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口腹之欲……整个华国都是吃货的天下好吧?
明觉没有再反驳,叶舒文也没再多说——一大早是享受美食的时刻,提这些没胃口的话题做甚?
小店里人的确多,不过四个员工干活麻利,效率也的确是高,不多时,便轮到了两人。
明觉抬头看看店中忙活的四个人,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叶舒文乐呵呵地端着两笼包子坐在了一旁的小桌上,旁边还放着店家刚端过来的两碗粥:“包子太紧张了,咱们先拿这两笼试一试,好吃就多买,不好吃就……”
至于明觉,此刻只能讷讷跟在后头,那双手啊,叶舒文看了看,便是笑:比女孩子的还要细腻!
他热情的夹了个包子放到明觉眼前的碟子里:“尝尝。”
自己又夹了一个,接着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嗯,这个味道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蔬菜吃起来太鲜美了。”
“一群兔子,天赋罢了。”
什么?
叶舒文惊讶地问道,明觉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他们是一群兔子。”
叶舒文愣了片刻,哑然失笑。
“这青菜包子的,怎么能跟兔子扯上关系呢?别瞎想了,来吧,美食总是没错的。”
他又咬了一口,“叹息道:“这样好吃的东西,哪怕真是兔子制作的,我也只恨为什么不多几只兔子。”
恰逢店里员工送来一碟咸菜,闻言“啪”的一声,不锈钢的咸菜碟子就跌落在餐桌上。
明觉眼神倏地看了过去,那干活的小伙浑身一抖,手忙脚乱地用抹布将洒的咸菜全部都擦干净……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
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一边匆匆忙忙跑去后厨,扭过头一口气又上了七八笼包子,这盖子,以及两大碗稠稠的热粥。
这店里的包子是用各色菜汁和的面,此刻一笼一笼摆上,五彩缤纷,分外娇艳,桌子都快要放不下了。
没奈何,只好又重新摞了起来。
不消片刻,服务员又偷偷端来了店里从未上过的各色小咸菜。
他在一旁殷切的看着明觉,直到对方点了点头,这才松口气,拔腿跑得远了。
叶舒文愕然的看着这一系列变化,终于忍不住瞠目结舌。
——吃个早饭,居然也靠刷脸的吗?
又或者,明觉长得,真的好看到这种地步?
此刻明觉却没注意这个,反而像是小孩子献宝一般得意洋洋:“看吧,我说是兔子做的。”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察觉到他的存在,就吓成这个样子。不过话说回来,也只有兔子,才能最大限度的激发各色青菜的好口感了。
明觉细细尝了尝,突然觉得,兔子做包子,也没什么不好……
叶舒文不能理解这话中其中的逻辑,干脆归结为中二少年的胡思乱想,此刻摇摇头,看着这七八笼的各色包子,不由陷入幸福又甜蜜的烦恼——
先从哪一笼吃起呢?
第五章
七八笼包子听起来很多,其实一笼也就八个。而且因为这店里的包子做得特别好吃,所以,相同的价钱下,意味着这包子实在很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小到以叶舒文这样好涵养的中年大叔都忍不住吐槽。那一个个的,也不比鹌鹑蛋大多少。
但个头小,数量却是够的啊!更别提结账时,人家盯着明觉,死活不收钱。
这个发现让叶舒文很受伤,他自诩也是中年美大叔一位,怎么刷脸吃饭时,人家看中的,却是明觉?
两人勉勉强强也都把包子塞进肚子里去的,走在路上,叶舒文腆着小肚子,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伤形象了,所幸如今学校放假,路上没有学生经过,他走在校园里,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林**中也还算是惬意。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冷不丁的,明觉突然侧头问道。
叶舒文一愣,接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响,他才慎重的回道:“这就叫好了吗?我什么也没做呀。”
“想要和你一起吃饭,这只是正常的社交需求,人是群居动物,国人尤甚,我自然也不例外。”
“有聊得来的朋友,吃饭也吃得香一些。所以自然就想跟朋友一起啊。”
他笑了笑,看着明觉,终于有一点长辈的样子:“明觉,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还是个小孩儿呢。”
话说回来,叶舒文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澄清道:“我这个人,天生就爱欣赏美的事物。明觉,你相貌很好,我也很欣赏,但是,我是绝对对你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的!我的取向十分正常。”
明觉:???
