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许乘月
时间:2017-10-19 18:26:27

  脑中联翩浮起许多画面。
  躲在披风兜帽中一个又一个的亲吻。四下无人的私语和痴缠。双双红着脸的耳鬓厮磨。澄澈的眸中一望到底的情意。
  那些画面像被裹了蜜,又像被心头不断涌起的火烫给融化,就这样杂乱无章地在脑中黏来腻去,直将顾春的脑子搅和成一锅粘稠的糖汁。
  他要回来了呀。真好。
  明晚一定要早早睡下,才好容光焕发的出城去迎他。
  她要以最美好的模样,沐着熹微晨光,站在他第一眼就能瞧见的地方。
  到时,一定会有许多不相干的人也在吧?
  “那就不能亲了……”兀自闭目的她无端红着脸笑喃。
  得等没旁人在的时候才能亲。
  顾春傻乎乎地咬了咬唇,强打起精神撑开困倦的眼皮,坐直身重又提笔。
  窗外一阵悉索剥啄的轻响让她皱眉,搁下笔起身绕过书桌行到窗前,略探出头去——
  月下一张风尘仆仆却笑意飞扬的脸倏然凑近。
  隔着窗棂,就着月色,那如陈年花雕般的沉嗓从耳畔绕进心尖。
  “我回来了。”
  顾春头一回发现,这短短四个字,竟比这秋夜月色,更加悱恻多情。
  眼看她忽然满面悲痛地潸然泪下,惊慌失措的李崇琰急忙翻窗而入,将她拥入怀中。
  “哭这么惨……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小别重逢的喜极而泣呀!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将再度进入丧心病狂的各种糖、各种嗯哼的场面,请各位朋友再次拿起你们的牙膏牙刷……或许还需要系好安全带。
  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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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有多久没有这样没遮没拦地哭过了?
  或许, 至少十年。
  当年被母亲托付给奶娘送出原州的那日, 临行前, 母亲将她抱在怀中,温和、平静、坚定地告诉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与担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去处与归途。
  去团山找你舅舅, 好好活下去。
  若在途中生出什么变故, 别光顾着哭,那只会将你看起来更加可欺。
  融融,今后没人哄着你了, 不能哭。若实在忍不住哭了,也别让人瞧见呀。
  那时顾春就明白,面对这世间许多事,哭, 是最没用处的举动。除了让人瞧出你的彷徨、软弱,让你陷入更加危险或艰难的处境之外, 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这十年来她都挂着笑, 炼着自己的心。
  可此刻被李崇琰圈在怀中,那些不知因何而起的眼泪偏就不停往外涌,心中莫名有许多委屈绵绵不绝,软弱得一塌糊涂。
  却不怕被他瞧见。
  好似极笃定, 他会来哄。
  见她只哭不答, 李崇琰轻叹一口气,将她抱起,就着窗畔书桌的椅子坐下, 任她抬起手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小虾米似的蜷缩在自己怀中。
  他珍而重之地将她圈在怀中,虽并不擅长哄人,翻来覆去就那样几句话,却还是笨拙却耐心地一遍一遍在她耳旁哄着。
  在这样久违的呵护中,顾春终于一气儿哭完几乎憋了十年的眼泪。
  “受委屈了?”李崇琰轻轻拍着她的背,焦灼皱眉,无措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顾春将脸埋在他的颈侧,啜泣着摇了摇头,眼泪蹭得他一颈子濡湿。“我……”
  约莫是哭到有些发哽,半晌也没再吐出第二个字来。
  察觉到她在自己的怀中渐渐柔软安顺,李崇琰心下稍安,抱着她轻轻晃着,像抱了个小娃娃似的。“可别说是想我想的,我不会信的。”
  就他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来看,他不在时,“有些人”过得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呢。
  听出他的嗓音里似有顾影自怜的抱怨,又有些无奈的纵容,顾春没来由的破涕为笑,摇摇头,趁势又将满面的泪痕蹭了他一肩。
  “被自己……丑哭的。”才止住哭泣的软嗓轻哑中带着微颤,又有软绵绵的笑意。
  不必照镜子她都能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难看。
  这人真是太不体贴,竟挑了个她最难看的时候,忽然就从她的心头蹦到她面前来。真讨厌。
  带了些许的气恼与不甘,她扭脸就在他的颈侧咬了一口。
  血气方刚的儿郎,此刻正拥心爱的姑娘在怀,又有那许多隐忍依旧的相思与渴慕……完全是无需撩拨就很容易自燃起来的状况,她这一记突袭,简直就是火上浇……哦不,不是浇,是泼!火上泼油!
