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蓝璟拿起了一本奏折打开,刚要张口看了一眼便停了下来。
皇上半闭着眼睛靠坐在塌上,因为蓝璟的停顿他抬眸看了她一眼,“念”
蓝璟咽了下口水,“臣于擎苍启奏陛下:臣押解袁兴武已到兴城,不日将入京。微臣草上,待回细禀。”
奏折念完,皇上放在腿上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好一会才道:“放一边去,不用回。”
蓝璟不懂他这是什么态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袁兴武就是那位在漠北镇守的袁老将军吗?”
“怎么?你也听说了他的英勇事迹?”皇上淡淡的开口。
蓝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回答,她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面,看皇上淡淡的样子,她忙凝了下心神答道:“袁老将军的事迹应该没有人没有听说过吧。皇上真的相信他会通敌叛国吗?反正微臣是不信。”
皇上闻言轻笑一声,“朕信不信重要吗,”
当然重要,你是国家最高领导人啊!只要你相信,别人说什么都没用。蓝璟刚要回话。
皇上又轻声说了一句:“时间久了,人就变了。你先回去吧,朕要休息一下。”
内侍闻言连忙扶起皇上,往内殿走去。
蓝璟出了养心殿,脑子还在不停的转,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相信袁老将军是吗?他会怎么做呢?
她不了解皇上,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一个手握重兵权的将军确实需要防备,可是,就算不是袁老将军,总得有人守在漠北吧,那他不是时时都要防备,个个都要怀疑?
蓝璟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第三道宫门。
马夫看到蓝璟连忙把马车赶过去,蓝璟听到马蹄声和车轱辘声才从沉思抽出来,上了马车后轻声道:“回公主府。”
长公主府门前,一个小和尚话也不说清楚就要往里闯。侍卫们当然不能放行,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听闻马车声由远及近,侍卫们连忙合力把他架到一旁。
看到蓝璟从马车上下来,小和尚拼命大喊,“小璟施主,小璟施主。”
蓝璟怔了一下扭头望去,只见戒念四肢在半空中招展,嘴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她忙快去走了过去。
侍卫见蓝璟过来,连忙松开小和尚跪下请安。
戒念三步并作两步,抓着蓝璟的手道:“小璟施主,救救我妹妹,她,她要被卖进花楼了。”
蓝璟抬手拍了拍他的手,“放轻松,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戒念呼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寺里忙没有去找她,今天一早我就给她带了点吃的,结果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他们说要卖她去花楼。”
“我一着急就和他们动起了手,他们人多就把我扭送回寺里了,二师兄罚我抄佛经,可是我没有心思抄...”
“说正题,你知道你妹妹现在在那里吗?你是怎么到这里的?”蓝璟忍不住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没有重点的口述。
“我不知道,我很着急,五师兄听了告诉我说也许找你帮忙会有用,我走了很久,然后遇到了忠勇侯府的马车他们问我要去那里,我告诉了他们,然后就坐了他们的车过来了。”
蓝璟想了一下,“先上车,我们去你妹妹的那个主家问一下。”
马车出了城一路狂奔,戒念坐在外面一直在叫快一点,快一点。
到枫山下的枫山镇时,已经过晌了,马车在戒念的指路下停在了一户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家门口。
蓝璟掀开车帘一看,漆黑的大门上写着祝府两个大字。
马夫看了蓝璟一眼等她的指示,戒念已经率先下车去敲门了。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看到戒念骂道:“又是你这个该死的小和尚,你妹妹已经被卖走了,你来找也没用了。”
戒念手有点发抖,抓住小厮的领子问道:“她被卖去那里了?”
小厮一把推开他,骂骂咧咧的道:“我怎么知道?肯定是最好的花楼咯,谁叫你妹妹不知好歹,老爷想收她入房,她居然敢不愿意,这都是活该。”
戒念闻言要上前去打小厮,小厮机灵瞬间把门关了起来。
他隔着门喊道:“你妹妹现在说不定在伺候的男人了呢,哈哈...”
戒念气愤的拍了两下门,眼睛赤红一片,喃喃自语道爹娘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蓝璟看他状态不对,忙喊道,“快回来,我们回城里找找看,反正也不过就那么几家花楼,我们赶在天黑前找到她,不会有事的。”
戒念听了忙点头,上了马车后又是一阵狂奔。
马夫说春风楼是最好的花楼,所以她们就直接去了春风楼。
春风楼大门紧闭,任戒念拍了好久也没有人开门,反倒遭了很多围观的人的指责,鄙夷,谩骂。
蓝璟听了郁闷的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人群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疯了一样在拍门吗?因为他唯一的妹妹,说好了只卖身做丫鬟的妹妹,被无良的主家买到了花楼,你们知道他有多难过吗?你们知道他有多心焦吗?”