叶舒文见状,心头也是一松。
果然……还是个小孩儿。
他的年龄足够做眼前这少年的父亲,不过,当今腐文化大行其道,他唯恐这少年也受了影响,干扰彼此之间纯洁的交情,此刻连忙澄清。
气氛一时变得沉静下来。
连续几天的交流,明觉口中,从来没出现过别的名字,叶舒文察觉出他似乎很少朋友,此刻也不忍揭穿,只是好奇的问道:“你上次说,想复活你爸爸,准备怎么复活?”
他只是玩笑一句,原本以为,会得到同样玩笑的回答。
却没想到明觉看看他,只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回答了他:“今年是庚申年,农历七月十五的时候,天降帝流浆,我会带着我……我爸爸,尽可能让他吸收帝流浆,只要帝流浆足够,他就可以活过来!”
他说的那样郑重,不管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一句玩笑话!
叶舒文目瞪口呆。
他之前看明觉在看那本带有玄幻色彩的杂志,还以为他所说的“复活”,是指某种还未研究出来的科学手段。
却没想到,如今的少年脑洞奇大,知道科学没希望,已经开始瞄上了《子不语》①!
“可是……”
这一下子,叶舒文也词穷了。
他委婉的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帝流浆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你怎么确定它7月15一定会来?”
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咦?今年果然是庚申年。今年的九月一号,就是农历七月十五。”
“——不会错的。”
明觉摇了摇头,信心满满的说道。
“天地灵气凋零,上一个庚申年帝流浆都没有出现,而这次,帝都涌进来那么多本不应该生活在这里的东西,证明他们也都有了感觉。”
他信誓旦旦,眼中仿佛有火焰燃烧,照的叶舒文都不忍心拆穿他——那些都只是传说。
所谓帝流浆,所谓七月十五鬼门开,不过都是神话怪谈,民间传说,怎么现在的小孩子,居然会相信这些?
叶舒文自诩体贴,此刻也不好追问明觉,关于他口口声声要复活的父亲,究竟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莫非是得了绝症,所以才寄希望于这虚无缥缈的传说上?
但是……他的神态这样坚定,分明早有计划……
叶舒文咬咬牙,问道:“明觉,你爸爸,现在在哪儿?”
却见明觉摇了摇头:“我把他藏了起来。有人在找他,我绝不容许有人破坏我的计划。”
他转过头来,郑重的看着叶舒文:“你不要问,我不会告诉你的。”
叶舒文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明觉说的事,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的父亲藏了起来,这个“藏”,是藏活人,还是藏身体?
他心中万般思绪纷杂,此刻再看眼前少年俊秀的身影,便觉出一抹深不可测来。
“明觉。”
他急忙追上两步:“你不要做傻事。”
“死而复活只存在于人的幻想之中,从古至今,哪怕神话故事,也没有,将死人复活这种事。就算有,结局也实在太过惨痛。”
他叹息着:“明觉,按佛家说法,生死间有大恐怖,根本不可能有丝毫死而复生的机会……
“倘若你的父亲已经走上生命的归途,那么,多陪陪他就好,别做傻事。没有一个真心疼爱自己孩子的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走上不归路。”
明觉得身子一震,陡然停下脚步,他看着仓促追过来的叶舒文,苦笑道:“你说晚了,我如今,已经在不归路。”
他看着叶舒文,郑重说道:“这天下的事,不都是从无到有,一步一步来的?总得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叶舒文站在那里,竟不知如何作答。
但是,这样一个本该光风霁月的少年,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做傻事,叶舒文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咬咬牙,追上前去:“明觉,你爸爸是不是已经死去了?”
明觉停下来,神情黯淡下来:“是。”
嘶——
叶舒文倒抽一口冷气!
熊孩子胆子真大啊!
“这大热天的,你究竟怎么藏的?!”
“——谁?!”
他兀自追问着,直到三两布的这才反应过来,明觉居然停下了脚步?
