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没脸面对
晓桐娘揣着钱回到集市上，刘英男已经收拾好了担子，正坐在原位上等她回来呢，晓桐娘赶紧快走了两步，到了闺女的身边，伸手给她遮了遮阳，
“怎么没去找我啊，这地儿多晒？”
刘英男起了身，用手帮干娘扇了扇风，
“我不是怕他们起疑么，好歹守着摊位，他们看到我在也就不能乱想了，而且也怕在路上跟你走岔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再重新找来找去的，更麻烦。”
娘俩边说着话，边把东西都收拾了，背篓都撂起来一个人背着就行了，虽然有点高，但不耽误走路，两副担子也撂在一起，由一个人挑着，也没管其他人还没卖完，两人就先去了老林叔的马车等着了。
坐到马车上，晓桐娘看着筐子底下用布盖着的那把菜刀，心就有点发颤，
“你说你怎么就想到带了刀出来了呢？早上把我吓坏了，就差那么一点儿呀。”
她用手指比着距离，快贴在一起的两个手指头，把刘英男乐得不行不行的。
“干娘，我有数，伤不着人的。”
挽着干娘的胳膊，娘俩靠着车篷子，聊得很放松，在一起也住些日子了，感情是日复一日地见长，现在的两个人，谁看到都会相信她们是娘俩。
“胖婶冲过来的时候，都快要刹不住了，哪有个准儿。”
晓桐娘伸手点了点闺女的鼻子，心里真是后怕不已，
“你说这万一真砍着人了，也不能白砍了呀，谁家也不会轻易算了的。”
说着话又用手捋了捋闺女的鬓角，
“娘倒不是怕过后赔钱给他们，就是怕你被人找麻烦，万一有官府来，或者让人背后使绊子，那不是更亏么，闺女，咱是瓷器，她才是瓦罐，不值当的。”
自己才是瓷器么，刘英男把脑袋枕在干娘的肩膀上，弯起唇笑了，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挺好，也不求大富大贵的，有个人心疼自己和小萝卜，自己为这个家努力些，让干娘和弟弟能过上舒服些的日子，就足够了。
“晓桐娘，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先借给我用好不好？”
老林叔突然跑回来，一身狼狈的样子让娘俩有些吃惊，
“好、好、好，你都拿去用吧，只是，林叔你这是怎么了？”
让晓桐娘这么一问，老林叔的眼泪差点下来，
“哎，还不是我家大小子么，都是有儿子的人了，办事也不说稳当点儿，帮东家给人送瓷器，结果到了人家手里竟然是碎的，东家现在让赔钱呢。”
提到赔钱，老林叔的眼泪终于下来了，那样的瓷器哪是自己家赔得起的呀，倾家荡产恐怕也不能结了这件事儿，以后的日子可该咋过呢，儿子自己说路上绝对没有摔过，肯定是原样送过去的，可哪有人信啊，自己去给儿子争理，还被人打了几下子。
“林爷爷，咱们别急，总会想到办法的。”
刘英男下了马车，站到了老林叔的面前，安慰着他，顺带着问了一句，
“林叔叔去送东西之前，没打开看过吗？”
“你林叔说他接过盒子的时候，就觉得盒子里的东西有些不太对，拿在手上感觉里面的东西晃得有些散，还听到细微的响声，想打开看来着，结果管家没让他打开，说是已经包好的东西，打开太麻烦了，让他直接送过去就好，结果……”
刘英男把话接了过来，
“结果就被人骗了？”
老林叔觉得很无力，自己觉得儿子被骗了有什么用。
“林爷爷，你跟我详细说说林叔叔的情况呗，人多力量大，我和我娘说不得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老林叔人很好，刘英男想着如果能行，尽量还是帮一把吧。
说白了，这就跟碰瓷差不多，刘英男已经大致能想到事情的过程了，只是她没有把握在这个时空里，能不能靠着自己有理就占据上峰，所以她想要了解更多的细节，希望对解决事情能有帮助。
“跟你们娘俩说说倒行，只是，我看没多大作用啊，咱们跟有钱人没法儿说理，争不过啊。”
老林叔满脸的凄惶，让人都不忍心看了。
“怎么就没法儿说理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要咱们有理，如果他们不讲理的话，咱们就去告官。”
刘英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得理直气壮的，把晓桐娘吓得够呛。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哪像你说的那么容易了，咱们穷人自来就跟有钱人讲不出理来，官府也未见得就是包青天。”
这样的事情虽然没有亲见，但是听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深印在脑子里了。