“你们不知道,你们只是一群站在道德最高点看热闹的人,你们嘲笑他是花和尚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自己,你们有多少个是没有花花肠子的?敢站出来吗?”
蓝璟越说越气愤,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她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群,摇了摇头转身走到戒念身边。
坐在马车上的陆离清晰的听到了蓝璟的话,他轻笑一声,“这小子有点意思。”
☆、第一百六十八章 津津有味
小厮听到他的话问道:“少爷,要停下来吗?”
陆离摇了摇头,“不了,先回去,你在这里看着,有什么再回来告诉我。”
小厮颔首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先回去。
春风楼的门最终还是打开了,来开门的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大个子,他一脸横肉,怒瞪着蓝璟和戒念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干嘛?”
“我妹妹,我妹妹在不在你这里?”戒念急急问道,说着还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袖子。
男子一挥手甩开了戒念的手,猥琐的笑道:“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她们个个都是你妹妹,想让她们干嘛就干嘛。”
说到最后还放声大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他的笑皱成一团,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蓝璟皱了下眉头,这人太恶心了,正要开口说话,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妩媚的声音,“大胜,是什么人这么不懂事这个时候拍门?”
男子闻言立马回身谄媚的道“茉莉姐姐,您怎么下来了?”
叫茉莉的姑娘梳着随云髻插着一支玉牡丹发簪,一身水绿色的长裙,纤腰如柳,她五官明艳脸上带着浅笑,眼神有点迷蒙像是刚刚睡醒,白皙修长的小手放在嘴边打着呵欠一副慵懒的样子。
她并未搭男子的话而是直直走过来看着蓝璟二人,嘴唇动了动好似在说“后面”两个字。
蓝璟刚要再细看她的口型,发现她又恢复了事不关己的样子,好似刚刚她什么都没有说过。拧着她的细腰对着身边的大胜问道:“妈妈呢?”
“妈妈在后面,新来了几个小妞不听话,她在教导她们。”大胜边说边朝茉莉靠近,心下忍不住幻想了起来,要是有一天能睡到她真是死而无憾了。
茉莉美目一瞪,轻推了一把靠过来大胜,“死样,”说着扭着她的腰往里走。
大胜咽了咽口水,一脸的痴迷样,待茉莉走远,他回身关门看到门口的两人还在门口,吼道:“还不走,想要吃吃老子的拳头是吧。”
蓝璟后退一步摆出一副鄙夷样,轻声道:“有种上啊!看你就是个没种的。”
大胜怒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说他没种,他瞬间冲向蓝璟,拳头直直往蓝璟身上招呼。
蓝璟反应迅速躲开后,对戒念道:“冲进后面找找看有没有你妹妹。”
戒念内心纠结不放心的看了眼蓝璟,小璟施主一个姑娘怎么打的过又高又壮的男子,要是被打坏了,大师兄会怪他的。
蓝璟和大胜对打了一拳,发现戒念还在发呆,忙串过去推了他一下道:“你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要是你妹妹有个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戒念已经一个箭步跑了进去,因为她的分神,嘴角硬生生挨了一拳,血腥味瞬间充满了口腔,她呸的一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液,专心应战。
后院的厢房内关着五个刚刚买来的小姑娘,她们最大的十四,最小的十一。
五个姑娘都面容清秀,脸上带着惶恐不安,她们各有各的遭遇,不说谁比谁更可怜,因为大家都一样可怜。
她们中最大的姑娘就是戒念的妹妹如意,也是长得最出色的一个。
刚刚被责罚过的她,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裤蹲坐在角落,地上一摊水迹,衣服还在滴着水,她脸色发紫冷的浑身哆嗦,绝望使她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腿把脸埋进去。
她想起了她唯一的亲人,心下默念着:哥哥,救我,虽然她知道不可能,但是这个时候,她只能想到哥哥。
她好想有机会和哥哥说她没有嫌弃过他,她是怕她连累了他,所以才让他到寺里生活的。
“妹妹,妹妹,”戒念一边跑一边喊,他刚刚只听到小璟施主说在后面,可是不确定在后面那里。
厢房里的姑娘听到喊声都扒在窗口上往外看,看到人后失望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们中最小的姑娘叫佳佳,她没有哥哥,而且她的家人也不可能想到她在这种地方。
所以她看了眼在角落的如意,走过去道:“你不去看看是不是你哥哥吗?他好像快要被人拉出去了。”
小姑娘如春风一般的声音唤醒了如意的心神,她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哥哥喊她的声音,她忙爬起来跑到窗前,探出手喊道:“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戒念听到了妹妹的声音,想要挣脱钳制他的人,可惜力量还是太小了,他被拖了出去。