  李崇琰赶忙往侧旁躲了躲,一手将她稳稳圈在怀中,另一手伸出两指勾了她的下巴。
  顾春顺着他指腹的力道抬起脑袋,可怜兮兮的弯唇望进他的眼底。
  “撩人精,我警告你啊,”他眉眼俱是意气风扬的笑,好看的下巴微微抬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你要是再说我家夫人丑,我可就要……”
  “我家夫人”,啧啧,听着怎么就这么顺耳呢。
  “就说,就说!你家夫人最难看了!”顾春得意洋洋地也抬起下巴,甜笑挑衅,“说啦,你要怎么样?”
  “挑事是吧?”李崇琰倏地站起身来,抱着她就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很好,我要乱来了。”
  ****
  明烛的火光轻曳,在墙上投出锦被下两躯交叠的剪影。
  纠纠缠缠,是相思的模样。
  低吟轻喘,是入骨的丝竹。
  水红被面的素金繁花纹样被掀起一阵跃动起伏,片刻后,有腰带、衣裙……陆续被丢了出来。
  “过、过分了啊,”面红耳赤的姑娘眸中似涌起春潮,甜软的嗓音支离破碎,两排小扇子似的睫毛轻颤如疾风下无助的花瓣,“手拿开……”
  “不过分,怎么叫乱来?”李崇琰唇角的笑意无比流氓,面上的红晕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察觉到她的挣扎躲避,他索性以自己的身躯压制住她,口中故作凶恶道,“还说不说……我夫人丑了?”
  似是正面临某肿不可描述的胁迫,满面潮红的顾春咬住下唇,及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便不敢再动,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拿可怜的迷蒙水眸觑着他,求饶似的。
  她大约不知道,如此这般可怜见的模样,更易让人.兽性大发。
  李崇琰额上沁出薄薄的热汗,极力克制什么似的,徐徐沉了身,以唇接住她眼角滚下的一颗泪珠。
  “融融,别怕……没、没什么的。”醇嗓醉人,带着压抑的诱哄,一听就是骗人的。
  顾春蓦地僵了周身,惊慌无措地断续道:“不、不可以的……小师姐说……”
  是了,“千秋醉”的毒还未寻到解法,即便是有婚书撑腰,那也是开不了餐的。
  李崇琰发恼地磨了磨牙,旋即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他的提议让顾春惊讶瞠目,两颊绯红几欲透骨:“你……打哪儿、打哪儿学来、学来的……”
  “还记得……你买的那本……”李崇琰含混低笑,“……画册么?”
  他这样一说,顾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买的那本据说“看过的人都说不正经”的画册。
  那时因她将那画册与那什么赋,当成甜糕错给了旁人,最后……她的手……后来,她因羞赧过度,竟就遗忘了那惹是生非的画册。
  没想到,这家伙在百忙之中竟还没忘了抽空“研读”?!
  顾春如梦初醒,羞怯与惊慌使她面上红潮愈盛,整个人瑟瑟发抖。
  此时李崇琰那噙笑攫着她的目光,同一只饿虎望着自己刚刚叼回窝的新鲜小羊,完全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便是论证“小羊的一百种吃法”的时刻了。
  感谢上苍赐我美食。
  ****
  这一“餐”虽不算餍足饱腹,却也勉强止饥。
  李崇琰将已虚软到无力的娇躯捞起来,任她没骨头似的趴在自己身上。
  “真是……可怜啊。”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沙哑的嗓音透着并不太诚恳的悲悯,笑得得意又回味。
  顾春觉得自己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火烫的嫩颊无力地贴在他的肩头,气若游丝:“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满口浆糊似的,整句话黏成一团。
  “刚回本寨就接到消息,”李崇琰爱怜的垂眸笑觑她,环在她腰背上的手臂紧了紧,“花四的毒,解了。”
  嗯?
