 连忙又拉住安玲珑,说:“对了, 我姐姐也想送送你呢。”说着, 从怀中拿出一个丝络来, 递给安玲珑:“这是她做的, 说是要给你,记得带在身上。”安玲珑接过丝络,不禁有些惊讶, 毕竟自己与谭悠之交情算不上深,她却还要送自己这么个东西,不过她还是把东西揣进怀里,向谭蔚然道了别, 随即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穆国天昭二年九月中旬,穆国要犯安玲珑逃出天牢,帝王大怒,遂命亲卫北上捉拿逃犯,然无果,终颓然而归,欲挥师北上,然南疆战事拖延,故作罢。
  这里是南疆与穆国之间的一道关口。
  咚、咚咚!
  战鼓声雷雷,两方士兵对阵军前。天上白云飘飘,与蓝天映衬,空中没有一只飞鸟,本是安然平和到不像话的情景,却被地面上的两军对峙渲染得凝重而壮烈。
  不知是谁先抽刀大喊了一声:“杀——”先前紧张却静止的气氛骤然被打破,立于马上的将领率先冲了出去,与对方厮杀在一起,士兵也是毫不畏战地迎了上去,一时间冲杀声响彻,鲜血恣意横流。在战争的巨大阴影之下,每个人都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与敌人拼杀,而其中也有擅武者,身披盔甲握长刀,只是冷光一闪便有血色靡丽,所向披靡。穆简虽是监军,但仍然要求加入了战场,碍于他的身份,聂荣康也给他分了一匹马,给了一个小将的位置,此时他厮杀正酣,所到之处绯色迤逦,敌人皆斩于马下,勇猛异常。
  此刻战场上,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彼此拼杀在一起。而就在这血腥的修罗场的不远处,有一个人影骑马飞奔而来。他一路进了关口内城,蹬蹬蹬上到了城墙,直接见到了留守关内的一位副将。
  “穆京那边有什么新消息传过来么?”副将直接问道,原来这人是一位自穆京而来的传令兵,带着穆京那边的最新消息与命令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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