“林叔，你们这是干嘛呢，上车走人呐。”
卖完各自东西的村民们都赶回来了，看到站在马车下说话的三个人，都很意外，因为老林叔一般在赶马车的时候，并不会跟村民们太热络，不然不好收钱了。
“各位，实在是对不起了，我儿子出了点事儿，现在急需解决，所以我现在不能拉你们回村了，你们合伙再雇一辆马车回去吧，早上收的车钱我会还给你们的，不过，我还得跟你们再借些钱，不拘多少，先让我应个急。”
村民们都给弄懵了，七嘴八舌的又问了些话，才把事情大致弄明白了，
“林叔，不是我不借钱给你，只是，我刚刚把卖菜的钱都买了东西了。”
胖婶拎了拎眼前的菜筐，一眼瞧得见的几样东西，绝对花不光她卖菜的钱。
“林叔，我这钱也不太方便，我老丈人病了，我家里的正愁得不得了，想要用这钱给我老丈人解解急呢。”
这话不知道真假，但总不能拦着给老人治病啊，万一给人耽误了可不得了。
接下来，借口是五花八门啊，最后借给老林叔银钱的，只有两个村民，而且不过也就是几十个铜板而已，完全当不得大用，跟那个瓷器的价格比起来，真是差了天上地下了。
老林叔看着手里那几十个铜板，眼泪再次没忍住，噼哩啪啦地落了下来，村民们也很是尴尬，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起码在此时此刻，他们没脸面对老林叔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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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县里才有衙门
虽然大家都有难处，可面对老林叔这样的情况，没人会不心虚，
“林叔，我们去那边雇马车了，你多保重，总会有办法的，来时的车费就算了，一个铜板而已，没人会计较。”
胖婶听了这话，使劲儿地顿了顿脚，本来想要要回那一个铜板的，可现在村民们这么一说，她再如何也张不开嘴了，只能心里万分舍不得地跟在村民们后边去找马车了。
刘英男看着她边走边回头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这人嘴坏也就算了，竟然还连半点儿的同情心都没有，就算家里再穷，也不至于一个铜板也拿不出吧，这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好歹做了几十年的乡亲呢。
“你们娘俩也回去吧，跟他们搭一个车，价钱也能便宜些，我就先不回村了，总得想办法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老林叔疲惫地冲着刘英男娘俩挥了挥手，他根本不想再多说话了。
“林爷爷，我和干娘留下来陪你，咱们去你儿子那边，路上你把事情详细地跟我说说，咱们三个人商量商量，办法总得想才会有的，对吧？”
刘英男把干娘扶上了马车，一副不跟过去不罢休的架势。
“哎，没想到，最后陪着我老头子的，竟然是你们娘俩，真是没想到啊。”
老林叔坐到车辕上，挥起鞭子，赶走了马车，
“古话说得真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呐。”
整个村子里，要说最难的人家，就要数白寡妇和他儿子这一家了，因为丈夫死的早，婆家就说她克了自家儿子，再不认她这个媳妇了，连打带骂不说，还把人撵出村子去住，说会坏了村里的风水，白寡妇娘家也没人了，自然是各种被欺负。
“林爷爷，那是赶巧今天来的乡亲们都有事情，我们娘俩才陪着你的，要是他们家里没事，肯定也会陪着一起的。”
明知道小姑娘这是在安慰自己，可心里到底是舒坦了些。
老林叔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就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跟刘英男娘俩叨咕了一遍，刘英男已经可以肯定了，这就是一场骗局，林爷爷的儿子不过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已。
不然，一个盖房子的短工，再怎么能干，也轮不上他去帮东家给人送礼物，还是个这么贵重的瓷摆件，他觉出不对的时候，还不让他拆开盒子察看，这不是摆明了让他背黑锅么。
“林爷爷，我们告官吧。”
这不是讲理就能讲明白的，如果对方就是想找人顶这个罪，现在这么过去完全没有任何作用，自取其辱而已。