他一愣:“怎么——”
前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孩,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明觉看。
①帝流浆,出自《子不语》。
第六章
叶舒文顺着明觉的视线向前看去,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样貌普普通通,衣着打扮也相当低调,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叫他看来,都不觉心头一晃。
明觉却死死盯着她,半响,才蹙紧眉头,用那一贯漠然的语调说道:“瑛娘不在了,我也有家回不得,连老梧桐,如今都已经生机断绝……你还这么穷追不舍做什么?”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但在眼眸深处,却蕴藏着一抹心痛——自己为了能带走义父,一脚将陪伴他那么多年的梧桐一脚踹断,心中,也不是不痛惜的。
“更何况帝流浆是不能为人所用的,你我都占不得半分便宜……”
他看着何青,满心不解:“你又为什么这么穷追不舍呢?”
“你该不会以为,身为玄术师,就必定要踏平这世间所有不平事吧。”
何青摇摇头:“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做我所能做到的事。”
“明觉,陈瑛娘为什么死去?梧桐又是为什么断绝生机?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还不放弃?那棺材里的人,值得吗?”
他二人这一番云里雾里的对话,虽然模模糊糊,但已经足以让叶舒文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了!!
他这个年纪,有阅历,有头脑,对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远胜一般人。此刻联系明觉之前所说的话,心中陡然升起一个不靠谱的猜测:明觉他,不会把他爸爸连着棺材藏了起来吧!
这个天气,他要往哪里藏?!
这两个人,究竟是疯子,还是自己才是无知者?
他站在一旁,压抑住自己内心浓浓的好奇,仔细听下去。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何青看着他:“明觉,死而复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你放弃吧!”
——果然!
叶舒文此刻接连受到震撼,心中居然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惊讶,反而升起一股“本是如此”的荒唐感。
“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明觉冷笑着:“我尝试过这么多种方法,如今,义父的身体依旧栩栩如生,他的血,仍旧每时每刻不断在流动。”虽说速度实在太慢了些。
他看着何青:“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守到帝流浆。你要拦我,就别怪我不顾旁边的普通人了。”
“你敢!”
何青冷喝道。
明觉唇角一勾,看看旁边的叶舒文:“你觉得,杀他,我敢不敢?”
叶舒文一愣。
何青厉声问道:“如今,你要亲手杀人吗?一旦走上邪路,你就永远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你义父真的活过来,也绝对不会承认你的!”
“你懂什么!”
明觉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义父曾说过,不管我做了什么,他都会原谅我的……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做了什么,我心里最清楚!”
何青一怔,立刻便想到陈茹那一族里,整整一代被偷取的寿命。
就在这时,明觉走近叶舒文。
他身材颀长,哪怕面容稚嫩,此刻个头,也比叶舒文要稍高一些。
他在何青惊讶的目光中抬起手,轻而易举地便在叶舒文瞪大的眼睛中,将自己的手掌伸进他的胸膛——没有出血,没有伤痕,叶舒文甚至连疼痛也没感觉出来!可明觉如今,的确只剩半只手掌,露在他的胸膛外面。
他张张嘴,半响才发出声音来:“这……是魔术吗?”
然而嘴角的笑意却十分勉强,分明已经明白了,他们的不同寻常之处。
话音刚落,便觉心脏一阵刺痛!
“明觉!”
何青立刻走上前来:“你要丧失人性了吗?!”
明觉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没有什么,比我义父的性命更重要。”
他这么说着,手底下却放松了。
他看着叶舒文的眼睛,此时此刻,这年长者的眼神中有些许惊讶,和害怕,但同时带着的,却是一如昨日的温和。
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反响,又低声问道:“你怕不怕?”
叶舒文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没有人会不怕的。明觉,大家都想好好的活着,或者,就算要死,也接受不了这种离奇的死法,你是要掏出我的心脏吗?”
明觉摇摇头:“那样太浪费了。”
他只会抽取所有的生命力,用来给义父再多争取一点时间。
“你一直说你爸爸,原来是义父啊……”
在叶舒文的叹息声中,明觉倏地收回了手。叶舒文低头看去,刚才被手掌插进的地方,此刻依旧平整光滑,连衣服上的褶皱都与刚才一模一样,仿佛那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现实中,明觉还是那个淡漠少言的少年。
而眼前的姑娘,此刻已经怒气冲冲走上来。她虽然看出明觉没有真杀人的意思,但仍旧忍不住心头的愤怒——这样轻慢的态度!
她一边向这里大步走,一边反手持着一柄灵力长剑,人还未到,剑刃便已经狠狠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