大门前,本来是一对一的对打,因为拖着戒念出来的人瞬间变成了群殴。
蓝璟又一次心塞了,她穿着官服本来就行动不便,一个人她还可以应付,人一多,她就开始挨打了。
好在场面没有持续很久,马夫带着大批侍卫围了上来,不过三五下,人就被控制住了。
在门口探风的一个龟公见状忙撒腿往里跑。
不一会一位穿一身桃红长裙浓妆艳抹的妇人扭着腰走了出来,她先看了眼被众侍卫拥护在身前的蓝璟。
看到她很面生,又认出了她身上的五品官服,心里一松,京城除了固定的那几个人,别的人她还不放在眼里。
听着哀嚎,她看了眼门前横七竖八的人甩了下手中的帕子,轻笑道:“我们春风楼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蓝璟闻言也轻笑一声,“没有要欺负春风楼的意思,我一个妹妹被不开眼的人卖进了春风楼,现在我要赎她离开。”
妇人对蓝璟的话嗤之以鼻,更加不以为意,一个穷到买女儿的家,就是当了官在大爷面前也还是要俯首称小人。
她提高的声调道:“进了我们春风楼就是我们春风楼的人了,那里还会有你的妹妹。”
“你的意思是不让赎?你可是考虑清楚了?”蓝璟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眼神锐利的看着她。
老鸨心下略微一慌,稳了心神道:“我们春风楼的人我说了算。”
蓝璟嘴角勾了勾,转身走到戒念旁边问道:“为了救妹妹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
戒念坚定的点了下头,“我都愿意。”
“好,你现在去京兆府尹状告祝府和春风楼逼良为娼,还殴打朝廷官员,让京兆府尹为你做主。”蓝璟道。
戒念愣愣的看着蓝璟,这,这有用吗?
蓝璟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快去,就说新上任的翰林院士被打了,她让你来帮忙报案的。”
戒念闻言撒腿就跑,马夫连忙道:“小师傅我送你过去。”
人群中一个小厮看的津津有味,他就是陆离的小厮,看着蓝璟的行为,他啧啧称奇心里不断的猜测这位公子到底想要怎样?
和他有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大家都低着头小声的讨论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有没有进展。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刚正不阿
老鸨看了眼马车远去的方向,并没有放在眼里,她们春风楼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找事了,那一次不是找事的人挨一顿排头。
想到这她转过头看着蓝璟笑道:“你肯定不知道衙门的规矩吧,进去可是得先吃一顿排头。你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责罚,真是可惜了。”
蓝璟扬唇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容,“确实挺可惜的,你虽然徐娘半老但是魅力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你的相好的他会不会为了你出现在这里?我他可不一定得罪的起。”
老鸨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用帕子遮住嘴,笑的花枝乱颤,她身边跟着的人也笑了起来。
茉莉也站在老鸨身后的一众姑娘里面,她看着蓝璟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也轻轻的掩嘴而笑,眼里有一瞬间闪过了一些莫名的光,心下忍不住为他担心了起来。
老鸨没有注意看马车,所以她没有看到马车上的长公主府的标记。
现在看到京兆府衙的人这么快就来了,她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连忙叫龟公去搬救兵。
至于京兆府衙的人为什么来的这么快,当然是因为蓝璟后面的一句话,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新上任的翰林院士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京兆府衙一共来了十几个人,包括了京兆府尹郑浩然。
他今天刚好在衙门闲着,听了戒念的话,心里一突,连忙带了人赶过来,他也不知道春风楼的老鸨这是抽了什么风,竟然敢得罪长公主唯一的儿子,那可是国宝级的宠儿,而且还是为了小事。
看到老鸨站在门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他嘲讽的摇了摇头,大声道:“把一干人等都带回府衙去审理。”
府衙的人听命于郑浩然,不到一盏茶功夫,该到位的人都到位了,戒念看着被带出来的妹妹,她虽然浑身都湿透了,但是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的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蓝璟不认识戒念的妹妹,她看着走出来的五个小姑娘,想到了自己家的妹妹,顿时怒火中烧,这些小姑娘还不定是被拐卖的。她们还这么小就要被调教成性工作者,以后肯定是千人骑万人跨最后被各种病缠身,想到这,她道:“郑大人,这些小姑娘都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被拐卖的。”
小姑娘们经过蓝璟身边刚好听了这句话,佳佳激动的跪在地上磕头道:“大人,请救救我,我是被抓来的。”
郑浩然知道他等了多年的机会来了,他忙郑重的道:“你放心,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