  顾春奋力将沉重无力的眼皮撑开一道缝,惊讶地抬了下巴望向他。
  李崇琰抬手覆住她的眼,以唇轻触了她的额角,在她耳旁温声絮语:“据说月初时得了一株关键的药材,解药便成了。只是那药材不多见,给花四用过之后,便没了。”
  那株药是无意间打一位山民手中收购来的,花芫与妙回春遍查药典,反复推敲药性后,大胆制了解药。
  之后又分三次将那解药给花四服下,再查脉象,果然奏效。根据花芫与妙回春的判断,花四只需再调养个把月,便可彻底清理余毒。
  五日前,妙回春终于又寻到当初那位山民,随他进山再去寻那药材。
  李崇琰一得到这消息后,便忍不住连夜下了团山,一路疾驰奔回宜阳。他想早些将这好消息让顾春知道。
  “夫人,可择婚礼吉日了。”
  如释重负的顾春软声哼笑以示庆贺,便再度闭目瘫在他肩头。
  “既已有解药……那你方才是在急什么,”她口齿不清地抱怨道,“就不能等到……”
  李崇琰闷闷的笑音透过胸腔,毫无悔意:“你自找的,谁叫你非要说我夫人丑。我夫人最好看,笑也好看,哭也好看,怎么都好看。”
  在他身下哭着求饶更好看,嘿嘿嘿。
  顾春没力气说话,心中娇嗔地呸道,我还不知道你?我说什么你都能找到由头扑上来的。
  见她困倦渐浓,李崇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低声道:“只是要先委屈夫人……”
  她是李崇琰的夫人,此事有州府的婚书记档为凭,这已确凿无误;可行宫里那死老头仍不松口,所以定王妃的封号,便只能徐徐再图。
  那是她的东西,总有一日,他会替她拿回来。
  “谁在乎那个,”顾春拿脸颊蹭蹭他腮边,闭目咕囔,“你是我的,这就行了。”
  并非什么缱绻的情话,却无端在李崇琰心中掀起汹涌热浪。
  忍不住心中雀跃欢喜的悸动,他又一次翻身将她压下。
  先时是当真被折腾狠了,此刻顾春再无力挣扎,只能弱声弱气地颤声告饶:“别再来了……腿……疼。”
  李崇琰闷声笑道:“莫非我方才没跟你说过,对小羊,可以有一百种吃法?”
  “禽兽。”顾春侧过头,将再度爆红的俏脸埋进枕头里,无助极了。
  虽因故不能彻底、痛快的饱餐,可机智的老虎决定……
  既只能少吃,那就该多餐才对。
  啊,感谢上苍再度赐我美食。
  作者有话要说:  严打期间,低碳出行,嘿嘿嘿。大家低调哈,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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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九月廿一, 巳时, 妙回春一进定王府的大门, 就感受到了什么叫“人间真情”。
  府中众人一拥而上,热情地替他牵马,为他备吃备喝, 嘘寒问暖, 不一而足。
  连想来沉稳的德叔都忍不住面露喜色,望着他的目光格外慈祥。
  妙回春莫名打了个冷颤,有些不安:“德叔, 殿下此刻在书房吗?”
  “你先吃点东西吧,”德叔摇摇头,欣慰地笑道,“隋峻已亲自去请了。”
  去请?去哪儿请?
  满头雾水的妙回春尚不及问出口, 就见燕临脚步雀跃地飞奔而来。
  “你怎么才回来?”燕临一拳捶了他的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算路程, 你晚了四五天啊!”
  妙回春一滞,面上微红,支支吾吾道:“遇着点事……”说着说着,他就古古怪怪地笑了起来。
  燕临的脸顿时整张垮掉, 抬手制止:“行了, 不必解释是什么事了,我明白了。”
  妙回春大惊:“你、你从哪儿知道的?!”
  “你脸上写的,”燕临白眼翻得嗖嗖的, 没好气道,“不会有别的事了,就俩字儿,‘姑娘’!”
  并非燕临心细如发、察言观色,实在是这种神情,他最近已经看够了。
  不,整个定王府上下都看够了!腻!
  被戳穿心事的妙回春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殿下不在府中?”
  “你若再不回来,只怕咱们的定王殿下就要给城东叶家做上门女婿了。”燕临撇撇嘴。
  虽说众人都有这样的忧心,不过也就燕临这冒失鬼才会当真说出来。
  德叔警醒似的哼了哼,摇了摇头,唤了一名侍者来,领妙回春去吃东西。
  德叔跟随李崇琰多年,年纪又长,在这府中自然德高望重。自觉在他面前失言的燕临有些讪讪的,便躲着德叔责备的目光,缩头缩脑地跟在妙回春身后溜了。
  到了小膳间,又挥退了闲杂人等后,燕临顺势坐在桌旁,看妙回春端起碗来,自己也忍不住抓了个馒头过来。
  两人边吃着东西边说事。
  虽说妙回春是冯星野麾下暗探队的人,可眼下冯星野名义上的顶头上官是燕临,因此妙回春在燕临面前自是没什么可瞒的。
  此刻小膳间中只有二人在,妙回春便言简意赅的老实抖搂了自己晚归数日的缘由。
  原来,当初那位山民无意间挖到的那株解药药材并非野生,而是山中有人培植的。妙回春随那山民进了山,在他当初发现那株药材的山头苦寻多日而不得,原以为要灰溜溜打道回府了,却无意间发现山中一户避世隐居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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