“丫头，不是咱们不想告官，告官要写状子的，我们没人认字，写不出状子来，听说还要交钱免打杀威棒，不然递了状子得先打了棍子才能升堂，可如果咱们把这点儿钱都做这个了，那就没钱塞给官爷了，他们会给大龙用刑的。”
想着儿子有可能会被用刑，然后血肉模糊的，老林叔就一阵心疼，当初从别处迁到白坡铺子时候，一路上把老伴的身子累垮了，再也没有怀上，所以自己就只留了这么一个根，像眼珠子似的带到大，可真舍不得他遭这样的罪。
“林爷爷，就算我们不告官，你能保证林叔叔就不会被人打么，那家人既然想要诬陷他，自然不会让他好过的，咱们如果去告了官，还有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不然就根本没盼头了。”
老林叔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
“可就算咱们告了官，就能保证一定会打赢官司么，如果不能保证这个，我宁愿筹钱把大龙赎出来，破了财，能让他少受些苦也好啊。”
刘英男当然不敢保证肯定打赢官司，如果是个清官，那就有十足的把握能赢，但如果是个糊涂官，或者贪钱的官，那这个官司十有八、九会输的，所以成败的关键并不在官司本身，而在于判官司的这个人。
“林爷爷，不如咱们去找人打听一下，看看这个当官的怎么样，如果是个能为民办事的，那咱们就豁出去争取一下，既不用多花钱又能把事情解决了，多好，可如果是个昏官，那就放弃，赶紧筹钱把叔叔救出来。”
老林叔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钱赔偿，就算是把马车卖了，房子卖了，跟赔偿的数目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看今天村民们的架势，自己想要借到钱是很难的，那不如就试试小丫头的法子吧，反正也只是打听一下，多耽误一会儿罢了。
“那行吧，咱们就去打听打听。”
既然下了决心，老林叔就想快点去做这个事儿，他能耽误得起，儿子耽误不起呀。
“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要数茶楼和酒楼了，我们去……茶楼吧。”
刘英男是衡量着茶楼花钱会少一些，去酒楼的话，总要点上几个菜吧，林爷爷手里的钱现在可精贵着呢，而自己家的钱已经都揣进林爷爷的腰包了，不由自己做主。
其实还有个地方消息很灵通，却实在不方便去，要不然，那样的地方，肯定能把事情打听得又快又清楚，但如果自己提起青楼两个字，会被干娘骂死吧，林爷爷也会觉得自己不是好人，还是算了。
“那就去茶楼。”
老林叔一锤定音，三个人就去了茶楼，选了个最靠里的桌子坐下来，叫了小二，要了一壶最是便宜的茶，这也要六个铜板呢，把老林叔心疼得不得了。
这个时间茶楼里的人不多，只有两、三桌有人在喝茶，还都是只有两、三个人，茶楼里安静得很，刘英男就拉着清闲的小二哥聊天，胡说乱侃地就说到了衙门里的事儿。
“小二哥，咱们镇上衙门里的官爷，平时断案怎么样，是不是个大清官呀？”
先得拣好听的说，如果是清官，小二哥必然会加以肯定，反之，小二哥也会举例子反驳的，自己就当听故事了，多少应该会了解到一些实情的。
结果小二哥一张嘴，刘英男就傻眼了，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竟然连这样的历史常识都不记得了，小二哥说，
“咱们这儿只是个镇子，哪儿来的衙门，县里才有衙门呢。”
第六十章微服私访
不只是刘英男，小二哥的话让老林叔和晓桐娘也一样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没见过官，自然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以为的大镇子，竟然是连个衙门都没有的，那这个官司也不用想了，根本打不起来。
“林爷爷，对不起，我真是傻了，竟然忘了咱们现在呆的地方是宁安镇，要去告官的话，要去永乐县的衙门才成，县衙已经是最小的官衙了，宁安镇的级别还不够。”
刘英男很是懊恼，就算是想报官，这一路赶到县城去，路上的花费，再加上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店，要吃饭，这还不说，主要是官司还不确定能赢，林爷爷肯定是不会同意去的，自己的谋划完全没有起到作用。
“我们走吧，想办法去筹钱赎人吧。”
刘英男很是沮丧，对于一个生活在法制社会的现代人来说，明知道自己有理，却还要委曲求全，实在是太憋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